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玉神情变幻莫测,很明显,他是喝醉了,然后呢?他喝醉之后做了什么?怎么跑危楼怀里了? 他有心想问危楼,又怕危楼说出来一些让人难以接受的话,纠结得很。 危楼随意地拍了拍自己身上沾染的灰尘,一回头,就对上沈扶玉复杂的目光,他挑了挑眉。 沈扶玉犹豫很久,还是试探着开了口:“我……醉了之后,是打了你吗?” 他第一次喝醉便是在姜应面前,翌日醒来姜应带着两个大黑眼圈告诉他以后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醉酒,沈扶玉问他自己是不是耍酒疯,素来巧言善辩的姜应沉默了很久,才给他说:“你喝醉会打人,打得很疯。” 沈扶玉就没再碰过酒。 危楼哑然失笑,他想开口打趣沈扶玉,又觉得这样做实在不可取。沈扶玉昨日委屈巴巴说的那些心声实在惹人心疼,再加上他哭得凶,要是说出来后,沈扶玉羞愤交加跟他绝交了怎么办。 怪不得姜应找了个借口。 等等,危楼缓缓意识到了什么,怎得沈扶玉醉后的模样还让旁人见了去!而且他还不是第一个见到的! “危楼?”沈扶玉见他不说话,心里愈发没底。 莫非,他醉后闯了什么大祸? 危楼回过了神,对上沈扶玉略显紧张的眸光,心底的那缕醋意散了个一干二净。他心思流转,眼中带了戏谑的光:“那倒没有,就是昨夜本尊同你求亲,你答应了。” 他刚开口,沈扶玉的心浅浅放下了不少,听到后面,心头巨震,难得失声:“啊?!” 危楼抱着臂,忍不住笑出来声。 沈扶玉在他越来越大的笑声中回过了神,意识到对方又在捉弄自己:“危楼!” “哎,”危楼应了一声,把笑出来的眼泪擦去,“你昨夜非要同本尊比试几下,本尊这般弱,怎么能是你的对手,就给你画了个结界,你自己喝醉了出不来,就睡着了。” 沈扶玉看着他的眼睛,无声地观察了片刻,想看出来一些漏洞。危楼眼中一片坦坦荡荡,毫不心虚地任他打量。 好像是真的。 沈扶玉迟疑着想,但是—— “为何我是在你怀里醒来的?”他眯了眯眼,询问道。 危楼一耸肩,奇怪地看向他:“不然呢?本尊让你躺地上吗?” 沈扶玉一噎,不该是这样吗? “本尊才舍不得。”危楼轻而易举地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理直气壮回复他。 “危楼!”沈扶玉又被他的话羞到了,连醉酒这件事都忘了追究,转身就要离开。 危楼笑了一声,忙不迭追上去,凑在他身边絮絮叨叨:“怎得喊了本尊还离开?” 沈扶玉不愿理他。 这会儿已然天亮,太阳还未出来,雾蒙蒙的天像是倒过来的海面,树林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偶尔有鸟啼声传来。 沈扶玉越走越快,危楼就在他一旁不近不远地跟着,他在树林里绕了多久,危楼就跟着他在树林里绕了多久。 沈扶玉差不多冷静下来了,危楼说的话虽然轻佻但蛮合理,唯一的疑点是危楼的魔力实在下等,是不可能困住他的。 不过危楼的宝物实在多,再加上他醉酒,倒也不无可能…… 沈扶玉按了按眉心,他少年时同姜应饮酒是饮了两坛才醉过去,他昨夜本想着一坛应该无妨,不曾想酒量变差,出了大差子。 下次不喝了。 沈扶玉想。 他走路间,又回到了原位,他看着地上散落的酒坛,茫然地看了四周一眼,猛然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是哪儿啊? 生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树将他团团围住,沈扶玉一颗心缓缓落了下去。 他记得,师尊似乎是教过如何用树影辨别方位的…… “迷路啦?”危楼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沈扶玉一惊,警惕地看着他:“做什么?” 危楼朝他伸出了手,笑吟吟地:“本尊认识路,本尊带你回去啊。” 沈扶玉:“……” 引路也不用牵手吧。 沈扶玉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对方笑意闪烁的眼睛,两人僵持了须臾,沈扶玉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认命一样地把手放到了危楼的手心里。 随便吧,他只想赶紧回去。 危楼似乎是笑了一声,而后,沈扶玉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牢牢握紧了。 “走吧,本尊带你回去。”
第068章 少年游·一 沈扶玉和危楼回到仙船上时,其余人还在睡觉。 桌子上放了很多吃食,凤凰坐在一旁,听见声音,给沈扶玉道:“都是他们给你留的。” 沈扶玉应了一声,走过去坐下,经过一夜,有些糕点已经凉了,想到师弟师妹们的好意,他还是捻了一块吃了。 他吃了没几口,便见凤凰脸色难看地盯着自己,似乎是想问什么,又碍于什么说不出来。 沈扶玉:“?” 他嘴里还塞着吃食,腮边微微鼓起,加之迷茫的眼神,倒衬得凤凰在欺负他一般。 凤凰轻哼一声,手上火光微亮,把火放在了沈扶玉吃的那包糕点前。这火卖力地温着糕点,既不烧油纸包,也不烧桌子,灵气得很。 沈扶玉一怔,眼中浮现了些许笑意,他一手托着下巴,看着凤凰:“哥哥。” 凤凰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嘴硬得很:“孤是怕你吃坏肚子耽误行程。” 沈扶玉笑而不语,又吃了一块烤热的炸糖糕。炸糖糕还是热的时候好吃些,凉了那股油感就上来了,哪怕烤热了还是有些油。 沈扶玉昨夜醉酒,吃了这口炸糖糕便有些反胃,他喝了口热茶压了压。 危楼处理好十坛空酒坛便掀帘走了进来,凤凰和他无声对视了片刻。凤凰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危楼微微眯了眯眼。 两人交视线交接的一瞬间空中好似产生了无形的电闪雷鸣,错开后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感在,沉沉的,好似山雨欲来,又似两军交战前的黑云压城。 沈扶玉正欲再倒杯茶水喝,危楼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肩,他看了过去,危楼笑道:“本相坐这儿啦?” 他说的是沈扶玉身旁的条凳。 沈扶玉不明觉厉,不知道危楼坐个凳子怎么还要请示自己,他道:“随你。” 危楼一笑。 他俩沈扶玉对面的凤凰开了口:“你俩彻夜未归,是在一起?” 说的话极不流畅,像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 沈扶玉想起被危楼抱了一晚的事情,对上凤凰的眼睛,莫名有些心虚,他应了一声,含糊道:“我喝醉了,就没回来。” 醉酒!彻夜未归!还是和那个心思不纯的低等魔族在一起! 凤凰磨了磨后槽牙,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硬生生道:“你不是不能喝酒吗?” 沈扶玉轻咳一声,被他哥训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才醉了嘛。” 危楼当即便不乐意了,他看向凤凰,斥道:“你凶他做什么?” 凤凰:“?” 凤凰憋了一晚上的火终于爆发了,头上火星子直冒,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危楼:“孤同他讲话,有你什么事?孤是他的亲人。” 论语言功夫危楼还没怕过谁,他扯了扯嘴角:“亲人又如何?本相可不会抛弃他两次。” 凤凰心最疼的地方被戳中了,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沈扶玉喝茶间便听见他俩又吵了起来,忙把嘴里的茶水咽下,茶杯还未放到桌子上,那桌子便凭空飞了出去,砸在船壁上,碎裂开来,桌上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沈扶玉:“……?” 船中妖力与魔力大盛,交战间卷起狂风阵阵,烈火高涨,又被魔气硬生生压了下去。 “区区低等魔族也敢肖想沈扶玉,孤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空占兄长之名却做尽背叛抛弃之事,本相看你也是个自私自利的妖兽罢了。” 他俩边打边骂,整个船体都微微摇晃起来,沈扶玉大惊失色,忙站起来:“你俩别打了!” 他俩积怨已深,一时也没听见沈扶玉的话,打得昏天暗地。 “怎么了!怎么了!” 这动静太大,引得其他人纷纷跑了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景。 “大师兄……”温沨予率先反应过来,怕波及到沈扶玉,忙跑到了沈扶玉的身边,要撑开结界保护他。 池程余一见,也不乐意了,也跑到了沈扶玉的旁边:“大师兄!我保护你!” 温沨予那废物能顶什么事? “师兄有我就够了!”温沨予拉住沈扶玉的一条胳膊,往自己身边扯了扯。 池程余也怒了,拉着沈扶玉的另一条胳膊往自己身边扯:“这是我大师兄!要保护也是我保护!” 温沨予提高了音量,强调道:“是我先认识大师兄的!我的名字就是大师兄取的!” 池程余声音比他还大:“我的名字也是大师兄取的啊!是我先成为大师兄的师弟的!” “你这般粗鲁不讲理,老是给大师兄添麻烦!” “总好过你那般优柔寡断,总是让大师兄分神照顾你强!” 那边还打着,这边又吵起来了。沈扶玉本就因为醉酒泛疼的头更疼了,他道:“别吵了,也别打了。” 云锦书出来得晚了些,看这场景都震惊了,他看着沈扶玉苍白的脸色,隔着凤凰和危楼的战场,心惊胆战地喊道:“大师兄!你还好吗?” 沈扶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哥哥!”沈千水也震惊了,喊道,“再打下去船就要坏啦!” 雪烟和祝君安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然而没用。 凤凰和危楼对击一掌,妖力与魔气相接,撞出一股剧烈的气流来,瞬间将船顶掀飞! 清晨暖洋洋的阳光落了下来,风扯动着船里所有人的衣衫和发丝。 沈千水:“……” 雪烟:“……” 祝君安:“……” 沈扶玉:“……” 太荒唐了。 他忍无可忍地呵道:“都停下!” 离得最近的池程余和温沨予当即闭了嘴,慢吞吞地收回了拽着他的手。那厢凤凰和危楼还打得异常忘我,大有一番今日必须得死一个的架势。 沈扶玉目光微凝,抬手,清月剑应召出鞘,转手,剑光一闪,手腕一压,清月剑当即飞出,直指两人而去。 剑气来势汹汹,危楼和凤凰双双停下,后撤一步,雪白的剑光划过两人的中间,绕了一圈,剑气凌冽中重新回到了沈扶玉的手中。 危楼:“……” 凤凰:“……” 沈扶玉手执清月剑,一步一步走向他们。 他俩这才反应过来。 “别、别……”危楼摆了摆手,赔笑道,“别这样,心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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