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一个人根本完成不了续命……”白辰越说越小声,越来越心惊。 是啊,一个人无法完成的事,若是搭上整个巫祝族呢? 霍玄钰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白辰脸色惨白:“我想我知道巫祝族的恶疾是因为什么了。” “林陌说过,不是所巫祝族都同他一样。我猜他能给盛年续命是因为他在狭间受了神力影响,魂魄逐渐完全,有了和人相似的生死线。他把自己的生线分给了盛年,所以盛年才能回京。” “可其它巫祝族没有生死线,必须用别的东西补足续命者的生线,比如……自己不完全的魂。” 霍玄钰表情凝重,冷得能掉出雪花来:“那些变为怪物的巫祝族,是被人抽走了魂?” 白辰点头:“我想,续命术即使可以让死者如生前一般,但并不能让他们的尸体不腐。盛年就是例子,所以这四十七人身上看不出异常,可能是幕后的人怕被看出端倪,每个人都只续四五天,或者更短。” 可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平白无故帮人续了几天命,然后不管了?图什么呢? 谢观不合时宜地喝了一口茶,他将茶盏重重放下:“白公子,容我问一句,你所说的续命术,生死线,不能在一个人身上一直用吗?” “不可以。” 白辰答得干脆,想起苗李李背后数百的人脸,不敢想象放在普通凡人的身上会有多痛苦。 “先不说能否保持尸体不腐,再者还有,巫祝族的魂是不稳定的,聚得数量越多,越容易变为怪物。” 谢观端坐着,极其专注地盯着白辰问:“那若是将这魂分在四十多人身上,等几天后,恶魂消失再把延长的生死线收集下来呢?” 空中传来炸裂的雷声,片刻后,亮光在三人的脸上一闪而过。 屋内的烛火忽地熄灭了。 “白公子,这样可行吗?”谢观追问着,似乎意有所指,针对性极强。 “可行。” 白辰颤颤巍巍的回答,现在三人似乎都想到了的答案,呼吸越发沉重了。 若是如此,接受这一串生死线的人,寿命将得到极大的延长。能把身体保存多久,就能活多久。 如此大费周章……如此不计代价,且在京城只手遮天的人怕是只有那位了。 凌云青。 他们新上任的皇帝陛下。 “太暗了,我去找人把灯点亮。”谢观背过身离去,给白辰与霍玄钰留下交流的空间。 “白辰?” 霍玄钰有些心疼,不该让他知道这些的,这些肮脏的争斗,下作的手段,残忍的,暴虐的,血腥的。 最好离他的小狐狸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 “我没事。”白辰忍住干呕的冲动,向霍玄钰确认着,“所以……是凌云青,他不想让人知道,让人知道其实老皇帝早就死了。” 早在雪落下之前,早在霍玄钰回京前,在那位太子殿下装模作样守着扶明殿守了五天五夜的时候…… 老皇帝已经静悄悄的死去了。 荒唐!这太荒唐了! 白辰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过度的紧张让他胃里一阵恶心。 全都乱套了,他所经历的这些。没有一件,没有一件是按照当初的命簿来的!!! 这让他如何安心!让他如何在这命运的乱流里,准确抓住霍玄钰的手?!
第71章 又一宵 2 夜晚,封闭的盛宅起了场火,湮灭了所有证据。 白辰得知这个消息是在三日后,凌云简神秘兮兮地带来了一封信。写信的人是谢观,他在信中抽丝剥茧,推出了盛家凶案的原因。 据谢观的调查,盛年幼时丧夫,家中只有一寡母,因此他非常孝顺,有人亲眼见过他不惜受人凌辱也要为母亲讨回流落的金钗。母子俩相依为命许多年,可想而知,盛年回来后,续命术慢慢失效,他的身体在极短的时间里变得软烂。 于是他隐约记起来,原来他早就死了。 而后与年迈的母亲四目相对时,他会想什么呢? 他会想,他的母亲自小命就不好,幼时家中兄嫂霸道,好不容易熬到嫁人,又因为多年无所出受人诟病。苦熬二十年后,终于等到福神眷顾有了他,本以为是好日子的开始。结果没几年,丈夫意外离世,她又守了寡。 这年头,女人的日子从来都没容易过,更何况还要拉扯一个孩子长大。 可盛年还是好好的长大了,有了一官半职。他那苦命的母亲知道后喜极而泣,拉着他的手直道:“我的儿,我的儿呦。” 日子会好起来吗? 不会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苦命的女人没能迎来好日子,在唯一的儿子离开后……她又要熬上多少年? 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忆及己身之亡,术破。身骨既消之际,恐其母悲苦余生……” 所以,他选择将母亲一起带走。 谢观的用词不带任何情绪,简单的叙述着他的推断。 白纸黑字,白辰抱着汤婆子读了又读,久久不能平静。 屋外,霍玄钰忙着清扫院子里的积雪,随口问了一句。 “你和谢观很熟吗?” “玄钰你放心,我和他绝对没我和你玩得熟。”凌云简拍着胸脯保证,显然是误会了。 “谁问你这个,我的意思是他为什么不自己送过来?” “你有所不知,年前是各大家族最忙碌的时候,既要走动熟络关系,又要操办节宴统算府中开支。他家里一堆事等着他过问,还要忙大理寺的事,哪有空来你这小院。” “他那样的人竟会主动去交际应酬吗?” “想知道内幕吗?” 凌云简露出一副“我等你这句话等好久了”的得意样。 霍玄钰一脸无奈,他都差点忘了。 关于京中八卦趣闻,我们的瑞王殿下可谓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别卖关子,有话快说。” “我听说,谢家有意培养他成为下一任家主。自己单干当然可以不在乎同僚的支撑,但是若想撑起一个家族,背负起数百人的性命与未来,那样直来直往的风格势必会惹来祸端。” 霍玄钰挑眉:“他也愿意?” 谢观是谢家年轻一辈的翘楚,成为家主候选人倒是不奇怪。 只不过接触过几次后,他感觉谢观不像是会执着于权利的人。比起成为谢家家主,他应当更想要在大理寺断案。他为什么愿意听从家中的安排呢? “什么愿不愿意的。”凌云简倒是看得开,“他断案一流,聪颖过人。难道不知道自他为官以来,那刚正的性子得罪多少人吗?惹了这么多人,却没一个人敢出来找他的麻烦,原因是什么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 霍玄钰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免感慨道:“是啊,总不能是因为他贤名在外,深受百姓爱戴。” 名声是最虚假的东西。 “他既然知道他如今的地位是受家族的庇护,便不会轻易让这棵大树倒下。”凌云简说得头头是道,不忘补充,“我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他这个人刚正不阿,并非是不懂变通,他是不屑理会。家族的事务固然繁忙无序,不是他所追求的,可谢家家主的位置能让他仕途通达,所以他不会抗拒,反而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霍玄钰眼角一抽,说起谢观来凌云简竟能滔滔不绝,还分析地有理有据。 但凡他的课业有这份认真的心,也不至于现在被全邺城的人当成一个吉祥物。 霍玄钰哦了一声,敷衍道:“你和他果真交情不浅。” “……好吧好吧我承认,在你去西南的几个月,我确实和他有过那么几次见面,就几次而已,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 哪种眼神? 他正专心把扫出的雪堆雕成狐狸的模样,如果非要说他的眼神古怪的话,那一定是因为他很想给凌云简一个白眼,碍于对方是多年好友又是皇子,忍住没翻而已。 这边凌云简在喋喋不休,另一边白辰看完了信,心情有些低落说想去街上看看。 “正好,马上年底了,要采买的东西很多,去看看有什么想要的,好列个单子给秦宁参考。” 霍玄钰立马应下,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白辰就走。 “喂,这就走啦?我话还没说完呢!”凌云简厚着脸皮地跟上去,“你们要去哪玩,带我一个呗。” 霍玄钰果断拒绝:“不要,你太显眼了。” “那我乔装打扮一番……”凌云简看到好友似乎准备抱着白辰用轻功飞檐走壁甩掉他,他立马转向白辰恳求道。 “大仙!我让府上的厨子给你做两天的饭,你快让霍玄钰带我一起!” 白辰听完眼睛亮了亮,为难道:“这……” “五天!” 白辰:“成交!” 霍玄钰:“你们不问问我吗?” 白辰决定还是要走个过场:“你有意见?” 他哪敢? “我都听白辰大人的。” 凌云简:“别腻歪了,我带你们去玩。” 大晋的瑞王殿下,好脾气,没架子,成天无所事事,是个富贵闲人,浑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只有那张有异域风情的皮囊。 本以为这就是他的全部了。 谢观提笔在玉版宣纸上涂涂改改,那张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像字又像画的黑团,与送往霍玄钰手中那封工整的信大相径庭。 “孟琼。” 谢观的手指落在一处的黑团上,他自幼对断案有着浓厚的兴趣,进入大理寺的第一年,他将书面上的东西研究了个遍。 其中自然包括了数十种密文和破译的方法。以这些为基础,他杂糅出了一种只有自己才能看的明白的密文。私下常用它来复记案子,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 然而,这份密文竟让他窥得了一丝天机。 “春风楼有一歌伎,名为琼枝。” 是由他写下的,他的笔迹,所有事都写得清清楚楚。 他只相信证据,因为——记忆会说谎。 雁过掠影,鸿飞拂尘。 发生过的事一定会留下痕迹,而在杂乱无序中寻找疑点,正是他所擅长的。 几个月前,他去找过瑞王旁敲侧击地询问出了关于琼枝姑娘的事,果然和密文记录的分毫不差。 那么原本在春风楼卖艺多年的琼枝是如何变成胭脂铺老板孟琼的呢? 谢观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秘密走访,春风楼空置的房间,某位官员家中歌伎的画像。循着这些蛛丝马迹,不断地猜想,不断地推翻,最终得出了唯一正确的结论,那个让他一阵恶寒,却又铁证如山的真相。 孟琼,京城人士,为安葬父亲卖身于春风楼。 难怪,难怪……一向胸有成竹的少卿大人瘫坐在金丝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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