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诃下午就去了一趟瓦圣保昂。 米安看见他满脸惊奇:“你不是小组作业取消了在家休息吗?” “是啊,取消了。”罗兰诃从架子上取出个牛皮纸袋子,将手里的纸塞了进去:“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干。” 他离开后,米安坐在档案室里挠了挠脑袋。 总感觉罗兰诃和以前不一样了,到底是什么地方,米安也说不上来,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结论——罗兰诃今天没带眼镜。 在确认袋子密封起来后,罗兰诃敲响了校长室的门。 “请进。”门后传出年老的声音。 本该四年一换的校长,已经在位十年有余。 罗兰诃将袋子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什么?” “退学申请书。” “什么?” “这学我不上了。” 校长当时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突然退学,毕竟是首位,自己甚至还做出过挽留,但看罗兰诃执意要离开,于是只能答应下来。 直到隔天,一通电话直接打进了校长室,点名让他辞退一个叫罗兰诃的学生。 “这个学生在昨天已经离开学校了。” “……” 这个回答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他“嗯”了一声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第41章 水月 威裴介绍的这个报社老板,简直热情的不像话。 先是拉着戈尔温聊了两个钟头,说他儿子在威裴的教导下,当上了多么出名的设计师,家里的报社能在“腥风血雨”里讨口饭吃,全是靠着儿子的功劳。 图尔托的儿子叫巴扎,本来是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后却跳槽去了珠宝设计,得到了当时的珠宝大师蒙啟的赏识。 “多亏了威裴教授,我儿子总夸他,说他气质脱俗,根本不像普通的凡夫俗子。”图尔托双手叉腰,豪爽地大笑起来。 戈尔温的眼皮跳了跳,不禁想,你儿子被罚一天五十张速写稿的时候,应该不是这么和你说的吧。 戈尔温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威裴惩罚人的手段独树一帜,大错会有学校记处分,小错落在威裴手上,就是五十张速写稿起步。 他也不管你画不画,每过一天就会增加十张,期末如果没交上来,就会直接挂科。 所以,威裴每年的选修课,参选人数寥寥无几,除了新入学的倒霉蛋,几乎没人主动去选。 戈尔温也被罚过,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因为他把用来做静物的大卫给摔碎了,但好巧不巧的是,这个大卫第二天要拿去给新生做入学考试。 成功领取到一百张“奖励”后,他才从罗坦德口中听到,这个如恐怖故事般的传闻。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夜赶完后,第二天就交了上去。 本来是想和图尔托聊聊万比桑的事,但在他的喋喋不休中,戈尔温压根插不上嘴。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许久没联系的罗兰诃突然打来电话。 戈尔温抱歉地向图尔托打了暂停的手势,后者慷慨激昂的演讲终于停顿下来。 罗兰诃依旧没有什么尊重长辈的礼貌:“下午两点,我要去趟你家。” 戈尔温也没惯着他:“我下午有事,有什么事等我有空了再说。” “别干你那破事了,你不是想要出名吗?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戈尔温的手机被捏的吱呀作响,他微笑向图尔托点头后,走到了报社偏僻的角落。 这几天,江鹤的人间蒸发令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温莎门前蹲守时,唯一的异常之处就是罗兰诃的进出。 在戈尔温的印象里,罗兰诃唯一和整件事的联系,就是参加罗坦德的秘密秀场,他和歌达赞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影子被太阳切割,戈尔温的脸色阴沉下来:“希望你真的对我有用,而不是在办什么小孩子的家家酒宴会,否则我会把你的舌头剪掉,丢到海里去喂鱼。” “……” 电话那边沉默良久,就在戈尔温准备挂断电话时,才听到对面说。 “我手上拿着一份录像带,在这个圈子里,我认识的人并不多,所以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 戈尔温盯着自己面前那盆要死不活的仙人掌。 刚好他也想知道,罗兰诃和歌达赞之间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咚咚咚。” 戈尔温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罗兰诃肿的像桃子一样的眼睛。 “……你眼睛怎么了?” 罗兰诃还徒劳的用手挡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就是过敏了。” 戈尔温皱了皱眉头——什么东西过敏只有眼睛会肿起来。 “你助理呢?” 戈尔温一顿,看向了旁边的落地镜,问:“只是助理,你怎么会这么问?” 罗兰诃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节:“别装了,你俩天天黏在一起,我说助理,你自己还真信啊?” 戈尔温挑起眉,他一直以为镜子的存在感很低。 镜子奇怪的样貌和身份,都令戈尔温有意无意的,不过度向外界介绍,只说他是自己的助理。 在镜子的故事里,主角都将他看作是一面没有生命的物体。 戈尔温原以为,不让别人知道镜子的存在和身份,就是对他最大的保护,但这样又会令镜子徒增一份痛苦的回忆。 毕竟自己的寿命有限,等到下一次,不知道镜子还会遇见什么样的人。 于是,戈尔温轻笑着说:“他啊,最近在闹脾气,所以这几天一直不出来见我。” 罗兰诃看着他脸上的笑,开始怀疑刚刚在电话里威胁他的究竟是不是本人。 “给我看看你说的录像带。”戈尔温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录像带罗兰诃不敢再看第二遍,但里面的内容却像放映机般循环,就好像是他亲自掌镜。 他不知道江鹤的最后一段话在对着谁说,他也尝试过去找江鹤所说的证据。 像是被打碎的水月,罗兰诃从梦里惊醒。 原来自己除了江鹤的名字,以及每天下午四点的邀约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来找戈尔温帮忙的原因,除了他设计师的身份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戈尔温和温莎的关系,和自己一样是处于对立面的。 罗兰诃在学校里就听说过罗坦德的事,他是在学校荣誉榜上刊登过的学长。 虽然出事的第二天,学校就把榜换了下来。 但他是真没想到,沙耶的设计总监会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设计师扳倒,就在他以为,戈尔温会因为这件事和自己的“纯白设计”,成为话题热点,从而走上人生巅峰时。 这件事却诡异的哑火了。 很久没有消息的温莎,突然宣布会在万比桑举办歌达赞的个人秀场。 是个人都清楚里面的利益关系,但各大报社像被操控了一般,风向全部倒向温莎这边。 温莎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掩埋戈尔温,就证明戈尔温身上有什么令歌达赞忌惮的东西…… 又或者是证据。 甚至,罗兰诃有时会猜想。 戈尔温会不会就是江鹤最后对话的人。 “先不着急,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罗兰诃说:“你知道温莎吧?” 戈尔温没想到他会先提起温莎,于是模糊地回道:“温莎?应该没有哪个设计师会不知道吧?” “那你知道江鹤吗?” “……” 罗兰诃看着沉默的戈尔温,眼睛像是闻到肉腥味的豺狼,他继续追问道:“你认识的!对吧?” 这样一切就形成了闭环,只要找到证据,江鹤也会…… 罗兰诃的想法急刹车。 不能再去想他,这样自己就会困死在没有出口的迷宫里。 睡着的罗兰诃多次惊醒,都发现自己站在窗台上,风亲吻着他的脸颊,像是有谁在唤他一般。 江鹤离开的悲伤,只能从罗兰诃失去的眼泪里找回。 大多数时候,他都像往常一样,吃饭,睡觉和骑自行车,就连母亲也没发现端倪。 他仿佛变成了表演学院里最优秀的学生。 罗兰诃盯着戈尔温,期冀着能从他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不认识。”戈尔温淡淡地说。 “……什么?”罗兰诃呆滞住了。 “如果你只是来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江鹤的人,那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谈话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戈尔温看着他的眼睛,想起来那些如饥似渴,失去人类模样的记者。 邮箱里不起眼的纸团和隐蔽的咖啡馆。 江鹤和自己认识的事情,按理来说不会有交际之外的人知道。 第一种是江鹤自己告诉他的。 第二种就是歌达赞发现了什么,用他来探口风。 戈尔温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也不像是第二种情况。 但为了江鹤的安全,戈尔温不敢去冒险。 “你难道不想扳倒温莎吗?!” 罗兰诃不像往常那样吊儿郎当,他冲上去揪住戈尔温的衣领嘶吼道:“他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人,把证据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省的你现在不认了!” 原本泛红的眼睛变得猩红一片,罗兰诃高高举起拳头。 “砰。” 就在这时,公寓里发出一阵巨响。 罗兰诃闻声望去。 是那面等身高的落地镜倒了下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戈尔温一拳挥倒。 “唔呃……”罗兰诃捂住左脸,呆呆地看戈尔温冲过去。 但镜子的重量,远不是戈尔温一个人就能抬起来的。 戈尔温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没说两句就要挥拳头,现在镜子也莫名其妙倒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哦哦。” 两人合力将镜子搬起,戈尔温温热的手在镜子身上摸索,良久他才叹了口气。 还好,没有破损的地方。 他看着罗兰诃肿起的左脸,问:“你刚说的证据是什么意思?你和江鹤是什么关系?” “朋友……”罗兰诃说:“他撞碎了我的眼镜。” “他让你来找我的?” “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戈尔温突然警惕起来,但罗兰诃下一秒说:“是我根据录像带猜的。” 戈尔温看了眼他一直贴在胸口放的录像盘:“里面是什么内容?” 罗兰诃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可以给你看,但是你要向上帝起誓,看完后无论你知不知道江鹤,都要帮我。” “好。”戈尔温答应下来。 罗兰诃眼睁睁地看着戈尔温拿走了录像盘,鼻子莫名开始发酸。 原来,真的做不了什么,没有人脉,金钱和权力,能证明承诺的只有虚无缥缈的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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