大盛律法严禁官员狎妓,这些人便转战地下。叶文惠拉拢了不少朝廷官员,既然弄到了凝香馆的头牌,自然要把这些人召集过来“享用”。 那些人不把她当人看待,根本不给她休息的时间。她多次晕过去,身上也多处受伤,只怕要养上三五个月才能缓过来。 本来她被下人严加看管,但她身上实在太脏,下人都嫌弃,便躲到屋外去。聆音趁着下人不察,加上有些轻功在身,这才偷偷溜出来。 此时天色晦暗,各处都亮了灯,独独往日灯火辉煌、门庭若市的凝香馆却黑灯瞎火。聆音站在大门处,惊讶地望着离开前还好端端的凝香馆,不明白才离开两日,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推开门,里面竟然空无一人,许多物事都被搬走了。顺着黑漆漆的楼梯上了楼,推开一个个房间:屋子里许多东西都在,只是人和细软全部没了。 常贵妃说要眼线们蛰伏,难道竟连凝香馆的姑娘们都要撤走? 她一脸惊诧回到自己房间,一推门,发现里面居然亮着灯,平日伺候自己的丫鬟彤儿还在,正在整理衣物。 “彤儿?” “姑娘!” 两人同时发出惊诧的呼唤。彤儿见聆音如此狼狈,惊得连忙过来扶着她:“姑娘这是怎么了?这两日去了哪里?” “这里发生了何事?人都去哪了?”聆音没回她,反问道。 彤儿眼睛红红低头道:“金顺把姑娘们都遣散了,他让我也走,我担心姑娘你,所以在这里等着你。” 金顺便是凝香馆龟公。一个龟公哪有如此大权力,必是彭青云授命。聆音沉默片刻,常氏要彭青云回庆安国,她不信任自己,所以将人都转移走了。 聆音这才明白,自己是彻底被抛弃了。彭青云应当早就预感到常贵妃会派她回庆安国,想在走之前把自己安顿好,没想到常贵妃根本看不上自己。 她闭目仰天:彭青云一走,凝香馆散了,自己只能当个孤魂野鬼了。 “姑娘不在这几日,京中发生了许多事。”彤儿一边伺候她换衣服一边道,“煜王世子都被下狱了。” “什么?”聆音惊了,一把抓住彤儿的手,追问道,“为何?” “听人说,陛下怀疑他是杀害十三皇子的凶手。”彤儿的手被她抓得生疼,又不敢缩回,忍着痛道,“除夕夜,世子爷打了十三殿下一顿,十三殿下回去后人就没了。” 聆音心头“咯噔”一下,一屁股跌坐在小榻上,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常氏命彭青云用嗜血散暗杀叶恒丰,竟是为嫁祸薛凌云。 聆音被彭青云一手养大,为她做过不少暗杀的事,双手早已沾满献血。可是她却从未想过要害薛凌云。人人都瞧不起青楼妓子,像叶文惠那样的贵人更不将她当人看。但薛凌云不一样,他从未因为聆音是青楼女子就轻看她。 五年前,聆音与薛凌云在凝香馆初识,那时聆音刚被封凝香馆头牌,有人当众刁难她,要百两一件买她身上的衣衫,直到她赤身裸体。青楼女子本是卖皮肉营生,但被人当众这般侮辱,聆音羞愤不已,不肯脱身上最后一件衣衫,被那人揪着头发打。 一片哄闹声中,薛凌云揪住那人的手,笑着说道:“既然今日这么热闹,不如兄台你也来助助兴,这样,小爷三百两一件买你身上所有的衣衫。你也给小爷脱,脱到裤衩子都不剩。来,小爷有的是钱,给爷脱!” 众人哄堂大笑,那人囧着一张脸,正要开口骂,旁边的人拉了下他衣袖,轻声道:“你可当心,这人可是京城一霸。” 那人恼羞成怒,松了聆音,回头一把扯回手,盯着薛凌云挑衅地笑道:“京城一霸?大爷没听过!你的命值几个银两?大爷一座矿山买你一家老小的命你信不信?” 原来是个没见识的土财主。他这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在京城混的人,有谁不知薛凌云的名,他竟然要一座矿山买下当世唯一异姓王一家的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土财主一看大家都笑了,还道自己的话逗笑大家,没想到众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 一片哄闹声中,薛凌云笑了笑,抱着胳膊冲那人道:“我家人口可多,不知你那小矿山卖了够不够。” “少废话!”那人说着,竟一拳朝薛凌云挥来。他生得满脸横肉,体格壮硕,看样子还是个狠角色。 薛凌云一把捏住那肉乎乎的拳头,笑着狠命一拧,顿时将那人胳膊拧在后背。那人疼得大叫:“疼疼疼……” 众人又哄堂大笑,薛凌云挑眉看着他额头疼出的汗,笑道:“不疼,小爷不是白打了么?” “好汉饶命!”那人也是惯会见风使舵,连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向薛凌云求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 薛凌云撇了撇嘴,道:“小爷还道你是个硬茬呢,没想到也是个怂蛋。没意思。” 跟薛凌云一起来的宴泽禹在楼上道:“景纯,干什么呢,来吃酒了。” 薛凌云抬头看着楼上,道:“马上,我给各位哥哥来个下酒节目助兴。”说着低头看那土财主,那人脸色都变成紫红色,着实要疼死了。 “这样,你给大伙跳个脱衣舞,你这衣衫就一件件地脱,脱到……”薛凌云本想说脱得一件不剩,随即抬头看,四周还有许多女子,便道,“裤衩子留着,其余一件也不许剩。剩一件,便叫聆音姑娘赏你一巴掌。”说完笑着看向聆音。 聆音已在丫鬟的帮助下穿上了衣衫,此时正跪地系衣带。听闻此言,感激地冲薛凌云一笑,热泪差点涌出来。 聆音已经忘了当晚那土财主脱了几件衣衫,但她永远记得薛凌云为她出头的这个恩德。 惊闻自己炼的药竟然害了恩公,她惶恐不安,坐立不是,浑身颤抖得厉害。 彤儿见她神色不对,连忙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彤儿……”聆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彤儿的手,嘴唇哆嗦,“我……我闯下大祸了……我……我不知道会害了世子爷……姑姑让我炼嗜血散……是我亲手害了世子爷……” 彤儿一听“嗜血散”,神色凝重连忙拉着她坐下:“姑娘,别怕,你慢慢说,彤儿听着。” “不行!”聆音一下站起来,如热锅上的蚂蚁,自语道,“我不能……不能坐以待毙,煜王府不会放过我……常贵妃也不会放过我……” 见她吓得魂不守舍,彤儿道:“姑娘你镇定些。”随即见她浑身脏污,急切地跑去打水,“我去打水给姑娘洗洗醒醒神。” 彤儿急匆匆下楼打水,待她气喘吁吁将热水提到房里,房中哪里还有聆音的影子。 彤儿放下水桶,眼中闪过一抹微光,转身下楼出门,左右看了一眼,片刻不耽误地往航船山方向而去。 暖阁亮了灯,叶长洲一脸疲惫斜靠着小案,俊秀的双眼蕴着化不开的愁思。眼前摆着薛凌云送来的蜜柚和石榴,但他一点胃口也没有。薛凌云被下狱短短两日,他竟比天牢里的薛凌云还憔悴。 赵婆婆拎着衣裙,快步穿过院里九曲回廊,站在暖阁门口拍了身上的雪,低声道:“殿下,有重大进展。” 叶长洲一听,连忙放下手里的石榴,起身只着白袜快步迎过去:“婆婆快进来。” 赵婆婆身带深重寒气,进暖阁一边拂去头上雪粒,一边对叶长洲道:“殿下,找到叶恒丰真正的死因了。” 暖阁内银丝碳烧得通红,炽烈的热焰很快扫去寒冷。叶长洲坐在暖炉边,听着叶婆婆仔细转述彤儿的话,思虑深深。 “殿下,据我所知,嗜血散是庆安国鬼医世家不外传秘药,原是为治体热之毒配合放血使用的良药,但若遇病人身上有重伤,则会催化伤情,导致流血不止而死。”赵婆婆道,“但如今彭青云和聆音都下落不明,只凭彤儿的几句话,恐怕无法为世子脱罪。” “那可不一定。”叶长洲眸光微闪,低头思忖,炭火将他清瘦的身影拉得老长。重伤初愈加之这几日思虑过度,他侧脸轮廓清晰俊秀,透着股子缱绻愁思。 “只要有线索,就不怕查不到。”叶长洲有信心,哪怕是蛛丝马迹,只要能救薛凌云,他都不会放弃。 “殿下要想办法将这重要线索告诉皇上。”赵婆婆提醒道,“而且不能假他人之手,如今皇后母子与常氏母子斗得难分难解,殿下若能在这混战中崭露头角立下功劳,定会再次让陛下刮目相看。” 是的,叶长洲必须抓住这难得机会,再一次在叶政廷面前露脸。若是能成功洗去薛凌云的罪名,不仅给了煜王府恩情,或许也能解了叶政廷的难题。 “婆婆,让我想一想。”叶长洲捂着头苦苦思索,机会转瞬即逝,他必须在天亮前想一个完美无懈的计划,“婆婆下去歇息吧。对了,记得多派人打探彭青云和聆音的下落。” “诺。”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好呀~下一章星期六晚上12点发哦~鞠躬,谢谢!
第49章 展翅欲高飞 初四凌晨,东边红霞初露微光,叶长洲一身玄色郡王服,玉树临风,修长挺拔如迎风翠竹,在杨不易的陪伴下大踏步往清辉殿而去。 经过彻夜辗转,叶长洲终于拿定主意,一大早就要来觐见叶政廷,毛遂自荐,为薛凌云洗清罪名,为自己挣得一片天地。 如今他已不是当初那无人问津的十六皇子,而是陛下亲封昭郡王,宫人向他行礼和问候也多了几分尊敬。 他目不斜视,路过宫人身边时依旧温文有礼,却又多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 清辉殿值守宫人得知叶长洲来意后,请他候在殿前,待叶政廷来便去通传。叶长洲站在一旁候着,抬头望着“清辉殿”古朴的匾额,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知将来,入主清辉殿的会是谁呢? 自古以来,多少人为了那把椅子争得父子相杀,手足相残,儿子不是儿子,老子不是老子。叶长洲无奈生在帝王家,注定逃不掉这个命运,只是不知自己命运的车轮,会去往何方。 “杨妃娘娘,您慢点……”远处,宫人的喊声打断叶长洲的思路。转头循声望去,只见杨氏踉踉跄跄扶着墙正往这边奔跑。摧心肝的丧子之痛煎人寿,短短几日,她便从风姿绰约的妇人成了疯癫老妪,头发都斑白了。她身后的宫人生怕她摔倒,跟着试图搀扶她,皆被她一把推开。 杨氏直愣愣地盯着清辉殿大门,双眼如死鱼一般毫无灵气。经过叶长洲身边,叶长洲低头向她行礼,她像没看见一样,冲殿门“噗通”跪下,悲痛欲绝哭喊道:“陛下,丰儿死不瞑目啊,求陛下为丰儿报仇!” “陛下,丰儿冤啊……他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啊……”…… 杨氏边哭边“砰砰”磕头,重复着那几句话,声音嘶哑,悲怆欲绝,闻之令人潸然泪下。后宫妇人为皇家开枝散叶,儿子就是唯一的支撑,失了孩儿,杨氏就失去了所有的指望,未来将在暗无天日中度过,数着墙砖到老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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