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凑到老者耳边低声道:“听说昨夜常亲王常亲王命人将皇上和太子从登天楼扔下去,活活摔死。但他却谎称皇上父子是不慎坠楼,说皇上父子遗体损毁,竟连夜毁尸灭迹!” 老者一听,瞪大了眼,随即一拍大腿低声骂道:“哎呀!常亲王这狗贼!连他亲兄长都下得去手!不慎坠楼?哄鬼呢!即便坠楼,哪有父子俩一起不当心的?!他杀兄弑君,却敢做不敢认!” 汉子皱眉低声叹道:“唉,谁说不是呢?他之前逼宫杀了那么多嫔妃和皇子,事后还说他们犯上作乱,自己举兵是为了保护皇上,嗐,他的鬼话谁信啊!” 老者也叹道:“唉,可怜咱们的皇上一脉,竟是被这狗贼灭了。不过他也不得好死,唯一的儿子瘫痪在床,真是报应!” 汉子摇头叹息:“唉,可就苦了咱老百姓了,不知这场祸事何时才能到头……” 两人密谈着,店门口,一身庆安国百姓装扮的薛凌云崖底帽檐遮挡住自己的面容,见那汉子完全按照自己的吩咐将谣言传播开,便一低头融入人群。 用一锭金子便能将常河山钉在杀兄弑君的耻辱柱上,四两拨千斤,这应该是薛凌云打过最轻松的仗。他不担心谣言散播不开,因为那汉子传播的第一个对象,那老者是个说书先生。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庆安国皇帝离奇暴毙的事将会被传得绘声绘色,无比精彩。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人海茫茫,薛凌云脸被帽檐遮住,只露出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眸。 城中谣言已传开,但禁严不利于传到城外,薛凌云又马不停蹄出了城,径直往人多的部落和村庄而去。 不过一天的功夫,雁鸣城内外都传遍了庆安国皇帝被常河山杀害一事,逐渐形成燎原之势。民众和各方势力闻言都是又惊又怒,举国哀嚎。 常如松作为庆安国皇帝,几十年来也算勤勉爱民,加上常河山造反谋逆,一直用的是宫中有人叛变,他控制京城和皇宫是为了保护皇帝和太子的借口。如今两人死在常河山手里,他那谎言也就不攻自破,各方势力更是高举清除反贼、为皇帝太子报仇的大旗,急行军往雁鸣城蜂拥而去。 其中,以常慕远声势最为浩大。他本就是常家人,身份正统,加上他之前结交广泛,在军中有不小的影响力,四境守军不少将领和部落直接投奔他而去。 惊闻自己杀了常如松父子的谣言已经传得满天飞,常河山脸色煞白,身子摇晃了两下,差点栽倒在地,失声追问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谣言?那些人打到哪里了?!” 一个将领跪在地上颤声道:“属下不知谣言从何而起,似有人故意为之。四境守军和部落惊闻陛下暴毙,皆悲愤不已,以加快行军速度杀来;西京守军听说陛下已死,群情激奋,士气高涨,我们死伤惨重!” 常河山闻言,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上。大难临头的感觉当头袭来,他本就没有太多的兵力,全靠突然发难才控制了京城,占据有利位置据城而守才坚持到现在。如今传国玉玺和诏书还没到手,就传出自己弑君的谣言,岂不是羊肉没吃到空惹一身臊?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常如松已经被剐得跟人棍一样,死没死都不敢让他露面了。在勤王大军攻进来之前,唯一能自救的办法,就是找到传国玉玺,再命人用常如松的笔迹伪造传位昭书。这样兵败城破的那天,或许还能凭借这两样东西压住那些人,换的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常河山径直推开将领,急匆匆往外走,他要去亲自拷问常如松父子,就是将他们砸得筋骨寸断也要将玉玺拿到手。 薛凌云回到营地,远远看见常慕远独自在营地门口等他。常慕远竟连个随从都不带,站在风中远远看见薛凌云就笑着冲他招手:“凌云兄!辛苦啦!” 薛凌云这才扯下脸上面罩,笑着迎过去。常慕远爽朗一笑,毫不客气地将胳膊搭在薛凌云肩膀上,笑道:“我都听说了,你果真做到了!” 薛凌云抬头一看,整个大营热闹非凡,充斥着不同制式服装的军人,好像在重新分部入队。被常慕远搭着肩膀往前走,薛凌云嘴里谦逊道:“还是昭郡王殿下好计谋。看样子王爷又收服了不少兵力,真是可喜可贺。” “哈哈哈,全靠小舅爷和凌云兄的计策!小舅爷人生得俊人更是聪慧;凌云兄你义胆忠肝,能结识你们两位,我真是三生有幸!”常慕远十分高兴,笑得爽朗,少年气十足,不像是个手握重兵、运筹帷幕的将军,倒像是个阳光恣意的闲散少年。 薛凌云与他气味相投,哈哈一笑,两人并排着往营地走去。主帅大帐里,常慕远大摆宴席,叶长洲、叶文月兄妹,洛桑等原有将领,以及新投靠来的将军和部落首领数十人皆在帐中。一是为薛凌云庆功,二是为新收编的将士接风。 常慕远高坐主帅位,向大家一一介绍新来的将领。大帐中充斥着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汇聚一堂,来投靠的将领皆拍着胸脯称甘愿为常慕远效力,永远效忠于他。叶文月一脸娇羞地坐在常慕远身边,头发也从未婚少女的发髻悄悄改成了已婚发髻,少了些少女的俏皮,多了一丝稳重。 叶长洲坐在薛凌云身边,注意到叶文月发式的改变,眼里露出一丝欣慰:叶文月终于找到终身所托,自己也总算没辜负曹妃的嘱托。 薛凌云将潜入皇宫看到的一切细细讲给众人听,说到听常如松和彭青云对话时,众人皆沉默不语,但脸上各自隐忍着悲愤。叶长洲仔细地观察每个人的表现,发现竟连常慕远眼里都隐着怒火。 这些人对常如松父子还有君臣情谊,即便是被常如松逐出常家的常慕远,内心竟也对常如松还有不舍。叶长洲向来多思多疑,瞬间觉得自己之前还是思虑不足,鲁莽了:若薛凌云真的动手杀了常如松,即便栽赃给常河山,那常慕远和这几个知情的将领会不会对自己一行人耿耿于怀? 幸好薛凌云随机应变,临时改了计划,否则只怕事成后自己一行人还会面临刁难。 如今薛凌云没杀常如松父子,只是散播了个谣言,才真是最佳计策。 一瞬间,叶长洲看薛凌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信任和温柔。自己一个人,即便再工于心计,总有疏漏之时;有他在身边辅佐,未来的路要好走得多。 薛凌云道:“常河山老贼竟如此狠毒,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凌虐常如松父子,我猜他必然不敢让他们父子出来见人了。如此一来,我不如散播些谣言。” 他说完,帐中一片沉寂,竟无一人说话。半晌,常慕远才低声道:“或许,凌云兄你一刀结果了他,给他解脱了也好。”
第147章 狐疑生百端 果然,常慕远心中对常如松父子还留有情面。毕竟常如松父子没对他赶尽杀绝,否则就凭那张丹书铁契,常慕远哪能活到现在。 叶长洲庆幸薛凌云没动手,哪怕常慕远说薛凌云动手是帮常如松解脱,但人是会变的,此刻常慕远尚未登上大统,自然不介意薛凌云弑君。若他有一天当了皇帝,真正坐到那个位置上,又岂容皇权受到半分威胁?翻旧账也不是没可能。 薛凌云听常慕远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遗憾地道:“若我能接近他,自然乐意帮他这个忙,可惜守卫实在太严,我找不到机会。”说完又痛心地叹了口气。 叶长洲见薛凌云如此会演,心里忍不住偷笑。这人倒是个极聪明的,知道怎么顺着常慕远的毛撸。 常慕远见薛凌云自责起来,勉强一笑,释然道:“凌云兄莫自责了,这都是他的命。”说罢起身拍手提高士气,“好了兄弟们,昭郡王和凌云兄为我们创造这绝佳的条件,我们可不要辜负了!都打起精神,明日便朝雁鸣城进发!” “是!”将领们齐齐站起来抱拳应声。 洛桑站起来抱拳大声道:“启禀王爷,目前咱们已召集四境守军和各部落兵力三十万,陆续还有人继续投靠过来,加上我们原有人马,已经有五十万兵力,足以灭了常河山这狗贼!” 常慕远听完转头对叶长洲笑道:“小舅爷,接下来你就好好歇着,把身体养好,且看我如何拿下雁鸣城!” 叶长洲起身微微颔首:“恭候王爷好消息。” 回营帐的路上,叶长洲的手一直在抖。薛凌云跟在他身后,之前还没发现叶长洲的异常,走到大帐门口,杨不易恭候着将帘子掀开,一脚踏进大帐,薛凌云才发现叶长洲腿软了一下,连忙伸手相扶,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叶长洲这才后怕地一把抓住薛凌云的胳膊,像抓住救星似的低声惶恐道:“薛、薛凌云,我差点犯一个致命的错误……幸好,谢天谢地,你临机应变,没有杀常如松……” 薛凌云见他身子直颤抖,连忙扶着他坐下,皱眉问道:“你又想到了什么?” 叶长洲脸色苍白,还心有余悸,望着薛凌云说道:“我不应该让你去杀常如松,常如松死在谁手里都行,就是不能死在我们手里。否则将来常慕远继承大统,他定要为常如松正名,到时候……”他满眼惶恐愧疚,“他会不会把常如松的死算到你头上?” 薛凌云听他这么说,顿时觉得叶长洲想得太多了。他坐下来握着他的手,宽慰道:“小十六,常慕远不是这样的人,你想多了。” 叶长洲闻言失魂落魄地坐着一言不发,眼睛盯着某处。他说出自己的担忧,但薛凌云却认为他想多了,想到自己几次因疑心病种和薛凌云闹不愉快,叶长洲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薛凌云见他默不作声,轻轻将他拥在怀里安慰道:“好了,谨慎是好事,但我们也要有相信别人的勇气。你自己都说了,你是文月公主的皇兄,一路上对她照拂有加,光凭这一点,他常慕远难道还能翻脸不认人?” 叶长洲叹了口气,靠在薛凌云肩头,小声说道:“唉……身处泥潭里,我不得不步步谨慎啊。走错一步,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薛凌云知道自己没找到他之前,他过得太艰难,身边一个可靠之人都没有,所以不得不疑心,不得不谨慎。薛凌云心疼他的过往,便将他抱紧了些,柔声安慰:“如今都好了,你有我,有文月公主,还有许多可靠的工匠们。我们这些日子就休养生息,让常慕远去打他的江山。只要他顺利做了皇帝,你还怕庆安国谁敢对你不敬吗?” 叶长洲捂着脸闷闷地说了句:“但愿吧……薛凌云,我真的好累好疲惫,怎么睡都累,好像缓不过来了。” 薛凌云一手绕到他后背,一手绕过他膝弯,猛地将人抱起来大踏步往床那边而去,笑着对怀中人道:“那说明是日子过得太单调。我明日随大军出征,待我得胜归来,我要把那些日子失去的快乐都补回来。”
240 首页 上一页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