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云心头大石总算落地,连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天牢,就着昏暗的灯火寻找叶长洲。 此时叶长洲已经睡着,在士兵的指引下,薛凌云冲到关押叶长洲的囚室外,扒着牢门眼巴巴地朝里面张望,却因灯光太暗,只模糊看到木床上躺着一个背影。 “喂,你把门打开,我要进去。”薛凌云连忙拉住士兵。 “这可不行,没有王爷的吩咐,谁也不能擅自打开这门。”士兵摇头拒绝,“殿下已经睡着了。” “那他有没有受伤?”薛凌云指着叶长洲轻声问道。 “没有。还好御卫刘统领混进了狱卒里,护殿下无恙。”士兵道,“刘忠奇伤得很重,已经送军医处了。” 薛凌云重重吁了口气,对士兵道:“有劳你了小兄弟,你去吧,我就在门外守着他。” 士兵冲薛凌云行了个抱拳礼,转身走了。 岑丹见薛凌云坐在牢门前一脸沉重,满心愁苦地在他身边坐下:“我已经第三次违背王爷的命令。这次回去,王爷一定会扒了我的皮。” 得知叶长洲安然无恙,薛凌云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心里窝着火,正在思索刺客是谁派来的人,哪有心思管岑丹的皮。 岑丹见他不说话,负气扯了扯薛凌云袖子:“世子,都是你,要不是你逼着我,我哪能犯这么多错。” “没事。”薛凌云将胳膊搭在岑丹肩上,宽慰道,“放心吧,父王若罚你,我定保你。” “切,到时候只怕你自身都难保。”岑丹噘嘴看着一旁,满心不悦。
第182章 薄情帝王家 薛其钢到达清辉殿外,听见叶政廷正在里面大发雷霆,将什么东西摔了,“啪”一声,暴怒的声音令人胆寒:“混账!朕问你,天牢在你的管辖之内,怎么还会有贼子进去?!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在做什么?!” 听叶政廷怒骂太子,薛其钢不由得暗自叹息:这次叶伯崇不仅给人当枪使,还要替人背黑锅,那幕后主使一箭双雕,真是好狠毒的计谋。 只听叶伯崇哭道:“儿臣冤枉啊!自上回天牢被劫,牢狱司上上下下都被父皇换了,这才交到儿臣手里,儿臣并没有做调整,儿臣真的不知道那些刺客从哪里来的。” “天牢发生那么大的事,你的人都是死的吗?!无能!庸懦!德不配位,要你何用!”叶政廷暴怒,“啪!”又摔了个杯子,愤怒的声音在清辉殿内回响。 他恼怒的不是叶长洲有性命危险,而是他的君威再次受到严重挑衅。 被叶政廷骂“德不配位”,叶伯崇哭得更大声了,仓皇无措的哭声哪像个四十多岁的太子。 袁氏虽痛恨叶伯崇不争气,但听叶政廷如此说,又觉得叶伯崇委屈,当即道:“陛下,事已至此,骂他也无用了。”见叶政廷脸色更冷了,袁氏又退让了一步,在他发火前抢先道,“还是等煜王回来禀报再说吧。” 薛其钢听到这里,只得硬着头皮让宫人去禀报。很快,宫人便大声宣道:“宣,煜王觐见!” 薛其钢提着衣袍下摆跨进门,低头快步疾走,到了殿中朝叶政廷跪拜下去:“臣拜见陛下,天牢已完全在臣的控制中,十六殿下无恙。事发时天牢守卫统领和牢头正聚众赌博,值班的守卫和狱卒饭菜中被人下了蒙汗药,只有少数几人没有被药倒。刺客共十六人,当场毙命九人,活捉七人,其中六人咬破后槽牙毒药自尽,剩一活口。另,御卫军刘忠奇及侍卫两人扮成狱卒混进天牢,刘忠奇还活着。臣去牢狱司抓人,发现狱司已上吊于房内。牢头、天牢守卫统领及牢狱司其余人等全部被控制,还请陛下发落。” 自上次薛凌云在天牢遇刺后,牢头、守卫统领和牢狱司全都换了,尤其牢狱司的狱司是叶政廷亲自指派,没想到半年的时间就被人渗透,可见背后之人势力如何庞大,何等猖獗。 叶政廷大怒,“啪!”又摔了个杯子,咬牙切齿怒吼,“无法无天!欺君罔上!给朕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幕后贼子挖出来!朕要看看他究竟有几个脑袋!” “诺!”薛其钢跪地应声。 叶政廷怒火这才消了些,对抬手:“起来吧。”转头铁青着脸凝视着叶伯崇,“太子,你可知罪?” 袁氏让叶政廷将牢狱司交给叶伯崇,是希望叶伯崇能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也在叶政廷面前立个不大不小的功劳。谁知叶伯崇接手牢狱司仅半年,他前脚刚控告叶长洲和邪教头子勾结,后脚叶长洲就在他掌握的天牢里被刺杀,若说刺客不是他指使,都没人信。 叶伯崇落到这样的境地,袁氏面上无光,指着叶伯崇痛心不已骂道:“你这混账,若不是煜王机警,本宫看你要如何收场!” 叶政廷冷哼一声,寒声道:“收场?皇后莫把太子说得如此无辜,好像谁在陷害他一样。一模一样的事,才半年又重蹈复责,当真是把朕当三岁孩子在哄骗!”他看也不看袁氏,转头对薛其钢道,“你,去把叶长洲押回昭亲王府,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禁止进出!” “昭亲王府?”薛其钢愕然抬头。 不仅他,袁氏和太子皆一脸惊诧地看着叶政廷:难道事到如今,他还不褫夺叶长洲的封号? 叶政廷背手不看他们,站直了身躯,似乎自己方才并没有说错什么,叶长洲理所当然的就是昭亲王。 是啊,事发时叶长洲册封礼已经完成,叶政廷只是将他暂时关押,并没有说要褫夺他亲王的封号。 薛其钢大概摸出了叶政廷对此事的态度:他对陈凤仪心怀愧疚,想饶叶长洲一命,且太子和叶文惠如此针对叶长洲,更惹叶政廷警惕,他不会让这两人如愿。 薛其钢跪地叩首:“臣遵旨。” 叶政廷摆手:“让宴岚山和飞花营协助你,好好查查那些刺客都是谁的人!” “诺。”薛其钢起身弓腰退出清辉殿。 待薛其钢一走,袁氏脸色愈发难看,无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叶伯崇,直视叶政廷:“陛下之前龙体欠安,臣妾有一事不明,还望陛下解答。” 叶政廷猜测她多半要询问白日册封昭亲王的事,好在自己已想好如何应对,便道:“问吧。” “大盛律法,凡私立教派皆以邪教论处,创教之人处以极刑,诛九族。”袁氏满心不解盯着叶政廷,“为何,陛下还要厚葬陈凤仪?” 看来她猜到赵婆婆就是陈凤仪了。很好,叶政廷还免得找借口瞒她了。 叶政廷没看她,抬头直视屋顶雕梁画栋,理直气壮地道:“因为,朕仍然记得朕曾经是大陈将领!大陈末年诸侯割据战乱连绵,朕替大陈收复故土,但后来因执政长公主故去,大陈皇室无人继承大统,朕才勉为其难做了皇帝,皇后莫不是忘了?” 黄袍加身,三辞三请,这不过是叶政廷为自己不背上窃国自居的骂名,和将领们联合演的一场戏罢了,袁氏当然清楚。 袁氏冷笑了一声道:“这话,陛下骗骗天下臣民也就罢了,怎么,跟发妻也说这般冠冕堂皇的鬼话,真当臣妾老糊涂了么?” 叶政廷转身看着她,眼中已有杀气:“不论真心假意,那就是事实。朕着飞花营仔细打探过,崇明教乃大陈末年凤仪公主创立,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依眉,朕亏欠她的,你明白吗?朕根本不知她还活着。” 他一步步朝袁氏逼去,眼睛渐渐红了:“当年她给朕护国大将军的职位,让朕带兵清缴叛贼,朕却兵败一路逃亡。后来遇你父亲相救,为报恩,朕和薛其钢娶了你们姐妹……那时叛军打入皇宫,凤仪公主薨逝,朕却与你洞房花烛……你以为朕这些年心中好受吗?!”原来如此。 袁氏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万念俱灰:还以为当年是一见钟情两心相悦,谁知那人只不过是看上自己母家的势力罢了;还当是年少结发情浅缘深,真相却不过是利益勾连得鱼忘筌。 她看着叶政廷,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身子摇摇晃晃,后退了两步,颤抖着手指着叶政廷,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以为自己和叶政廷这些年貌合神离,只是因为自己年老色衰,却没想到那人根本从一开始看上的,就不是自己这个人。 这一错,就是一辈子啊!袁氏闭了眼,慢慢放下手指。 叶政廷也知方才的话伤了袁氏的心,冷静下来才细想:犯不着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再失去袁氏这样一个左膀右臂。 他恢复了些许柔和模样,带着几分迫不得已的苦衷:“朕不是那种辜恩背义之徒,旧主就是旧主,大盛既已立国,朕也该给她体面。何况她人已经死了,朕让你厚葬她,在天下臣民心中,更显你胸襟山高海阔,何乐而不为?” 袁氏听着他的话,眼泪漱漱落下,竟是连看他都懒得看了,撑着书案绝望地道:“好一个巧舌如簧,不愧是真龙天子,如此面面俱到,真是叫人无可反驳。” 绝望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叶伯崇,眼神癫狂,寒声道:“儿啊,你知道比你十六弟,你输在哪里了吗?” 见两人吵架,叶伯崇心中惶恐,把头低得更低,颤声道:“儿臣不知。” 叶政廷预感袁氏要说什么话,大声怒斥:“袁依眉!你在胡说什么?!” 袁氏却不管不顾,指着叶伯崇疯癫了般又哭又笑:“你呀,输在不是你父皇爱的女人生的,也不是你父皇爱的女人养大的。你十六弟,这两样都占全了,即便他犯了滔天大罪,你父皇依旧可以饶他一命!哈哈哈哈……” 她竟把叶政廷没爱过她的恨意转嫁到叶长洲身上。 叶政廷正恼怒叶长洲的事,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 “疯妇!”叶政廷厉声怒喝,“啪!”一声扇了袁氏一巴掌,径直将她扇倒在地,看着袁氏涕泪满面嘴角溢血,颤抖着手指着她大喝,“来人!将皇后关在春喜宫,没有朕的旨意,一步也不许踏出宫门!” “诺!”殿外宫人闻言,立即小跑着进来去拉袁氏。
第183章 爱侣狱中见 叶伯崇见叶政廷如此伤他母后,急红了眼,跪地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哭道:“父皇,母后年老体弱,受不得如此刑罚啊!还请求父皇饶恕母后!儿臣愿意替母后受过!” 袁氏被拖着望殿外去,满脸是泪绝望冲叶伯崇怒吼:“不许你替本宫求情!本宫就是死也不要你替本宫受过!好好做你的太子,好好待你的太子妃,日后不要学你父皇做那负心之人!” “哈哈哈……叶政廷,你会遭报应的!” “哈哈哈……” 袁氏被拖着边走边发疯怒骂哭吼,出了清辉殿,殿门“吱呀”合上了,只留下袁氏渐渐远去的凄厉咒骂。 “父皇!父皇!”叶伯崇彻底慌了,跪着涕泪满面朝叶政廷爬去,抱着叶政廷的腿哭得如丧考妣,“父皇,求父皇不要迁怒母后,是儿臣不孝,是儿臣无能,求父皇降罪儿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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