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前,两尊石兽依旧高傲地抬起头,不可一世般睥睨天下,威严霸气让人不敢直视。鸣冤鼓孤寂屹立,鼓面看似有许久没换新,边缘有些泛黄,鼓槌击打处留下一圈灰暗的印记。凌泽长腿一迈进了衙门,门内也无一幸免,县令躺在床上早就咽了气,一滴将滴未滴的血凝固在指尖。 凌泽把县令的头掰正,道:“面容青黑,眼睑凹陷,全身僵硬,有腐烂的苗头。如今天气转凉,尸体没那么容易腐烂,这人应该死了有三天以上了。” “一招致命。”萧辞搭腔道。 凌泽垂下眼眸,微微弯下身子望向县令的脖子,伤口没有发黑,说明凶器无毒,他伸出手指摩挲着那一道细长的血痕。伤口出血量极少,招式狠戾,确为一招致命。 “不知道他们因何而死,也不知道他们被谁所杀,更不知道我们来这干嘛,收尸的呀?”夏安有些急躁地晃荡来晃荡去,他感觉再不离开这,他的嗅觉就要失灵了。 “别着急,现在天色渐晚,要不我们先找一家干净点的屋子凑活一晚上,明天再找线索吧。” “也好,如此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凌泽同意了言绪的提议,转身去寻干净的屋子。 夏安吞咽口水,无奈抬头仰天,双手合十,虔诚地说:“佛祖在上,求您明天就把凶手送到我们眼前吧,我鼻子的存亡就摆脱您了!” 夜幕降临,夜色里的霜女镇透着一丝鬼气,没有秃鹫低哑的叫声,反倒显得这里更加阴森。屋内生起柴火,火光照得屋子里通明透亮,在黑漆漆的黑幕中格外耀眼,像是张牙舞爪的怪兽,却也像黑暗中的那份希冀。 这夜的月亮被云层和浓雾遮盖,不曾漏一丝荧光,屋里红彤彤的火很暖和,却暖和不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们被火焰毫无保留地照射到,僵硬的手指在火光里微微颤动。
第四十五章 并肩作战 形如枯槁的手缓慢蜷缩,脖颈上渐渐长出黑色纹路,似鬼魅缠身。眼睛霎时一睁,只见溃散的瞳孔,一脸死气之人一个个生硬地站起来,头部像生锈的器物钝化般移动,直直地对向火光漫天的小屋。他们像是嗅到猎物一般,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一步一步朝小屋走去。 屋内四人生起火顿时觉得安全不少,渐渐放松四肢,精疲力竭地睡去。只剩萧辞没有睡着,今夜天空中没有那一轮明月,即使火焰无比靠近,却也好像没法温暖他入睡。 往常他一个人在狭小暗牢里,只要银月的光辉缓缓洒进,也能勉强忽略身上的疼痛睡个囫囵觉。但若乌云遮天,盖住了那一阙润色,伤处的痛楚便如潮水向他袭来,心口的空虚恐惧更是像黑夜中的恶鬼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直至来到晓风门,有人在他身边吵着,闹着,玩笑着,虽然脸色很臭嘴上不说,但他内心其实是高兴的。晚上的睡眠比以前好了不少,如今就算没有月光披身,也能在黎明即现之时浅眠片刻。 萧辞想着等天微亮时,他再睡一会。倏地他听见门外有动静,像是此起彼伏的低吼!他猛地站起身,推攘身旁还在沉睡的三人。三人是被空气中浓重刺鼻的鬼气弄清醒的,一个个臭气熏天,眼眶流脓的尸体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摇摇晃晃密密麻麻地走近。 夏安登时吓得腿肚子直打颤,一屁股摊在地上,任言绪怎么拽都起不来。 “这,这跟我们在轻风庙里看见的几乎一摸一样!”夏安失声大叫,其余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生疑。萧辞手指一挥熄灭火焰,一把扯下悬在腰间的长剑走了出去。外面的妖风吹得凛冽,那些尸体顿时就像失去了目标,茫然晃动他们僵化的脑袋,喉咙里发出的吼叫声更加凄厉。 屋外那人白衣翻飞,广袖飘动,脸上平静无波,俨然一副翩翩少年优雅从容的模样。但他手中并非执笔观书卷,而是剑气逼人,银光大盛,玄烛剑在狂风中发出激烈嘶鸣。 那群尸体注意到这边动静,便一窝蜂地涌过去。矗立门外清冷出尘的少年提着一把寒气夺人,剑光熠熠的剑,猛烈一挥,几十个尸体刹那被打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 可不过片刻,被击落的尸体又激烈抖动站起来,弱小的身躯发狂般变得壮实,指尖长出尖爪,身上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被强悍的体格撕裂,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嘶吼一声又投入战斗。 一道凌厉的剑气破开房门,三人快步打通隔断跑道萧辞身边。萧辞心中一定,倏地瞧见夏安额头上明显的淤青,脸上有了些怒气,道:“你被打了?” “就那人打的!师弟,你可要帮我报仇啊!”夏安指着凌泽,气呼呼地说。 “灏景也是为你好,不要这么说你师哥。”言绪守在夏安身边,轻声道。 “还不是你胆子小得像老鼠一样,堂堂晓风门门主之徒竟然差点被几个尸体吓尿了!”凌泽听见言绪为他打抱不平,心里激起阵阵涟漪,随即猛地刺穿一具尸体的腹部,剑身一抽,溅起片片血花。 “打得好。”萧辞点了点头,无比赞同道。 求此时夏安的心理阴影。 四人来不及寒暄几句,立刻投入到战斗中。萧辞浑身全是血迹污渍,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那些人的血,一时体力不支,没察觉到有危险靠近。离他最近的尸体长臂一伸,锋利的指尖就要划破萧辞的背部。 就在此时,尖爪连带着一只手被突如其来的长剑斩断,萧辞恍然回头,见凌泽在自己身后将那具差点划伤他的尸体的头颅斩下。两人背靠着背,深刻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萧辞感受到手背有一道温润的暖流滑过,他垂下眼眸一看,是身后那人的血。这人的武功不能说天下第一,但在年轻一辈中应算是佼佼者,为什么会受伤,只能是因为自己。萧辞沉吟半晌,低声道:“谢谢。” 凌泽刚才忽然眼皮一跳,心中隐隐不安,扫视着想确保萧辞是否安全。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迫切地想快点解决身旁的杂碎,一个不注意,手臂被利爪生生撕掉了一块肉,痛得他闷哼一声,反手将周围的障碍一一清除,随即似一只离弦的箭窜去萧辞身边。 他缓了口气道:“我说了要保护好你的嘛,明天给师哥好好按摩一下,今晚真是腰酸背痛。” 萧辞就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正经话,跳开这个话题,道:“这些尸体杀不死。” “我们都快力竭,这样下去不行,得想个办法。” 萧辞用击杀一具尸体的时间思考,道:“我们去找他们,我有办法。” 并不太远的一段距离,两人闯过一波又一波攻击,身上划出几道新鲜的伤口,疼痛让他们稍稍醒了神。凌泽见那两人身上也满是血污,尤其是言绪仿佛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了,他飞身过去扶住言绪,额头上的青筋爆出,紧张道:“你们怎么样?” “我还行,就是阿绪帮我挡了几爪,伤得有点重。”夏安在空暇时喘着粗气道,声音有些发颤。 “把尸体打退至三尺远!”萧辞大声喊道,手指捻出一道法术,静待时机。 倏然之间,一道结界轰然落地激起漫天尘土,屏障周身泛着淡淡银光,光彩熠熠,似乎要将浓厚的夜幕顿时拉开,重见天日。红莲簇簇附着其上,慢慢延伸,还带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淡香,妖艳且唯美,反倒显得这土地没那么肮脏腥臭。 四人站在结界中央,屏息瞧着外面的动作,那些尸体蜂拥而上对着结界又抓又撕,那玩意看起来不堪一击,实际上固若金汤,看着那群恶心东西没辙,众人稍稍松了口气。 “这法术不是师尊教的,你在哪学来的?”凌泽好奇地问,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辞。 “父亲教的。”那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像一条摇着尾巴的哈巴狗。他装作看不见,继续道:“不外传。”这下哈巴狗的尾巴掉到了地上,可他依旧不依不饶道:“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半个哥哥了,教我不是外传。” 凌泽思索半晌,道:“此法书中记载,我头摔了,记不得。” “那,那这个法术需要时常巩固吧,外头那些东西那么凶,万一抓破就不好了。”凌泽心里暗暗打着小算盘,想着等萧辞巩固法术之时趁机学两招。 “不需要。” “为什么呀?”凌泽无比懊恼,恨不得自己把它撕破,再让萧辞来补。 “他们太弱了。” 凌泽:“……”是我有眼无珠。 凌泽正郁闷不已,倏地听见一声轻微的闷哼声。言绪早已力竭,一直强撑到现在还没倒下,见危险暂除,他双脚一软即将跪倒在地上,站在他旁边的夏安大惊失色,立马接住了他,夏安正准备找药给言绪疗伤,转瞬间手中的人就没了踪影。 凌泽一把将虚弱的可人儿捞进怀里,从衣襟里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送至言绪嘴边,道:“这是止疼的,吃了就没那么痛了。” 言绪偏头叼住那一粒药吞了下去,凌泽脸色好了些,垂眸从自己衣服上扯了些布条给他绑住伤口止血。夏安瞥了一眼两人,感受自己手上渐渐冷下来的温度,撇了撇嘴站起身走到萧辞的身边,“看来咱俩成孤家寡人了,要不,凑一对吧。” 一道冷冽的视线射来,激得夏安手心冒了些冷汗,他瑟缩道:“这不是开玩笑嘛,别当真,别当真。”心里不禁问候萧辞祖宗十八代,谁敢跟你凑一对啊,嫌命长吧! 萧辞不动声色地向那甜蜜温存望去,自己手上的血流个不停还有闲心去照顾别人。思忖半晌,他拿出揣在怀里的药走到凌泽身边蹲下,二话不说就把他的衣袖挽了上去。狰狞的伤口显露出来,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半边袖子都被沾红了。 凌泽见他在处理自己的伤口,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像一尊雕像似的盯着他。缓慢轻柔的手指混着沁人心脾的药膏在伤口上打着圈圈,如洁净羽毛轻扫,激起一层异样,又有一点舒服,凌泽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静静凝视那人的一举一动。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萧辞抽出一条布巾一圈圈环过他的手臂,打结的时候猛地拽了一下,见那人龇牙咧嘴地吃痛不已,心中生出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平静地走回他刚从呆的地方,望着外面挣扎的尸体不发一语。 “谢谢啊,师弟。”凌泽缓过神来,给那背着身的人一句回答。 夜很长,但总会过去的。 天微微亮,镇上一片肃杀之气找到松懈的突破口,似阳光刺破乌云般消散。那些尸体一个接一个倒下,强壮的身体和黑色的纹路都在慢慢消退,成了前一天原本的模样,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做梦似的,让人捉摸不透。萧辞撤下结界,一边走一边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轻风镇和玉霄镇都发生了血案,同样黑色的纹路,锋利的爪牙,二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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