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黑色纹路!
第四十六章 小怜 萧辞走到一个形销骨立的姑娘身边蹲下,虽然已经去世很多天了,但不难看出她生前长相应算上乘,她的脖颈上布满黑色的纹路,一直延伸到衣襟里。 “她有问题。”萧辞眉头微蹙,道。 三人立马跑过来,夏安瞧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哪有问题?” 萧辞有些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摆明是在瞥一个傻子。凌泽一看到这姑娘就发现了问题,不禁失笑,帮他回答道:“普通尸体昨天夜间脖颈上出现黑色纹路,而到白天也就消失了,但她的没有。” 夏安恍然大悟,转头瞧见那阴气十足的痕迹异常突兀的出现在脖颈上,映衬之下姑娘的脸色更加显得苍白,仿佛在六月飞雪天里述说一个无人倾听的冤案。 “有一种术法叫‘溯源’,能窥探他人记忆,或许可以一试。”萧辞用泉水流淌般的嗓音缓缓说道。 “这应该是你说话说得最长的一次了吧!”凌泽摆弄完手指,急切地抬起头,瞥见那杀人不见血的眼神,他迅速端正态度,继续道:“试一下吧,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但是我有点不放心,我要和你一起进去。” ‘溯源’术法他曾经也在古书上看到过,这个术法不能对自己使用,而且一旦对别人使用,便会知晓那人一切过往记忆。法术本身危害不大,但若是施术者不小心陷在记忆里出不来,则有可能迷失自我,永远沉睡。 萧辞迟滞地“嗯”了一声。凌泽让言绪和夏安帮他们护法,若一个时辰后两人还没醒过来,就用师尊教的唤心咒唤醒他们。凌泽伸出一只手稳稳打在萧辞肩膀上,一股温暖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传进他的身体。他轻抿嘴唇,仿佛所有感官都凝聚在肩上,暖得他有些紧张却又很贪恋。 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取下那姑娘的一丝头发放至于前,手指翻飞,口齿间念念有词。霎时,两人轻闭双眼,一切归于宁静。 幻境里,天刚微微亮,玉霄镇全无萧条景象,屋舍俨然,阡陌交通,梅花在路边开得正盛,芳香惹人陶醉,这也是玉霄镇得名由来。大街小巷传来的叫唤声此起彼伏,包子刚出笼,白气便似那刚出生的小子急切地一股股往上冒,一只调皮小狗闯进鸡舍闹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走。 昨晚还是一具具毫无生气的尸体,如今却是彻底变了样,不再惨白的脸上露出生动表情。 “小怜,又来买药啊,还是之前的药方吗?”草药铺老板一脸慈祥地询问眼前这位小姑娘。 “是的,谢谢阿叔!” 萧辞和凌泽二人对视一眼,慢慢走到小怜身边。她身上穿着丫鬟服饰,衣服被洗得有些褪色,袖口也有些磨坏了,看起来很单薄,女孩的双手被冻得通红,脸上还剩些柴火灰没擦干净。但灰尘遮不住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明亮,明眸皓齿,不然一丝纤尘,头上扎着双丫髻,灵动可爱,巧笑嫣然,让人不忍心打碎她的欢愉。 两人跟着女孩穿过一条小巷,面前赫然屹立一座巍峨的府邸,雕梁画栋,檐上的彩画宛若翩然游龙蜿蜒游走,亭台楼阁安然处在宁静之中。世风日下,这有钱人家可真是挥霍无度。 女孩穿过偏厅,绕过柴房和入厕,走进一间偏僻至极还四处漏风的屋子。这间屋子可能都没有府邸猪圈那么大,摆下一张床和一把椅子就显得很拥挤了,椅子上放着几本破烂不堪的书,显然被翻看很多回了,被风吹动的书角向上翻起,漏出泛黄的纸张。 床上躺着一个病怏怏的中年妇女,肺痨的病痛折磨得她脸颊瘦得有些凹陷,手指无力地摊在床边,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而她的骨骼脉络算得上是上乘,眼睛颤巍巍挣扎着张开,神色焦急地望着门口,气若游丝般虚无缥缈的美是不可多得的。 “娘,我抓到药啦!”小怜欢快地跑进屋内,走到夫人床边坐下,声音清脆得像一只百灵鸟,给死气沉沉的宅子增添了一丝生机。 妇人见小姑娘安然无恙顿时卸下气来,头僵直地放在枕头上,眼神却一直跟随着小怜,不舍得撇开半分,微弱的声音传出:“府里头不允许下人随意外出,以后别再去了。” “我会小心的,您就只管把身体养好,其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她帮妇人掖好被子,就提着药包就向伙房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她转身回望那座破旧漏灰的小屋,低声道:“要是我能做官,我一定给您买座大宅子!” 辰时刚到,小怜把药端给妇人后拿起摆在椅子上的书册,立即整理好衣着去服侍公子起身。这座宅子是当地豪绅薛氏的府邸,薛府三代经商,靠着向边陲小国甚至一些域外大国买卖茶叶发了家,盈利的一部分上交朝廷,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已经成为朝廷的摇钱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声势也越发浩大。 薛老爷膝下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薛广妻妾成群,整日沉迷美色,满园春色是关都关不住,不知何时就会精尽人亡。而二儿子薛进倒是个上进的,每日按时去学堂读书,回到家中继续拨算盘记账,是个老实人。 最小的女儿薛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待在闺房里弹琴赋诗,是整个府邸里最不起眼的人。那妇人和小怜便是照顾薛进的侍女,虽然每天赚不到几个子儿,但日子过得还算稳当,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只有时不时来自大公子的调戏骚扰。 小怜有时气不过,就找二公子小声抱怨了几句:“大公子有闲心就来骚扰我和娘亲,那么多妻妾都满足不了他吗?” “小怜,背后不语人是非,何况他还是主子。大哥就那性子,等新鲜劲过了,他也就不会再打扰你们了。” 辰时三刻,小怜提着二公子要用的书简跟着他走进学堂。小怜悄悄瞥了一眼坐在上方的老夫子,又用眼神描摹着学子们的座位,眼里透出淡淡希冀。她小声试探道:“公子,我能不能留在这服侍您?” 薛进无奈地敲了敲小怜的额头,道:“别找借口了,你不就是想留在学堂听夫子讲课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想挨打就别再打这种念头。柔儿身为小姐都不能进学堂读书,何况你只是个丫鬟。” 小怜明知结果会是如此,却还是隐隐有些失落,她耷拉着脑袋把二公子的书简摊开在书案上,笔墨纸砚一一仔细摆好,默默退出了学堂。学堂里的朗朗读书声惹得小怜频频抬头张望,偷听无果,她一脚踢开旁边的小石子,走到石凳旁坐下,抽出那本泛黄的旧书。 这本《礼记》是她偷偷从大公子不要的书堆里摸出来的,薛广弃如敝履的东西,她却视之若珍宝。如饥似渴的眼神在书简上来回穿梭,导致公子们下学出学堂,她都没有察觉。 “哟,小丫鬟竟然在看书呢!看得懂上面的字吗?”薛广一把抽过小怜手中的书简,来回翻动后神色变得有些怪异。 小怜见书被人抢走,一时惊慌不已,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察觉到有人靠近,只能委婉地道:“大公子,可以将书还给奴婢吗?” 薛广拿着书的手轻轻晃动了下,用揶揄的眼神望着小怜,“还给你?这是本公子的书,你说说为何要还给你呀?” 小怜见秘密被戳穿,一时羞红了脸,有些激动地说道:“不,不是的,这书是您不要,我才拿的!” “本公子什么时候说过这书不要了?”薛广见小怜一脸焦急,存心调笑道:“不会是你对本公子存心不良,偷偷藏本公子的书吧。” “不是的!我没有!”小怜重重地跪在地上,着急得落下泪来,她望见一旁的二公子,急忙扯住他的袖子,哽咽道:“二公子,请您相信我,我没有偷!我是看大公子把那些书都丢出去了,我,我才捡起来的,不是偷的。” 薛进嘴唇微动,刚准备开口就被薛广打断了,“二弟,你不会是要偏袒自己的婢女吧,我们不必因为一个卑贱的婢女生出些嫌隙吧。” 薛进眉毛微蹙,大公子是嫡长子,手中权利在他之上,若此时得罪他,往后想在府上生存下去都难,何况他还想挣一挣未来家主之位。思来想去,薛进嘴唇违章微张,道:“小怜,你未经大公子同意就私自拿主人私有之物,着实不应该,赶快跟大公子认错吧。” 小怜心里好像有一处在剧烈崩塌,她茫然地松开紧拽衣袖的手,眼神空洞颓唐,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坐在地上,不再争辩一句。薛广得意得嗤笑了一声,道:“来人呐,给我拿条鞭子,记住!是要那种审犯人用的。” 细长的鞭子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尖刺,在阳光下透出瘆人的冷光,小怜看到刑具还是禁不住颤抖,她可怕疼了,之前在伙房切菜切到手,还跟娘亲撒娇喊疼了好一会儿。薛广接过长鞭,一脸坏笑地走到小怜旁边站定。 一道鞭痕倏然划过,狠狠抽在小怜背上,细密的尖刺撕开一层皮肉,露出血淋淋的骨肉。小怜闷哼一声,随即又紧咬住嘴唇,却还是漏出一丝丝痛苦的呻吟。鞭子一道道落下,小怜浑身都是血迹伤痕,倒在地上一阵阵抽搐痉挛,她好似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痛觉。 她看到大公子肆无忌惮的讥笑,看到二公子的视若无睹,直到用无神的眼睛空洞地盯着天空,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划过,嘴角慢慢流出殷红的血,滴到地上绽开娇艳的花。 阿娘,怎么会这么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第四十七章 鸣冤 小怜被人打晕后,就丢进了柴房。傍晚时分,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感向她袭来,似海水将她淹没,浸入皮肤。小怜眉头紧皱,牙齿死死咬住干裂的嘴唇,双手环抱在胸前,衣服丝丝缕缕搭在身上,衣不蔽体,脆弱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空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 深夜刺骨的寒风凛冽如长鞭,抽打在她身上,冷得直抽搐。她掀起沉重的眼皮,待看清自己身处何处时,她微微扯动嘴唇,露出无奈且带有嘲讽的浅笑。 站在柴房外的嬷嬷听见里头有轻微的动静,粗鲁地推开门,将一瓶药丢到小怜手边,用尖酸嗓音喊道:“喏,这药可是大公子给你的,亏得公子怜惜你,否则你现在早被丢出去喂狗了!” 小怜无比艰难地将药拽在掌心里,一番折腾后,她堪堪把药囫囵地洒在伤口处,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皮肤流到眼角,浸入眼眶惹得生疼。她又扯过旁边放着的一把干涩的稻草,胡乱盖在身上,稍稍挡住了些许寒风,她咬紧嘴唇生生挺过了三天。 小怜被人放了。 这三天,总有人早晚丢一两个馒头进来,起初小怜饿得很了,一股脑抓起馒头狼吞虎咽起来,后头待她有了几分饱意,想着自己犯了错,公子肯定会克扣自己和娘亲的吃食,便索性吃一点,剩下的全揣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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