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楼警觉地眯了眯眼,能让沈扶玉有这种反应的…… “那什么姜应?”危楼问道。 沈扶玉应了一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他靠在一棵树上,一直腿微微屈起,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酒香混着米香钻入鼻息,倒出乎意料的好喝。 “你好像很在意他。”危楼试探性地问道。 危楼坐在了沈扶玉脚边突出的树根上,同他靠着同一棵树,他抬头看向沈扶玉,沈扶玉背着月光,神情藏入了黑暗中,他有些分辨不了沈扶玉在想什么。 他没由来地感到焦躁,仰头灌了几口酒液。 他想起沈扶玉峰头的另一座府邸般的屋子,想起走马光灯的法阵里少年勾肩搭背欢声笑语的模样,想起沈扶玉每次提到对方都异常的反应…… 他好烦。 这个姜应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和沈扶玉到底什么关系? “确实,”沈扶玉给了危楼一个肯定的答案,“他是我的挚交,不过我们已经绝交了。” 危楼吃到一般的醋突然就消失了,他一愣:“啊?” 沈扶玉笑笑,又喝了几口酒:“不出所料,应该不会再有联系了。” 危楼嘴角忍不住上扬,却假惺惺地开口:“啊……那好可惜哦。” 沈扶玉把这一坛酒喝光,闻言,笑意盈盈地屈指敲了一下危楼的额头,连同他手上的手链都轻轻碰了危楼的额头一下,动作暧昧又轻浮:“虚情假意。” 危楼几乎是一瞬间就握紧了沈扶玉的手。 沈扶玉喝醉了。 原本清明温柔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脸颊泛了红,被酒液浸湿的嘴唇亮晶晶的,噙着笑,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危楼。 危楼滚了滚喉结,他冷不丁想,确实不能让沈扶玉和别人喝酒喝醉。 沈扶玉抽了抽鼻子,蹲下身,又开了一坛酒,他动作快,危楼又被他刚才那个模样勾得失了一瞬的神,一时没反应过来,阻止得迟了,沈扶玉已经抱着酒坛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不能这样喝!”危楼伸手抢了过来,沈扶玉本来就不常喝酒,一下子喝这么猛,必然会难受。 沈扶玉喝得快,本来就剩了一点底,危楼一抢,尽数洒在课沈扶玉的衣襟上。沈扶玉脸红得更厉害了,他下意识看向危楼,茫然无措,没有说话,只是慢吞吞蹲下了身,平视危楼。 危楼从来没看过沈扶玉喝醉的模样,怎么像只笨蛋小猫一样。他舔了舔牙,想逗沈扶玉几句。 可他还没有开口,沈扶玉的眼睛便渐渐红了起来,眨动了几下,眼泪就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 危楼一下子就愣了。
第067章 鹊桥仙·五 “怎么了?”危楼一下子就着急了,他猛地起了身,也蹲到沈扶玉的身边,伸手给他擦着眼泪。 沈扶玉抽了抽鼻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危楼刚擦完一波又掉了一波,滚烫的液体落在危楼手里,简直要透过掌心,烫到他的心里去。 “不哭了,心尖儿,”危楼心都疼死了,手忙脚乱地哄着他,“不哭了,不哭了。” 沈扶玉攥住了他的袖子,眼眶红通通的,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他磕磕绊绊地开了口:“找不到绛月剑的碎片怎么办?” 危楼一怔,没想到是因为这件事。 他还没开口哄他,沈扶玉又说起来话:“找不到玉灵菇怎么办……找不到同舟阵法怎么办……” “要是救不了大家怎么办……”沈扶玉越说眼泪掉得越凶,肩膀一抽一抽地,近乎要背过气去。 “不会的,”危楼放柔了声音,一边帮他擦着眼泪,一边道,“不会的,你做得到的,沈扶玉。” 沈扶玉一直表现得很冷静,若非醉酒,恐怕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居然藏着这么多事。 “我有点想姜应了。”沈扶玉倏地换了话题,闷闷不乐道。 危楼:“……”这没法哄。 沈扶玉说完,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了危楼的手里。 危楼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开了口:“说不定以后会见面呢。” 他未来的道侣想别的男人想得都哭了!他居然还要安慰他的道侣!这叫什么事!他跟那天杀的姜应不共戴天! 沈扶玉没有说话,眼泪倒是掉个不停,他瘪着嘴,哭得很伤心。 “别哭了,”危楼磨了磨后槽牙,还是认输了,“真想他,本尊带你去找他好不好?嗯?” 沈扶玉抬眸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闷声掉了一会儿眼泪,方才委屈又小声道:“我累。” 危楼瞳孔剧缩。 “别说这个,”危楼下意识捂住了他的嘴唇,急切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乞求,“别说这个,沈扶玉。” 沈扶玉更委屈了,因为无法开口,眼泪掉得更凶了,危楼深呼吸了好几下,胸膛剧烈起伏间勉强回过了神,他吞了吞口水,松开了沈扶玉。 他方才用的力气大了些,沈扶玉的嘴唇被他压得通红,好似描了唇。 “怎么累了?”危楼小心翼翼地问道,像是在害怕从沈扶玉嘴里吐出来的某一个回答。 沈扶玉抽了抽鼻子,闷闷道:“腿酸……” 危楼的心重重地落回了胸膛,他喘了几口气,不知不觉间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坐这儿?”危楼声音都有些沙哑,但能听清出来轻松了几分,他指了指自己方才坐过的树根,询问着沈扶玉。 “我的衣服会脏。”沈扶玉拧了拧眉,他的眼泪已经掉得不凶了,但还是有,小声地反驳了危楼的提议。 “我坐地上抱着你?”危楼问他。 沈扶玉迟疑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这个的可行性。危楼见他犹豫,便坐回了那根树根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沈扶玉过来。 沈扶玉思考了很久,这才慢吞吞走了过来,轻轻坐到了危楼的腿上。 危楼顺势抱住了他,给他擦着眼泪。 沈扶玉靠在他的胸膛上,哭得鼻尖都红红的、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上,很不舒服。 他靠了一会儿,问道:“我的衣服脏了吗?” “没有,”危楼回复他,“本尊帮你拿着呢。” 沈扶玉又不说话了,他偏了偏头,整张脸都埋入了危楼的怀里,肩膀一颤一颤的,竟是又哭了起来。 “我难受……”沈扶玉的声音隔着布料传来,听起来闷闷的,好不委屈。 危楼揽着他,手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问:“哪里难受?” 沈扶玉没说话,危楼以为他是哭得眼睛难受,想去揉揉他的眼睛,手倒是被沈扶玉率先抓住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掌心就贴到了沈扶玉的胸膛上。 胸膛之下,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好像要跳进危楼的掌心里。 危楼动了动唇,却失了语,危楼的眼里突然盛满了难以抑制的悲伤,像是海面起了雾,什么也看不真切。 “我已经不厉害了……师尊给的任务好难,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完不成怎么办,那可是生灵涂炭……大家都相信我,我都不敢表现出害怕和紧张来,不然她们就不能安心快乐了。”沈扶玉的眼泪洇透了危楼的衣襟,抽噎的声音钝刀似的剜着危楼的心脏。 他其实想问问沈扶玉,既然心里这么难受为什么从来不说?那些素未谋面的苍生当真如此重要?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这么多莫须有的责任? 可他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道:“胡说八道,我们仙君最厉害了。” 沈扶玉委屈地开口:“可是他说我是灾星……” “他该死,”危楼毫不犹豫地接口,“若是放在之前,本尊早就弄死他了。” 沈扶玉眼里盛满了泪水,闻言,从危楼怀里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开口:“你怎么能滥杀无辜呢?” 危楼刚想说他都那样说你了算哪门子的无辜,一看见沈扶玉含泪的眼睛,又把这话咽下去了,只道:“好好好,都是本尊的错。本尊这不是没杀他嘛。” “前些日子,我看的那本话本,”沈扶玉话锋一转,靠回了危楼怀里,闷闷地说起来另一件事,“里面的剧情一点也不合理。” 他抽泣一声,声泪俱下地给危楼讲述那本话本有多难看。 危楼认真地听闻,一皱眉:“这么难看!” “芳淮镇镇口的小米酥也不好吃。”沈扶玉道。 危楼道:“让他赔钱!” “危楼好烦人。” 危楼表情一僵。 沈扶玉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了一双湿红的眼睛,他抽了抽鼻子,继续道:“嘴巴好能说,老是动手动脚,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危楼轻啧一声,道:“魔之常情,本尊对你已经很收敛了。” 沈扶玉的鼻息间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哼”声,他抽抽鼻子,似乎对危楼没有顺着自己十分不满,他眼睛眨了一下,又掉下来一滴泪。 危楼:“……” 危楼当即改口,痛声斥责:“这个危楼怎么这般无耻!该打!” 沈扶玉不说话了,他似乎是有些累了,他靠着危楼,呼吸渐渐绵长,红肿的眼皮渐渐阖上。 危楼抱着他思索了一下,沈扶玉说的话应该都是心中所想,疲倦到最后还不忘骂他。 危楼咂巴了一下嘴,想,他心里有我。 他一垂眸,却将沈扶玉嘴巴小幅度地一张一合着,似乎是在喃喃低语些什么。 他凑过去,沈扶玉说的是:“还是……不打了吧……” 危楼垂眸看着他,心像是被沈扶玉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他唇角扬了起来,忍不住把沈扶玉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想到什么,又腾出来一只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用魔气帮他敷眼,他盯着沈扶玉看了许久,轻轻的声音似叹似唤:“仙君,好爱你。” 沈扶玉脑中一片混乱,他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了云朵上面,轻飘飘的,一不小心还会跌落下去,他出了一身冷汗,头疼欲裂。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勉强打量了一下眼下所处的环境。 树林中,应当是后半夜、快天明的时辰,月光泠泠地落下来,地面上还散落了十个已然喝光的酒坛,他抬头,看见的是一把伞面,而后是危楼的眼眸。 沈扶玉按了按太阳穴,他记得自己是跟危楼聊天,还喝了酒,然后呢? “仙君,你醒了?”危楼看着他。 “嗯。”沈扶玉应了一声,嗓子有些干,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下雨,不懂危楼为何给他撑伞。 危楼笑了一下:“我怕月光惊扰你。” 好不容易睡着呢。 沈扶玉动作一顿,耳尖渐渐红了起来,他恍然发现自己还躺在危楼的怀里,心一惊,忙不迭站了起来。 危楼可惜地叹了口气,把伞收起来,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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