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难分......正邪难分啊......” 卓安锦当即便觉得有些奇怪,但碍于身份没有多问,只是与他碰了杯酒一饮而尽。 没成想,那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杨篱作为掌门亲传大弟子,能力自然不用说,他有些不敢相信,便一路跟踪着到了乱葬岗,等人走后上前揭开白布,发现死者正是杨篱无疑。 并无其他外伤,一剑穿胸而死。 可先不说以杨篱的本事,门内有谁能伤他,就说这位可是众人心中默认的下一任灵鸠门掌门。 更是万掌门最得意的亲传弟子,就这么突然死了,万咏昌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草草处理了尸体,灵鸠门也没有传出半点风声,实在太过于奇怪了。 齐晟看完最后一行字,默不作声地取出火折子,点燃了信纸。 “......好了,回去告诉烟淼我已知晓,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九炀:“弟子遵命。” 齐晟随手扔了手中燃烧着的信纸,转而看向影六,“这些时日辛苦了,有劳转告仇统领与轻越,一切安好,不必记挂。” 影六:“是。” 齐晟颔首,毫无留恋地转身。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见众人一副打算跟上的模样,他又无奈地回头道。 “不必跟着了,人多容易暴露,我有要事在身,若有需要自然会与诸位取得联系。” 闻言,影六迟疑了一下,终究妥协道。 “是,暗卫阁随时待命。” “宗主......”九炀踌躇了一下,低声开口,“烟淼师姐说,请您保重身体,切莫太过操劳。” 齐晟哼笑一声:“让她放心,我还得回去找她算账。” 九炀一愣,呆呆道:“啊?” “是什么她自己心中有数。” 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齐晟不在逗留,飞身朝鹤钰城方向而去。 冷漠的影六与憨厚的九炀相视无言,沉默地一行礼后,便各自离开了。 - 杨篱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是个敦厚的孩子。 实力在一众小辈里脱颖而出,万咏昌对其疼爱有加,说当做亲儿子在养也并不过分。 如今不明不白地死在灵鸠门,却只是草草了事。 既然没有刻意藏着杨篱的尸体,那大抵后续会找个合适的理由打消众人的疑虑,这般不慌不忙的。 看来守宫一派给足了对方底气。 亦或说,杨篱的尸骨就如同某种隐晦的表态。 寻常人看不懂,但对于躲在暗处与他“志同道和”但却又忌惮着所谓正派名声的人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定心丸。 杨篱,要么是万咏昌自己杀的。 要么就是守宫一派的人杀的。 至于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晟未做逗留,立即赶往鹤钰乱葬岗。 也许在杨篱的尸体上会发现有关的线索。 夜黑风高,乱葬岗林间充斥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 这里比旁处阴森许多,一丁点奇怪的动静都显得十分惊悚。 齐晟面色如常地带着斗笠,在四周谨慎地绕了一圈,确认无人后这才取出火折子,弯腰在一堆死人中寻找杨篱的尸骨。 乱葬岗是寻常人白日都不愿去的地方,晦气可怖,这些冰冷腐坏的身子失去了生机,却像是随时会动起来一般。 齐晟并未觉得可怕。 火折子扫过之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些是纤细单薄的孩子,有些是瘦如干柴的老人。 有些已经腐坏的不成样,有些像是刚被抬来没多久,还算完整,还有些没有全尸,七零八落的散着...... 人人都说乱葬岗晦气可怖,有怨灵作祟。 可那热闹之处对于他们而言,恐怕才是去不得的“乱葬岗”吧。 人最终怕的是他们,还是自己心中因良心不安而生出的心魔呢。 与他们毫不相干的人。 怕的是鬼,还是想起那些自己无法承受的苦难,在心中扭曲出的狰狞面貌呢。 最终怕的,其实只是心底的影子罢了。 齐晟不怕,并非他慈悲心肠,只觉得这些人可怜。 这里头有好人,自然也有恶人。 他只是因为从小失去了母亲,便日夜在脑中拼凑着母亲的模样。 以至于他每每看见这些尸骨时,心中想起的并非对方狰狞的模样,而是下意识拼凑着他们鲜活着、笑着是何模样。 若有一日春归来,这些尸体中坐着的,最终也不过是一群无处可去的可怜人罢了。 突然,移动的火折子停在一处。 一张周正的脸映入眼帘,齐晟顿时拧眉,正打算俯身去瞧。 那尸体却突然睁开眼。 齐晟心中一惊,余光瞥见一缕诡异的浮烟。 危险的气息令人浑身战栗,在察觉到不对的刹那,他立即拔剑,原地一个翻身,朝身后挥出一道浑厚的剑气。 “咻咻咻——” 数道细红傀丝在月辉下映射着寒芒,直直朝齐晟缠去。 ——池州渡。 没想到竟然怎么快就追来了。 齐晟心下一沉,他脚尖轻点地面,不进反退,抬手间赤陵剑快出残影。 在青衣出现在眼前之际,齐晟没有丝毫犹豫地朝来人攻去。 他并不清楚池州渡的路数与实力,出招虽说不留情面,但多少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池州渡没有去碰腰间的蝎头鞭,只是不断闪身,试图用傀丝将他困住。 齐晟渐渐打出了火气,眼中冷光毕露,出招愈发凌厉。 光是闪躲,这是没将他当做对手? 怒火积攒之中,齐晟出剑越来越快,傀丝无法近他的身,池州渡一边闪躲,一边试图将他困住,但见这细密如雨毫无破绽的剑法,眉心微不可查的一蹙,慢慢摸上腰间的鞭子,但又迟迟没有抽出。 齐晟慢慢看出了门道,这傀丝并非想伤他,反倒避开自己的要害,应当是想活捉。 心中愈发不爽快,他攥紧了手里的剑,暗自调息积攒内力。 齐晟眼神专注,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在捕捉到池州渡一丝破绽后,他忍不住扬唇。 剑身发出一阵仿佛龙吟般的嗡鸣。 浑厚的内力随着数道剑气挥出,快如闪电地朝对面攻去。 池州渡反应十分迅速,立即侧身闪躲,但还是被剑气割断了一簇青丝,连带着面颊也被划出一道细小的伤痕,缓缓渗出血迹。 齐晟见对方身形停住,冷声开口:“你不出手,是觉得我......” 剩下的话在看清池州渡面容的刹那哽在喉中。 池州渡没再闪躲,只是停在原地望着他,浅色的眸中溢满了不解与失落,脸色发白,被那一缕血色衬得极为脆弱。 齐晟僵硬了一瞬,显然没有料到他是这个反应。 以至于他慢半拍才看清池州渡微动的袖袍,齐晟眼神立即恢复清明,可为时已晚。 幽蓝的火焰在他手中跳动,齐晟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忍不住在原地踉跄了一下。 该死,大意了。 傀丝破空而出。 月下的影子亲昵地相拥着。 紧接着,一滴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影子上,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池州渡一手揽住被傀丝捆住的齐晟,一手紧紧攥着赤陵剑的剑刃,让它无法再逼近。 而那剑锋距离他的胸膛,不过一寸距离。 “为何。” 池州渡揽住齐晟的手缓缓收紧,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危险。 “......逃跑?”
第79章 杨篱之死(上) 寂静的夜里无风。 血液一滴滴落在草丛中的动静都显得刺耳起来。 傀丝缠绕着捆住齐晟,他手臂青筋暴起,用剑抵住对方的胸膛。 池州渡握着剑刃,像是感知不到痛一般,缓缓将剑往下压,于此同时揽在齐晟腰身的那只手缓缓收紧,最后用力一拽。 剑刃擦着腰身朝后方而去,齐晟也被迫撞进对方的胸膛。 力气逐渐丧失,整个人都软绵无力起来。 巨力之下,齐晟的手微微颤抖,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他心烦意乱。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望向池州渡,扯了扯嘴角,“摄魂?” 池州渡垂眸,傀丝又延伸出几根将齐晟的手死死绑到身后。 手上力道一松,赤陵剑脱手而出,齐晟咬牙:“你!” 预想中赤陵剑落地的声音并未传来。 池州渡伸手接过剑,抬手慢条斯理地抚过剑身擦拭掉血迹,这才重新放入齐晟腰间的剑鞘中。 齐晟摸不准他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只能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脸颊被一只冰凉的手碰了碰。 他一惊,立即警惕的抬眼。 池州渡望着他戒备的模样,忽然掐住他的双颊,嗓音阴沉。 “不是这样......” 应该笑着才是。 自花云间后,他再未看过齐晟笑着的模样。 就像那笑颜与专注都只给了红衣。 只给了他的影子。 而影子之后每日伴齐晟左右,真真切切的灵魂。 统统都不如一具红衣躯壳。 数百年来,他从未觉得身侧安静,心底始终波澜不惊。 直到一次鬼使神差的松懈,让一缕本该微不足道的陌生气息萦绕在身侧。 起初只不过是遵从了一次内心。 而后,便再未看懂过本心。 “封欲”咒摇摇欲坠,似乎任何一阵风都能将其击垮。 冰霜筑起的壁垒被忽然席卷而来的暖流击碎,只剩下薄薄一层。 池州渡仿佛已经看到壁垒之外的身影,与自己的身形别无二致,却十分陌生。 陌生到心中生出几分恐惧,像是将被取而代之一般。 若最终踏出这片被封印已久的极寒之地。 那青衣之下的是他。 还是另一个早已被遗忘的“他”。 池州渡并不想知道,所以本能地抗拒着。 让冰层不再融化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齐晟。 但为何...... 池州渡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 齐晟脸颊被挤压变形,这才有些含糊地开口:“池邹(州)渡......” 池州渡目光清明了一瞬,缓缓松开手。 “跟我回去。” 齐晟心中顿时冒火,被绑着动不了,无力感充斥着身心,一下下冲击着他的自尊。 齐宗主年少成名,最憋屈的时刻一次是被困在泥人之中。 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回什么......” 他正打算开口辱骂两句,却忽然被池州渡眼底的光点吸引了注意,嗓音戛然而止。 如同萤火虫一般的光点四散在周围,印在浅色的眸中十分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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