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支架固定好,相机显示正在录像,收件人的名字是罗兰诃。 信件的后面还附着一段话。 思考了很久,虽然有些残忍,但我还是想选定你来完成这件事。 你设计小组的作业是因为我而解散的,为了补偿你,接下来的内容,你可以选择发布,或者去换取你想要的东西,金钱,前途,人脉,决定权在你的手中。 我是个不喜欢欠别人东西的人,但很抱歉,我还欠你两束白色的洋桔梗。 等到特定的时间,我会将它们还给你。 另外,你在达尔文广场问我的问题。 我的回答是。 好,当然,我很愿意。 打理好一切后,江鹤走进录像范围,做起了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江鹤。”他笑了起来:“相信有很多人听过我的名字,我是温莎主创设计师,歌达赞的助理。” 相机发出工作产生的轰鸣声,江鹤在声音里不急不缓地说。 “七年前,歌达赞以帮助我发表为由,窃取了我的设计。” “设计的名字是——‘星河’。” “我也尝试着去找记者,但他们说我得了失心疯,毕竟在他们眼里,艺术家都是疯子。” “后来,她将我捆绑在身边,自此,我见证了黑暗时代的开始。 歌达赞收揽了许多“枪手”,没有经济实力,刚毕业的学生和孤儿,又或是有才华但缺少机会设计师。 前者统一的话术是,你可以来温莎工作,我会将你的设计稿发布出去,从而让你获得一鸣惊人的机会。 而对后者,她通常会开门见山的表达,想让他成为“枪手”的意愿。 学生和孤儿被欺骗,虚伪的杂志社也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而设计师们看似有两条路的选择,实则歌达赞会将其中一条路堵死,当你拒绝走上她安排好的那一条开始,所有大大小小的报社将不会再接手你的任何设计。 要么放弃自己的设计师生涯,要么麻木不仁地走向深渊。 更差的结果,是成为哪个不知名角落里的僵硬体块,等待着倒霉蛋们的发现。 没有一个“愚人”会丢弃自己的前途和家人,在明明预感到黑暗和腐朽后,仍选择站出来。 自私是动物求生的本能。 地狱能活,天堂亦能。 江鹤坐在天台的栏杆上,兜帽被风吹掉,黑色柔软的发丝舒展开。 “我决定站出来,不代表我是什么玛利亚的转世,相反,我也是个自私的人,自私到想把所有功劳独占。” 江鹤声音哽咽,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端倪。 “唯一不同的是,我没有家人,所以不会牵连到任何人。” 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罗兰诃的脸。 江鹤的眉头舒展开,露出久违轻松的笑容。 视频在罗兰诃手上就是最大的保障,他新闻学院的身份会令温莎忌惮,从而不敢轻易地处理掉,只能被动等待他的选择。 江鹤直视着面前黑洞般的相机,像是在和谁对话。 “你太慢了。” 是天才又怎么样? “我有着比你狠绝的内心和冷漠无情。” 圆珠笔会因为保护机制而弹回,只有铅笔会毫无保留的扎穿对方的喉咙。 “所以,这次是你输了。” 头颅,牙齿,血肉,以及不会跳动的心脏。 这是他身上所有的东西。 但在这些东西里,唯独缺少了天赋。 江鹤眨了眨眼睛,如果艾梅在身边,肯定又会问他有什么古灵精怪的点子。 “我将证据放在了只有你能找到的地方,不要令我失望,天才先生。” 江鹤抬起空无一物的手,向镜头做出了一个类似举杯的动作。 “我们新时代见。” 他的身体逐渐后仰,直到栏杆支撑不住。 一阵巨响过后,黑夜又恢复了寂静。 相机的镜头里空无一物,却仍在不知疲倦地录像。 “咔。” 到指定时间,它完成了自己最后一个任务。 放在大理石桌上的手机传来震动声,一个东方面孔的妇人正在洗衣服,她转头朝屋里叫道。 “罗兰诃,有你的邮件!”
第40章 退学申请 每想起那个春末夏初,罗兰诃都会被黑色屏幕上,自己泪流满面的脸所惊醒。 警察将事故地点封锁,人群站在警戒线之外,满地的血水中,江鹤却不见踪影。 罗兰诃抓住一个正要走的人,大声质问道:“那个人去哪了?!” “什么。”那人被他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缩着脑袋说:“哦,你说躺在那的那个,早被警察拉走了,救护车都没叫,摔成那样肯定是救不活了。” 没注意到自己逐渐松开的衣领,他双手合十,嘴里依旧喋喋不休:“哦,我的耶和华,那孩子还那么年轻,怎么这么早就去了您那里……” 罗兰诃腿一软,坐倒在马路的台阶上,他拒绝了那人递来的手,嘀嘀咕咕地说着。 “没事,没事的,只是一个有点意思的人罢了……” 过一段时间就能忘掉,他在心里问,这对你来说并不难,对吧?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班里那群花花公子总说,爱情是最不会留下痕迹的东西。 罗兰诃搓了搓脸,肩膀上突然传来不轻不重的触感,他回头,是一个穿着简单青年。 罗兰诃觉得他莫名眼熟。 “您好先生,我叫闻尓,我想请您谈谈……”青年带着礼貌的微笑,语气却格外冰冷:“是关于江鹤的事。” 温莎的顶层,罗兰诃见到了江鹤的梦魇。 她穿着一袭红裙,脸上露着疲惫之色。 闻尓向她弯腰,示意已经将人带到后,就退出了房间。 这不禁让罗兰诃想到,母亲在家看的电视剧,里面的人穿着华贵衣服,身旁总会跟着许多低头哈腰的人。 歌达赞从抽屉里取出火柴盒,轻轻一擦点燃了香烟:“很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但作为和江鹤接触的人,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 她观察着眼前这个少年,闻尓说他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和其他人问起时,得到最多的回答就是,性格腼腆独来独往的。 他和江鹤之间的关系,像他紫罗兰色的眼睛一样神秘。 烟雾上升,看着少年黑色的头发,歌达赞试探着问:“你是中国人?” “你是警察吗?”罗兰诃唯唯诺诺地看了她一眼:“我只接受警察的问话。” “呵呵。”歌达赞轻笑两声,她紧盯着罗兰诃脸上的表情,依旧咄咄逼人地问:“江鹤没和你提起过我吗?” 没人知道江鹤为什么突然自杀,如果是因为设计稿的事,那也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就在她以为高枕无忧的时候,一个定时炸弹出现了。 虽然已经打通警察,将江鹤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了回来。 但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一部破碎的手机。 越是什么都没有,就越让她坐立不安——在歌达赞的印象中,江鹤并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除去自己和艾梅,江鹤接触最多的人就是罗兰诃。 像是蛇吐出的信子,稍有不慎,猎物就会露出马脚。 罗兰诃脸上出现迷茫的神情:“什么?我从没听他说过,他还认识温莎的人?” 接着,他烦躁地来回踱步:“要是他早点告诉我,我的毕业实习就有着落了。” 歌达赞挑起眉毛,这回答在意料之外,她饶有兴趣地问。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刚刚认识,他撞碎了我的眼镜,我让他给我赔偿来着。” “什么时候?” “大概是快要入春的时候,毕竟我那个时候已经不穿毛衣了。” 眼镜的事歌达赞知道,她在江鹤的房间里,找到了一张眼镜店的打折优惠卷。 “那你为什么哭?” “……” “你的眼睛很红,和我说话的时候,字音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加重。” 刚才还对答如流的罗兰诃突然安静,额前长长的碎发垂落。 到底是个没从学校毕业的孩子,歌达赞托着腮想,表情能作假,但心里的想法却掩盖不住。 “他给了你什么东西?” “哈。”罗兰诃松开身后攥紧的拳头,鲜血淋漓的手掌被他随意抹在裤子上,他像是感觉不到似的,边擦边说:“比起表演专业。我果然还是差些,明明在学校的人都被我耍的团团转。” 见他不装了,歌达赞也摊牌:“那你应该清楚,你在学校的小组作业是我取消的,本来是为了警告江鹤,但没想到他现在已经死了。” “你说的毕业实习我可以给你,毕业后我会安排你来温莎工作,但新闻专业,留在温莎也并没有发展的空间,我可以帮你建立个人工作室,并将温莎的杂志首要发表权交给你。”歌达赞向他摊开了手:“现在,只需要你把东西给我。” 罗兰诃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吊儿郎当地笑:“看来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啊。” 歌达赞也笑眯眯地回:“你都看过了吧?装什么呢,小鬼。” 那东西的形式,歌达赞不能确定,如果是录像,那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如果是她猜想的那个,事情就会变得棘手起来。 该死的,歌达赞在心里咒骂道,早知道依旧会变成这样,七年前就该把江鹤丢到街上,说不定不出一年就饿死了。 “你的愿望要落空了。”罗兰诃指了指脑袋的位置:“比起钱,我更喜欢大新闻。” 要是米安听到这话能笑死,这就好比一个财迷说,我不喜欢钱,我更喜欢工作。 歌达赞头疼起来:“我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这样吗?” “你应该知道拒绝的结果吧?你还这么年轻,不多考虑一下?” “不就是退学,封杀……毕竟是法制社会,总不能要了我的命吧?你应该做过很多这种事了,还用我教你吗?” 罗兰诃向她招了招手,像是咬死猎物就不松口的豺狼。 “再见,希望下次见面是在头版头条上。” 走出温莎,罗兰诃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只留下深浅不一的月牙形伤口。 这是对邪恶的憎恶,罗兰诃,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正义。 绝对不是为了江鹤。 他一遍一遍给自己洗脑。 闻尓将手里收集到的资料交给歌达赞:“夫人,就这么放他离开吗?” “当然不,他比之前戈尔温给我的威胁要大的多,得找其他方法。”歌达赞一目十行地看着:“他跟着妈妈生活吗?” “是的,据说父亲是个赌徒,母亲带着他离开了。” “找到他父亲。”歌达赞拿手指轻轻点着:“赌徒是最好控制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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