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玉只看了危楼一眼,他轻轻闭上了眼,手中的河灯顺势落在了河面上,摇摇晃晃地飘向远方。 那便愿他们岁岁常相见。 他放河灯时手挨得往下了一下,指尖上沾了点水渍。沈扶玉也不介意,他垂着手,任由水滴落在草丛里。 恰逢危楼此时也放好了河灯,他站起身,走向沈扶玉:“仙君,你许了什么愿望?” 沈扶玉抬眸看了看他,没告诉他。 危楼也不介意,眼中笑意更甚:“那你猜,本尊许了什么愿望?” 沈扶玉一看他这轻佻的笑容就知道对方肯定说不出来什么安分话,不止出何心态,他应了一声,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危楼没想到他会应自己,愣了一下,旋即大大方方道:“希望你的愿望全部实现。” 沈扶玉怔怔地看着他。 危楼明显擅长打蛇上棍,他又拉着沈扶玉去了河边的桥旁,刻意卖着关子,问道:“仙君,你可知这是什么桥?” 沈扶玉摇了摇头,他对这些东西一向不是很了解,不过看危楼兴致勃勃的模样,估计又是座有什么象征意义的桥。 危楼这次倒没藏着掖着,当即便给他说了:“是情人桥。” 执手过桥,恩爱到老。 “仙君,本尊想跟你走这座桥。”
第066章 鹊桥仙·四 沈扶玉也不知道事态怎么发展成了这样,似乎从危楼说完那句话开始一切都变得好奇怪。 他身体僵硬,危楼离得他很近,不注意间两人的肩膀就会碰在一起。原本的叫卖声、情人低语声、欢呼笑谈声好像都消失了,连带着月色与灯光都朦胧起来,他好像跟着危楼走近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充满了危楼的气息。 夜风拂过,他的衣裳和发丝都微微鼓动,他靠着边走,乌黑的发丝偶尔会扫到青白冰冷的桥体上,平白惹人心痒。夜色如水,清澈的河面波光粼粼,倒映着的走动人影随之摇晃。 蓦地,数不尽的萤火虫飞了出来,从危楼的身边绕到沈扶玉的身边,好像编织了一张亮晶晶的网,把两个人网在其中。 好像冰天雪地中闯入一片暖黄色的烛光。 那萤火虫擦着沈扶玉的脸庞飞过,痒痒的,连带着他的心也颤动了几分。他想起危楼之前给自己变出的那一捧萤火虫,总感觉这也是危楼的手笔。 危楼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轻笑了一声,道:“不是本尊做的。” 沈扶玉没有说话,却能听见桥上其他人在惊叹这些萤火虫。危楼说完那句话,也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时间变得好慢,世界变得好模糊。 萤火虫迟迟未散,冰冷沉默的河面与跳跃散落的虫群之间,沈扶玉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好像是不经意的,又好像是小心试探的。 危楼没有说话。 沈扶玉滚了滚喉结,走出去没几步,自己的手背又被对方轻轻碰了一下。 危楼还是没有说话,沈扶玉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兴许也是和自己一样紧紧盯着前方,默不作声地走路。 危楼的手背第三次碰到沈扶玉的手背。 这一次,危楼没有撤走,任由两人的手背渐渐贴在了一起。 沈扶玉的心跳得很快,一下又一下地,几乎要跳出胸膛。 危楼的手背和他的手背贴了一会儿,而后指尖碰了碰他的指尖,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似乎是在等沈扶玉的反应。 沈扶玉手指颤了颤,他的心跳得很快,脑海中一片空白,全身的知觉都集中在手指那里,沉甸甸的,让他难以抽离。 危楼等了一会儿,用小拇指勾住了他的手指。 沈扶玉睫毛颤了颤,他茫然走着,没有去管危楼。 危楼又该得寸进尺了。沈扶玉冷不丁想。 果不其然,片刻后,他的手背覆上来一片火热的触感——危楼握住了他的整个手。 沈扶玉感觉自己整个手背都要烧起来了,他之前有和危楼牵过手吗?彼时牵手危楼的手有这么烫吗?他怎么有点记不得了。 危楼的手比沈扶玉的要大很多,也宽厚很多,轻而易举地把沈扶玉的手握紧了掌心里。 沈扶玉的手被一连陌生又熟悉的烫热包裹着,怎么都不是滋味,怎么放都怪怪的。渐渐地,危楼不再满足手心贴他的手背,转而绕到了他的掌心处,贴着他的掌心,五指分开沈扶玉的五指,插入指缝中,牢牢攥紧了沈扶玉的手。 沈扶玉脑中轰然一声,他从未和旁人如此亲密地握过手。他下意识想攥紧手,却是把危楼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夜风微凉,他却觉得脸愈发滚烫起来,整个人都像是放在了炼丹炉里烧。萤火虫绕着他俩盘旋飞过,像炼丹炉里的火光。 这座桥好长啊。 怎么会有种永远都走不完的感觉?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沈扶玉这般想着,却没有挣开危楼。 他走了没几步,便走到了桥下。 沈扶玉恍然回神,忙把手抽了回来,瞬间,他好像溺水的人浮出水面,被剥夺的知觉再次回到身体里,世界的一切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他喘了口气,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脸,还是热的。 他不敢去看身旁的危楼,怕危楼打趣他。 桥的这边有一个断了腿的老人再卖酒,他衣衫褴褛,没太有人买他的账。沈扶玉见他身边孤零零的,见到了救星似的走了过去。 “这位公子,可要看看米酒?都是自家酿的!”老人的声音沙哑,还带着些许病弱。 沈扶玉见他可怜,虽是不饮酒,但还是询问了:“多少钱一坛?” 老人回道:“三文。” 他见沈扶玉面善,笑了一声,不料牵动了肺疾,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脸都咳红了,方才平息了下来,他道:“公子见谅。我孤家寡人一个,卖酒赚点药钱。” 他面容苍白,衣衫破烂,身上隐约传来一股药味,所言倒是属实。只是他这般磕碜模样,倒惹得很少人光临他的摊子。 沈扶玉看他面前摆得整整齐齐的数十坛米酒,从荷包里取出来一些银两,道:“给我十坛吧,不用找了。” 老人一见他手中的银两,知道自己这是遇见好心人了,他混浊的眼里好似有泪光在闪,忍不住到:“公子慈悲心肠,我实在……” “无妨。”沈扶玉笑笑,随便挑了十坛酒,拎着离开了。 他走出一段路才觉得有点头疼起来,这十坛酒到底要如何处置?他酒量并不好,扔了又实在浪费。 “心尖儿。” 他思索间,竟没发觉危楼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 一听这个这个称呼,沈扶玉下意识道:“别乱喊。” 危楼从他手里接过那十坛酒,单手揽着他的肩,贴得他很近:“不要,本尊就喊。” “危楼!”沈扶玉警告了他一声,伸手就要把那十坛酒抢回来。 危楼拎着酒跑出一小段路,沈扶玉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能追过去。 “心尖儿,你跑好快。”危楼笑吟吟地看着他,转眼又逃出几里。 沈扶玉简直要被他这副无赖模样气死了,他动了灵气,瞬间移到了危楼的面前,挡住了危楼的去路。 他尚未说话,却见危楼一笑,旋即腰间传来一股不容分说的力道,他一怔,整个人都被危楼揽到了怀里。 “危楼!” 沈扶玉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下,鼻尖都碰到了对方的肩膀,瞬间红了不少,他抬手抵住危楼的胸膛,上半身后撤一些,漂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又羞又怒地瞪着危楼。 月光落在沈扶玉的眼里,乌黑的眼珠都变得水润润的。 危楼又想到沈扶玉变成的那只雪白色的小猫了,圆滚滚的乌溜溜地看着自己,可爱得不行。 危楼舔了舔唇,看着沈扶玉的眼睛。 “沈扶玉,你的眼睛好漂亮。”危楼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了。 “浑话!”沈扶玉只当对方又在犯浑调戏自己,拍了拍他的胸膛,要他放开自己。 “不放,”危楼闷笑一声,还是抱着他,“你不是不能喝酒吗?买十坛酒做甚?” “帮人。”沈扶玉言简意赅地解释一番。 “本尊帮你喝掉这十坛酒如何?”危楼笑着看他,像是话里有话,只等沈扶玉答应下来同他谈条件。 沈扶玉才不上他的当,伸手去抢自己的那十坛酒。 危楼把酒藏到了身后,笑道:“你怎么这般了解本尊?一点亏也不吃?” “还给我。”沈扶玉眯了眯眼。 危楼自顾自地讲起了条件:“你再给本尊牵会儿手,本尊帮你喝掉。” “不需要。”他一说牵手,沈扶玉就想到方才那着了魔一般的行为,脸微微红了一下,果断地拒绝了对方。 危楼十分不死心:“你一个人又喝不了!” 沈扶玉眸光渐渐冷了下来,不言语,只盯着危楼看。 危楼:“……” 又生气! “天天生气,”危楼小声嘀咕一句,不情不愿地把酒坛递给了沈扶玉,“对所有人都好,就对本尊不好。” 他说得小声,但沈扶玉还是听清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危楼,分明是危楼一直惹他生气,怎么还倒打一耙? “你又喝不了,”危楼看他拎着那十坛酒,“本尊帮你喝完得了。” 他顿了顿,委屈地补充道:“没条件帮你。” 沈扶玉意外地看向他:“为何?” “因为条件谈崩了。”危楼幽幽地开口。 本尊只是想牵一下手!本尊牵自己道侣的手怎么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沈扶玉发觉自己真的不明白危楼的逻辑,因为条件谈崩了所以没条件了?这到底怎么想的? 他看着危楼幽怨的眼神,嘴唇忍不住勾了起来,眼里也带了些许零星的笑意。 两人方才奔跑追逐间竟是来到了一处偏僻安静的树林里,眼下四下无人,只有虫鸣隐隐作响。 沈扶玉和危楼对视了一会儿,率先移开了目光。喝酒伤身。他自己买的酒,全推给危楼好像也不太道德。 于是,沈扶玉把酒摆在了两人面前,拆了两坛,一人一坛。 危楼挑了挑眉。 沈扶玉道:“你可知为何我不喝酒?” 危楼不假思索:“你酒量差。” “是,”沈扶玉坦坦荡荡地承认,“而且我醉酒会打人,酒醒还会忘事。” 危楼:“……” 沈扶玉冲他伸出了手:“你若是不怕,可以试试。” 危楼不知他为何改变了主意,他握住了沈扶玉的手,转而问道:“本尊不信。你都醉酒忘事了,怎么知道酒后打人的?” 沈扶玉一怔,他眼里的笑意散去了许多,下意识眨了一下眼,看向旁处,声音也有点闷闷的:“我之前……一位旧友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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