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群中脱离出来,戈尔温看到了在外面等待的镜子。 “怎么了?”戈尔温见他手里把玩着一枚硬币,还以为他没投。 “不是。”镜子脸上是少见的慌张,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位老婆婆说:“她刚才经过,把硬币丢在了我的脚底下。” 戈尔温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那位老婆婆应当是眼神不太好,错将镜子认成了许愿池的雕像。 镜子一脸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扶着笑得直不起腰的戈尔温。 旅行的中途天气放晴,戈尔温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无奈只好先回酒店,途中路过水果摊,向热情的女老板买了一袋柠檬。 一直等到下午的阴天,他们才按计划去了西西里岛潜泳。 镜子坐在火烈鸟的气垫船上,探出头望着水面,戈尔温知道,他又在照镜子,于是悄悄从他的脚边游到身侧。 等镜子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坏笑令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没等镜子划开,戈尔温伸手用力一推,镜子直挺挺的翻进水里,干了坏事的戈尔温也没好到哪去,镜子落水的水花扬了他一脸。 海水温热,中午的阳光到现在还有温度,但镜子还是忍不住一哆嗦,狼狈的抓着气垫船不松手。 “走啊,在气垫船上飘有什么意思。”戈尔温拉过他的手,用脚浮水,带他远离了心心念念的船。 镜子应该是害怕的,他将戈尔温的手攥的严丝合缝。 等到潜泳地点,戈尔温让他搂住自己的脖子。 “三、二……”倒数声刚落,戈尔温就按着他的肩膀下潜,镜子没防备,一个劲的在水下吐泡泡。 戈尔温贴近他,将嘴里的一半空气渡了过去。 嘴唇贴近的一瞬间,镜子就睁开了眼睛,戈尔温以为他想通了,就圈起大拇指和食指,心里暗自想,看样子很快就能学会。 但结果和他想象的出现了很大的偏差,镜子除了睁开眼睛端详戈尔温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一进水就开始吐泡泡,甚至愈演愈烈,戈尔温怕他出事,只好挨着他的嘴巴不松口。 终于,戈尔温咳嗽了几声,先一步认输:“我把你带到气垫船那里,你回去吧。” 和刚下水的状态完全不同,镜子抱住他的脖子不撒手,嘴里还鼓励着:“再来一次,我很快就能学会了,就差一点。” “不用了,你以后的职业又不是救生员。” “好吧。”镜子抹了抹有些红肿的嘴唇,略带惋惜地说。 上岸后,他们又坐渡轮去了趟万神殿,镜子晕船,戈尔温第一次看见他白皙的脸上出现菜色。 好不容易下船,戈尔温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柠檬,镜子才渐渐缓过来。 今天是复活节过后的第四十天,也就是五旬节,万神殿会有一年一度的玫瑰花雨。 万神殿内的顶部是一个圆形开口,那里像是一座巨大的日晷,光会随着太阳的变化来标记时间,但今天是阴天,令人期待的丁达尔效应并没有出现。 周围传来整整惊呼,戈尔温抬头,从顶部的开口处洋洋洒洒的飘进玫瑰花瓣,密集的玫瑰花雨震撼而浪漫,据说,这场雨汇聚了意大利所有花店的红玫瑰。 这时,镜子单膝微屈,突然向他伸出手。 “先生,我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镜子是会跳男步的。 契机在一次宴会上,不断有人来邀请戈尔温跳舞,但他嫌麻烦,于是都拒绝了,自从那天回来后,镜子就一直缠着戈尔温教他。 刚开始戈尔温是男步,但碍于身高的原因,转圈的时候他伸长手臂的样子实在滑稽,不得已才教给镜子男步。 这是镜子学的最快的一次,他在黄玫瑰凋零前成功学会,却因为戈尔温不常在宴会中露面,最后甚至远离了名利场,令他的学习成果无处施展。 “当然。” 像在巴顿的黄玫瑰院子里,无数次练习一般,戈尔温向他回礼,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 万神殿里没有音乐,但他们的舞步却准确无误。 玫瑰雨落在肩膀上,像是交响乐的鼓点。 旁边的旅客也纷纷加入,万神殿里宛若旧世纪的盛大舞会。 庆典结束后,镜子哼着歌走在路上,牵着戈尔温的手不停摇晃。 “怎么这么开心?”戈尔印象里很少见他这样。 “因为我在和你跳舞。” “在家里不是也跳过吗?” “这不一样。”镜子一本正经地说:“这次我是在很多人面前邀请你。” 戈尔温听后眯起眼睛笑。 在院子里就只有黄玫瑰知道,而在这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舞伴。 回旅店的途中,路过中午光顾过的水果摊,戈尔温脚步一顿。 “怎么了。”镜子也停了下来。 戈尔温的眼睛一直盯着水果摊,镜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除了店里的暖光灯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 也许是自己看错了,戈尔温收回视线,继续朝前走。 镜子一头雾水的跟上。 店里的女老板正在帮丈夫搬水果。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他丈夫适时的为她递上一杯水。 “亲爱的,明天的水果需要从威尼斯带回来。” 罗坦德向后捋了一把金色的头发,安慰道:“没关系,你去接女儿放学,明天我开车去一趟威尼斯。” “那明天的午餐想吃什么?” “吃薄饼吧,里面夹上我前几天买的火腿。”说到这,罗坦德突然朝门外看去。 他从刚才开始就觉得有谁在看自己,但回头时,昏暗的路灯下空无一物。 直到妻子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才收回视线。 也许是错觉吧,罗坦德耸了耸肩,揽着妻子回到里面的房间休息。 入秋转凉,戈尔温从旅店搬出来,住进一栋小型公寓。 房东是个温和的人,允许他们短暂的租住。 戈尔温和镜子在意大利待了近两年。 阴雨天他们就四处游玩,有阳光的时候,戈尔温就靠着落地镜看书或是回奈赛普寄来的邮件。 伊甸如世人所期待的那样,成为了屈指可数的时尚巨头,每年源源不断的向世界各地输送设计师人才。 奈赛普也成了周刊封面的设计女郎,她的秀场每每都座无虚席。 唯一令戈尔温没想到的是,波尔笛在他走的一年后,也带着安离开了巴顿。 信上并没有说他去了哪。 奈赛普在信里大多数都是抱怨工作量太大,但轻快的字迹又可以隐约看出她对现在的成绩很满意,戈尔温也在回信里如愿写下夸奖她的话。 这令奈赛普看信的时候尾巴翘得老高,莫什琳嘲笑她是只花孔雀。 “你看这。”戈尔温指着一行字,对身后沉默的落地镜说:“奈赛普那丫头,肯定恨死罗兰诃了吧。” 黑色的钢笔墨水晕染开,可见落笔时带有的怨气不小。 奈赛普在信里说,罗兰诃挖了个坑让她去参加瓦圣保昂的礼堂演讲,原本她以为念个稿子就结束了,结果下面的学生一拥而上,喋喋不休的问她问题,第二天她见到莫什琳,打招呼的话都卡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读到这,戈尔温忍俊不禁。 空荡荡的公寓里只有戈尔温一个人的笑声,但他依旧不知疲倦的向镜面展示信中的内容。 荒诞的场面竟然不显孤独,因为戈尔温心里清楚,镜子里一定有人在认真听他分享。 作者有话说: 各位小可爱520快乐~
第68章 卑尔根森林 第三年的夏天,他们离开意大利,去往莫斯科。 在莫斯科大剧院里看了天鹅湖,所幸结尾不是悲剧。 经历了短暂的雨季后,在同年的十月,辗转去往芬兰。 在芬兰的赫尔辛基度过了一次印象深刻的圣诞节,镜子还从圣诞老人的麻袋里拿到了礼物,那是一双金色的袜子,最后他将这双袜子转赠给戈尔温,后者以不喜欢金色为由,拒绝了镜子想为他穿上的请求。 冬天过后,他们开车驶离芬兰,到达隔壁的瑞士。 在这个无论从什么角度抬头,都可以看到雪山的国家,他们选择居住在半山腰的一栋租借别墅里。 两人没事就喜欢坐在山坡上发呆,那里只有自然,连房屋都会变得袖珍。 租借别墅后面有一个巨大的瀑布,戈尔温和镜子在那里交到了一个叫格鲁因的放羊少年做朋友。 “你怎么带这么大一面镜子?”格鲁因嚼着草叶,围着落地镜打转。 “还有……”他又转头指着镜子问:“他怎么长得这么奇怪,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过他这种长相的人。” 还没等戈尔温解释,他又自顾自地接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就像两只白羊诞下一只黑羊,有些东西的出现,冥冥之中早就由耶和华注定。” 少年推荐他们搭上“黄金列车”,列车从图恩开往达卢塞恩,车窗外是上帝私藏的后花园。 临近分别时,出了小插曲。 小皮卡没油了,最后是格鲁因开着装羊的货车,将小皮卡拉进城里加满油,两人才顺利离开。 下雪时分,他们到达挪威。 挪威和瑞士很像,除了大片的红瓦房子和森林之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也许是季节的原因,挪威接连好几个月都阴雨不断。 他们决定不再等,跟着同旅店的旅行者一起进入卑尔根森林。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因为太入迷,导致一行人忘记了旅店老板提醒他们不要进入森林深处的警告。 雨季使树根上的苔藓湿滑,戈尔温不慎踩中,从坡上一路滑了下去,事情太突然,离他最近的镜子想要去拉他,却在离背包带几厘米的地方错过。 “要下雨了。”领队表情凝重地望着被树冠遮掩的天空:“先回去,出了森林找救援队进来。” “你们要走吗?” 默许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开口。 镜子盯着他们。 他阴冷的眼神令领队浑身发毛,气氛一瞬间降到冰点,队伍中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姑娘缓和道:“现在这样待下去没有任何用,下雨的森林里没有方向,等到那个时候,不论是戈尔温还是其他人,都会被困在里面……喂!”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镜子从戈尔温坠落的方向滑了下去。 她想上前阻止,但镜子的动作迅速,片刻间不见踪影。 “这太胡闹了!”女孩眉头紧皱:“剩下的人跟我回去找救援,要尽快!” 坡度不算太陡,苔藓意外的起到垫子的作用,戈尔温摔下去时,又用手护住了头部,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他活动着布满血痕的胳膊,下半身却一点知觉也没有,戈尔温试着动了动脚踝,骨头处立刻疼的他满头大汗。
58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