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奇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坚定地望着童若谦“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童若谦道:“好。”他看着栾清平和刘忠奇道,“二位统领在御卫军中人脉广,整个王府能在如此严密的防守下进出的,怕是只有二位了。” 他转头对刘忠奇道:“此次叶文惠有备而来,就是要置殿下于死地。如今殿下被下狱,我担心他会派人在狱中暗害他。刘统领,你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想办法混进天牢,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保殿下无恙。” 刘忠奇站起来抱拳道:“童公子放心!我老刘曾辜负过殿下,这次就算舍了这条命,也定不再教诸位失望!” “好。”童若谦转头对栾清平,有些犹豫地道,“栾统领,你的伤……” 栾清平微微点头:“无妨。虽不如从前,但对付十个八个的也不在话下。” 童若谦这才放心了,道:“那这样,你负责各方求助。第一是要想办法联系到薛凌云,将殿下被下狱的消息告诉他,即便他不能动,他也能调动京中更多的势力去保住殿下;第二,快马加鞭赶上常慕远和文月公主,告知他们殿下被下狱,要庆安国方面向陛下施压,逼他放了殿下。” 杨不易见童若谦安排如此周全,心里总算不那么慌了,连忙拉着童若谦衣袖:“童公子,栾统领身上有伤,不如让我去追常慕远他们,他去煜王府求助世子。” 童若谦看着杨不易:“你有别的任务。”转头对刘忠奇和栾清平道,“你们切记,一定不能失败。” 栾清平站起来道:“公子放心,我们二人在坞原好歹也是世家,就算拼上这条命,也定完成任务!” 刘忠奇边搀扶着他,二人对童若谦拱手行礼,随即转身出门。 看着二人身影远去,杨不易晃了下童若谦手臂:“公子,那我做什么?” 童若谦摇了摇折扇,转头看着杨不易:“你负责一件事,将此事闹大,让朝廷目前不敢轻易动殿下。” 杨不易点头如鸡啄米,随即嘴一瘪就想哭:“这些坏人,他们就见不得殿下好。” 童若谦道:“他们以为找到殿下的死穴,定能置殿下于死地。人一骄傲,就容易露出马脚。”他拉了下杨不易衣袖,低声道,“你附耳过来。” 叶文惠意满志得坐在廊下翘着二郎腿听林武细细禀报:“殿下,崇明教已覆灭,抓住贼首共十二人,各处教坛都被摧毁,教徒全部遣散。” “煜王的动作还挺快。”叶文惠微微一笑,“这次本王送的这份大礼,够十六弟喝一壶了。可惜父皇啊,还是没舍得杀他。” 林武低头道:“昭郡王一口咬死他不知道崇明教一事,倒不好办。虽然太子提议对他严刑逼供,但他刚立了功,就算陛下同意用刑,只怕朝野上下也会不满,遑论还有个常慕远给他做靠山。” 提起常慕远,叶文惠的脸颊都在抽搐,冷哼一声:“真是便宜他了,连私创邪教的罪名都要不了他的命!”他转头狠毒地盯着林武,“养在城东宅子里的人,该派上用场了,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让十六死在天牢内,否则等父皇缓过劲儿来,再想要他命可就麻烦了。” “殿下放心,属下已经安排,牢头和守卫统领已见过他们的老母和独子,今晚就会行动。”林武垂手,“殿下,属下有一事不明,按大盛皇法,邪教头目即便畏罪自戕,尸身也当示众三日,怎的陛下就将她喂了狗?还有那突然冒出来的前朝长公主,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叶文惠冷哼一声,摸着手上的玉扳指道:“哪里来的什么前朝长公主,不就是赵子明吗?也不知父皇跟这老妇有什么过往。”悻悻地道,“十六弟没有被处死,想必也是跟这老妇有关。” 林武皱眉:“当时陛下遣退了所有人,只有煜王和叶长洲知道真相,不如去天牢顺便问一问这位昭郡王?” “不要节外生枝。”叶文惠眼里闪烁着微光,“事已至此,父皇不杀他那就让本王来!狱司表面上是太子的人,不论事成不成,都不许他活命!” 叶文惠笑得恶毒:“本王要一箭双雕。” “诺!” “还有,为防十六的人向常慕远求救,关卡都给本王严密些!不论出来的是谁,一律不许放过!”叶文惠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身上的亲王服穿上还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染血,随后被扒下来换上囚服下到天牢,叶长洲这一天经历的大起大落,当真是闻所未闻。 但坐到天牢冰冷地面的那一刻,叶长洲心头反而不难受了,只是确定耳朵听不见了,眼睛也肿痛模糊。 他干脆闭目在破席上打坐,耳中听到狱卒悉悉索索走过来,在自己面前丢了一个破碗和一个木桶,嘴里骂骂咧咧:“碗是吃饭的,屎尿拉在桶里,知道了吗?!娘的,就让老子来守天牢,真他娘的晦气!” 叶长洲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不由得想起当时薛凌云被诬陷下狱,自己来天牢看他的情形。不知道会不会也有人贴心地给自己安排个麻绳,或者在饭菜里下个毒?听这狱卒的意思,仿佛他以前不是狱卒? 那之前的狱卒去哪里了? 叶长洲心里一紧,开始有些担忧,随即又释然:自己人都到这里了,要杀要剐也只有悉听尊便。砧板上的肉,还能挣扎出朵花来么? 只是,他心里不甘。原以为做了那么周全的准备,定能避过太子和叶文惠那些阴招,谁知却败在崇明教身上。自己败就败在对赵婆婆、对崇明教太过自信,太过依赖,甚至都没想过她会失手被抓。太大意了! 如今崇明教已毁,赵婆婆已死,自己勾结邪教的罪名也坐实了,情况还能坏到哪里去呢?不会了,因为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把柄了——除了薛凌云。 叶长洲睁眼,左眼红得跟兔眼睛似的,但眼中已无任何恐惧。薛凌云就是薛凌云,他不会像赵婆婆那样变成另外一个人。他是煜王世子,没有敢随便闯入王府拿他。只要薛凌云是安全的,叶长洲便不那么慌。 如今薛凌云虽被罚跪祠堂,消息断绝,但叶长洲相信童若谦一定会想办法联络他。 叶长洲只希望童若谦的行动够快,只怕这天牢一入夜便是刀光剑影。 叶长洲也好奇,这天牢中会有几股势力在等着自己。如果命大,说不定还能看几场大戏。这样一想,他竟也不怎么害怕了,内心甚至还有点期待。 “呵……真是屎吃多了,都不觉得臭了。”叶长洲自嘲一笑,不由自主摸了下左耳,整个耳朵发烧烫手,伤得很严重。 对面墙上开得极小的孔,勉强能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没想到才过了短短半年,我就能淡然到平静等待死亡降临了。” 想起这半年来,被无故扯进党争,接连遭遇陷害、刺杀,自己都凭借智计一一逃过;好不容易破了皇子被杀、世子被陷害一案,有功却不赏,偏偏有罪之人却被嘉奖;国家蒙难,自己这无权无势儿子,便第一个被舍弃去做质子;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立下大功归来,等待自己的却是牢狱之灾。 这几次立功,该得到的赏赐没得到,该挨的打却一次也没落下,还真是运交华盖啊!叶长洲都被自己的霉运当头气笑了,想着若此次能安然出去,定要去城隍庙拜一拜,祛一祛晦气。 不知道此时,外面是个光景?虽然赵婆婆死前希望父皇放自己一条生路,权当替她活了一回。但以叶长洲对叶政廷的了解,即便他真的放自己一条生路,只怕日后也很难没有芥蒂。 也好,若是他肯饶自己一命,那正好请命去南疆剿灭反贼收复失地,离开这是非地。 若他不肯饶自己一命…… 罢了。叶长洲不想去揣测天意,要生要死,这条命都在叶政廷一念之间;叶伯崇和叶文惠两人勾结,狼狈为奸,自是巴不得自己死得再快些;但是薛其钢——叶长洲把不准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异姓王对自己是何态度。薛其钢不是薛凌云,更不会被薛凌云左右。 叶长洲只盼薛其钢看在自己曾救过薛凌云、帮助过薛湘楠的份上,能公正一些,起码让天牢里、自己身边的人干净点,别让人进来把自己害了。 他不想像条狗一样死在这阴暗肮脏的天牢。 “薛凌云啊薛凌云,当初嘲笑你,却没想到我后脚也跟着进来了。”叶长洲看着那小小的一块晦暗的天越来越暗,鼻中似乎已经嗅到了血腥味。 “上次有我救你,这次谁来救我?”叶长洲眼睛酸涩,低头用手指轻轻按摩着肿胀的太阳穴。薛凌云武功盖世,即便天牢遇刺起码还能撑个一时片刻;而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叶政廷或者薛其钢稍有纰漏,自己可就一命呜呼了。 天刚擦黑,看似宁静的坞原城实则暗流涌动。昭郡王府后练兵场守卫处,一个侍卫统领全副盔甲持刀站在门口巡逻。趁着夜色暮霭,刘忠奇搀扶着栾清平慢慢来到守卫处,杨不易则跟在二人身后。三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士兵拦住:“奉命查封昭郡王府,任何人不得出去!” 刘忠奇见士兵脸生,抬头见不远处有个侍卫统领在巡逻,轻声唤道:“王大勇,你来!” 王大勇在皇家御卫军任职,与刘忠奇栾清平熟识。王大勇奉命封锁昭郡王府,白日三人已经见过面,但一个是奉命看守,他俩则是被看守,便没多说。 在御卫军时栾清平颇为照顾王大勇。见刘忠奇唤他过去,王大勇虽有些为难,但还是过去了。来到门口,王大勇对士兵道:“无妨,他们也是御卫军,只是倒霉,刚被派遣到王府来就遇上这事。” 士兵一听,这才让开了路。 栾清平脸青嘴白,对王大勇一拱手,当着士兵的面道:“兄弟,我重伤未愈,需要出去治伤,不知能不能行个方便?”随即转头看了一样杨不易,“这孩子也去给府中师爷取药,师爷旧疾犯了,没有药会死的。” 王大勇皱眉,为难地看了栾清平一眼,转头看了看士兵,“啧”了声道:“按规矩,我不能放你们出去。但皇上还未给昭郡王定罪,府内有人因缺医少药死了,我们兄弟也吃不了兜着走。既然如此,我就破例一次,你们快去快回,不可耽搁。” 士兵见王大勇这么说,见栾清平站都站不稳了,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地而死。他们也害怕担责,便让开了路。 “兄弟,多谢。”栾清平被刘忠奇搀扶着给王大勇抱拳一礼,三人很快出了大门,径直往湖边暗处走去。 走到暗处,栾清平一改之前快要重伤而死的模样,像变了个人似的站直了身躯,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递给刘忠奇:“御卫军中肯跟你去送死的只怕不多,刘府的人手若不够,拿着这个去栾府调人。” 刘忠奇却不接,大喇喇皱眉道:“老子是去保护殿下,不是去劫狱,要那么多人做什么?”他从怀里摸出黑布径直将脸蒙上,对栾清平道,“你快去快回,若遇拦截不要恋战,就是死也要追上常慕远拿到求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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