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霍玄钰发觉白辰脸色不对。 “不用去驿站了。”白辰缓了缓道,“新皇登基,正在布告天下。” 太子凌云青,终于,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那个至尊之位。 # 君心我心
第67章 秋风至 邺城皇宫,扶明殿,深夜。 “父皇,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不肯把龙骨的秘密告知儿臣吗?” “逆……逆子!”老皇帝声音呕哑,如同一捆木柴,被人随意地搁在富丽的金色龙榻上。 “来人,快来人,传诏……我要废了你这个逆子!” 老皇帝目眦欲裂,布满血丝的眼珠突出,充满恨意与愤怒,眼神死死地剜着他昔年亲封的太子。 被亲生父亲以这样看死敌的眼神注视着,凌云青反而有恃无恐地笑出了声。 “为君者当杀伐果断,不可顾私情而失大统。当权衡谋策,不可得当下而失远见。 父皇的教导儿臣始终铭记于心。儿臣知行合一,自认为做的很好,如今朝野上下没有半分反对的声音。可是父皇,你好像有些不甘心啊。” “逆子,我教你那些,不是让你来违抗我!” “违抗了又如何?” 凌云青翘着二郎腿,平静地面对老皇帝油尽灯枯的嘶喊。 “父皇,承认吧,在所有的皇子中,只有我与你最像,他们没有的野心和手段我都有。正因如此,你才会选中我不是吗?若是你我换位而思,你敢说你不会做出比我更无情下作的事?” 老皇帝嘴里依然喃喃重复着“逆子”二字,眼中的光却暗淡了。 他知道,太子口中说的句句属实,根本无从辩驳。 人会被权利吞噬,变为丑陋凶残的怪物。它们无情冷血,心狠手辣,臣民之骨是铸成王座的基石,至亲之血是通往王座的红毯。 老皇帝在这至尊之位上坐了半生,仅有的几个皇子死的死,伤的伤,如此巧合,他难道真的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吗? 不过是放纵着,以为是小打小闹,皇家的孩子原本就鲜少存活,不是先天体弱,就是飞来横祸。 起码当时自己正直壮年,所有的事都还在掌控中。他甚至还有些欣喜若狂,为能有一个和自己相像的继承人而感到欣慰。 老皇帝没想到,人会老得如此之快,会病得如此迅猛。 仅仅是一场风寒,就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御医换了一波又一波,病情始终不见好转。 “父皇老了,不如让位于儿臣,让儿臣为您排忧解难。” 卧床第二十七日,张狂的小崽子终于露出了他的犬牙。 老皇帝短暂地恐惧了一瞬,而后依然摆出天子的威仪,对他大声呵斥,直骂忤逆不孝。 他不是无法接受太子继任他的位置,只不过……像这样违背他的意愿,自己抢夺,蚕食,妄图挑战他的权威。 这算什么?逼宫吗? 还好他手里还有最后一张底牌——皇宫秘宝。 传闻中救国救民的仙家宝物,唯有每一任的皇帝知晓它的所在。 太子怕是早就知晓有此物,不然不会一次次留着他苟延残喘,好声相劝。 只要他死咬着不松口,太子就不会轻易对他动手。 万一,万一机缘所至,他有病愈的一天,定要将那小崽子给…… “父皇,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可惜,他算错了凌云青的狠辣,缠绵病榻的第四十日。 子月十五,月圆之夜,老皇帝没能把握住最后的生机。 “比起活着让孤背负骂名,不如死了重来干净。” 凌云青移开按紧被褥的双手,窒息而死的老皇帝露出半张脸,死不瞑目。 他重新将挣扎过的床铺整理规整,轻飘飘地招手道:“动手吧。” 手腕有蛇形印记的太医上前道:“请殿下暂避一二,好让微臣施展续命之术。” 凌云青走了两步又回来:“你最好真的能做到,要是老东西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废了孤,你知道后果的吧?” “殿下在随园地底不是见过许多次了吗?用续命术唤醒的死人,除了记忆减退之外,与其生前并无差别,只不过殿下若要问话,只能等他主动提起,强行逼迫他回忆会导致此人想起自己的死亡,续命术会立刻失效。” “知道,还有呢?” “往后需要殿下替我寻些刚死不久还热乎的尸体。” “那还不简单,孤随便就能……” “殿下,尸体不可有外伤,并且死前不能有任何仇怨的情绪。” “知道了,真麻烦,找正常死亡的普通百姓就行了吧?” “是。” “苗太医,希望你对得起孤对你的信任。” * 先帝灵柩昨日已送入陵寝,为表孝心,凌云青还假模假样地去皇陵转了一圈。 宫内的白幡还未撤下,四下一片凄然。 凌云青站在空荡的灵堂前,心中舒坦了不少。 看吧,父皇,即使不用龙骨,我也有办法掌控大晋的命脉。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无论我表现的多善意,你仍然不肯透露分毫。 甚至频频对三弟施恩有加……真是可笑,那个蠢货有什么值得你注意的地方? 更何况你早已死去,续命之术可以让人的魂魄在阳间停留,却不能保持尸身不腐。 想必这一年里,日日面对消失又重现的尸斑,逐渐松软不受控制的身体。 “父皇,你还妄想能改变什么呢?你早就死了!” 『白银密林显现神龙之姿。』 手上的秘报描述地十分详尽,以至平荡巫祝之乱这等功绩都显得微不足道。 于是那天夜里,他狂笑着,痛痛快快地朝着身体腐烂只有眼珠能转动的皇帝叫嚣着。 “我,不需要你了。” 像是下达最后的判决,老皇帝“啊啊”地叫着,最终还是沉寂了,变成破布一样腐朽的人形。 现在想想仍然让人心情愉悦。 让霍玄钰去西南真是个明智的决定,他早就开始怀疑了。 宫宴前夕莫名出现的小兽,偷盗宝物的狸猫,鹿鸣观落尽繁花的梨树。 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每一件都和霍玄钰脱不了干系,然而此人身世明朗,若要说疑点,便只有入京后常伴他左右的一位布衣。 白辰,他是叫白辰吗? 凌云青细细回忆着那次见面,从随园押送他们回来时,就瞧见白辰似乎对霍家的那个颇为依恋。 大殿上一见,果然如此,尽管低着头不言语,身子却一直微微侧向霍玄钰的那一边。 “霍玄钰,白辰。”凌云青嘴上念念有词, 来历不明又如何?管他是仙是妖,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位能人划为自己的势力。 绝一真人至今不肯露面不肯归服,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先帝在最后的时光里何其痛苦,此人都不露面,可见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何其多,他会差这一人的助力吗? 当然不会。 在这世上他无法得到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臣弟不知陛下在此,望陛下恕罪。” 回过身,一向没个正型的瑞王正规矩地跪在他脚下,向他俯首称臣。 君臣之别,兄弟阋墙。 栗色的卷发华丽地散开,左侧的蝴蝶流苏掩鬓挽着一部分发丝,金色的链条隐入又探出,别有一番风情在。 “方才去看过母妃,玩闹时忘记取下了。” 新帝锥子般的目光让人避之不及,凌云简讪讪地解释。 “最近宫中风言风语颇多,瑞王还是少来走动,以免污了耳。” “臣弟谨遵陛下教诲。” 凌云简不敢抬头,心里早慌成一团乱麻。 什么情况? 难道说之前他去过扶明殿的事被发现了? 这……他也是觉得蹊跷,加上父皇已经半年没露面了。心中实在是不安才去殿门口看了看。 他能有什么心思? 况且,那时候的扶明殿如同密不透风的铁桶,当时可以出入的只有三人。除了太子,太医,便只有贺宫正偶尔过来请示一二。 他不过在殿外站了一会就打道回府了。 心中想了许多,迟迟等不到眼前人批示。 凌云简懊恼着,脑海里过来许多种被新帝处死的场景。 匕首,白绫,毒酒,如果非要他选他宁可选拔剑自刎,这样比较有气势。 要不怎么说伴君如伴虎,这才几天,他就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起来吧。”凌云青见地上的人沮丧地抬不起头,对此很是满意。 他的三弟,听话乖顺,愚钝且好掌控。将他放在身边,仿佛自己就不是冷血狠辣的皇子,就能掩盖住骨子里的残忍和野心。 兄友弟恭,皇家温情,正是百姓想看到的不是吗? “三弟怎么想到来这里?” 凌云简被这声三弟吓得一激灵,金色的蝴蝶在发间跳跃,栩栩如生。 “回陛下……” 一只手触上了摇摇欲坠的蝴蝶掩鬓,凌云青自己都不清楚,此刻脸上的笑意从何而来。 “怎么不喊我皇兄了?不敢了?害怕了?” 他取下了那只蝴蝶,用尽量轻快的语气道。 “此处没有别人,不用如此生分。” “皇兄。” 凌云简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他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了。 想起儿时一同坐在围墙上看星星,他说星星很亮,凌云青却说星星会落下来。 所有事物终会有终结的一天,一段关系的结束,一个人的离开。 往往他还没做好准备,剧变就发生了。 “我有点想父皇了。” 凌云简还是说出心中憋闷的许久的话。 尽管这些年受到的宠爱多半夹杂着利用与计策,但终究还是感受到了一瞬间的真心不是吗? 血脉相连的至亲离去,怎么可能不难过? 凌云简望向灵堂深处,眼眶微红,阴柔的五官更添几分忧郁。 凌云青嗯了一声,原本靠近发丝的蝴蝶一颤。 他收回了手,将抓住的蝴蝶藏在袖中,紧攥着,直到手心发涨,印刻出同样的压痕。 他与他,终究还是不同的。 一个感情用事的蠢货……到底有什么值得人去注意的。 “皇兄,你快看,星星和宝石一样亮!” “三弟,星星也会落在地上的。” “哎?和母妃养的花草一样会死吗?” 不,不是的。 那不是他想说的。 那时候,他究竟想说什么呢? 罢了,不重要了。
第68章 秋风至 2 马车悠悠地晃,马蹄下枫叶红似火,连绵的细雨让泥土变得湿软。时不时能遇见行商的队伍和背着包袱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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