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体力实在透支得太过,以至于连落在身边的人影都没能发现。 “别戳啦,人家局都夺成功了,”那人说,“你现在就是把这玩意扔进岩浆里,也单纯只能给在场诸位听个响。” 他吓得一哆嗦,险些真的将仪器扔进岩浆里,好在那人“好心”替他接了一把,另一只手则像拎小鸡仔一样,将他给提了起来。 祁冽下意识的抬头,便看到了又痞又欠揍的笑容。 他娘的,Blank1-1。 “啧,”对方不满的说道,“这幅马桶堵了似的表情,让我很难想要救你啊。” 祁冽强撑着骂道:“谁他娘的要你救了?!” 柯枫没打算真和疯狗计较,拎着他几个纵跃,便又跳回了原本所处的一片高地上。 “柯神还真把他捞回来了?”白橘蹲在断崖边伸手接了一把,“就这么放在地上会不会乱咬人?” 安婉也凑了过来,小声问:“要不给他捆起来?” “这破地方,哪来的绳子捆他?”柯枫无奈。 只有谈寂无所谓的说道:“扔角落里就行,我看着,之前被小莲咬过之后,安全起见,医生给我打了狂犬疫苗和破伤风。” 祁冽原本便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听几人一唱一和说得有板有眼,气得两眼一翻,彻底昏死了过去。 “咦?”白橘凑了过去,“他……” “小心!” 黑影迎面袭来,安婉厉声喊着,同柯枫一左一右将白橘拉退了好几步。 谈寂回身抖了一下手腕,金色的命线立刻绕了上去,当即将那个与白橘长相颇为相似的黑影,绞灭在了原地。 白橘被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的问:“什……什么东西?” 安婉刚想上前,就被谈寂又挡了一下,属于她的黑影尚未成型,便已被命线绞杀。 “规则,”谈寂边缚住属于自己的黑影边答,“祁冽昏过去之后,这个局,应该就完全属于顾流光了。” 规则是入局者所产生的欲望,但几人早已放下了曾经追逐着自己的过往,故而所成的黑影,也不会太强。 昏迷中的祁冽被塞进了角落里,四人与断崖边缘而立,禾月则独自站在更高一些的地方,远远的凝望着骨阶之上的顾流光。 青年的背影劲瘦挺拔,纵使脚下时有摇晃,也从未停下坚定的步伐。 “我们就这么看着吗?”安婉低声问,“能不能去帮帮他?” 柯枫轻摇了一下头说:“帮不了,骨阶应该只承得住一个魂识的重量,何况我们触不到规则,去了也是添乱。” 白橘奇怪的问:“我们都在虚相里重破过一次自己的局了,属于自己的规则,不应该都像是刚刚那三个一样,纸糊的,一捅就破吗?” “我们三个的是,”谈寂理了一下手腕上的命线,朝柯枫身边退了半步,略弓着身子,做出了抵御攻击般的姿势,“但他俩却有些不同。” 血红的日光之下,属于柯枫的影子,一点点脱离了原本的位置,从焦土与白骨之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 斩马刀携着黑雾,与高大的暗影一同,斩开了风中的热浪。 柯枫侧身让了一下,给跃至身前的谈寂腾出了一些空间。 “你退到后面去,”谈寂头也不回的说,“我能解决它。” “那怎么行?”柯枫朝更高的岩石上锚出了命线,揽着谈寂躲开面前的攻击,“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影子打自己的男朋友?” 谈寂借着这个闪身的姿势,扬起命线试图缚住对方,那暗影却比想象中聪明得多,甚至预判了他的动作。 白橘拉着安婉退到了角落里,小声嘀咕:“为什么柯神的影子会这么强?他当年破局不是据说非常轻易吗?” 安婉虽身手不如几人,理论知识却十分扎实,猜测道:“也许他心里,依旧对当年成局的那件事情,保持着无法抵抗的欲望。” “啊?”白橘猫猫问号。 柯枫虽无法触摸命线和规则,一手抓钩枪却使得出神入化,揽着谈寂避开了好几次攻击,还能分心去听安婉和白橘的对话。 当年在武库中,他想要保护0号小少爷,想要救下另一个空间中的所有人,哪怕以身为界。 如今血契仍在,他心亦然。 更何况当年的小少爷如今已长大,成了于他而言,更为重要的人。 他可以轻易破局,却无法抵抗对谈寂的渴望。 顾流光对禾月也是一样。 *** 白骨堆砌的阶台极长,蜿蜒于最高的巨岩之上,一段隐于山体,一段嵌于岩壁,半阴半阳。 顾流光缓步行至阳面,才刚探出身子,红日下的暗影,便急不可耐的挣脱了地面。 他像是早有察觉,也心知不敌对方,并未出手与之缠抖,侧身避开一击后,便猛得加快速度,朝高台上跑去。 暗影紧追不舍,骨阶摇摇晃晃。 快到了,通往顶峰的路,不过百阶。 那暗影却是有思维一般的,不断阻拦着他的脚步。 “不是说舍不得他吗?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它笑着开口,声音竟同顾流光一模一样。 顾流光挣开了对方的束缚,没跑两步,便再一次被缠住。 “你就不怕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问,“或者他不想等了,爱上了别的人?” “你就那么自信吗?” “你觉得自己有多大的魅力,除了这张脸,他还能喜欢你哪里?” “你不过是个莽夫而已,哪里称得上King?” …… 责问铺天盖地而来,顾流光轻闭上了一下眼,呼吸微抖,一时间竟有些挣不开欲望的束缚。 他舍不得,放不下,不敢承诺,也并不自信。 他想回头。 暗影是规则,而这里的规则,其实便是另一个自己。 那些问题,也曾无数次,出现在,他自己心中。 “流光,”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个温润的声音轻声说道,“别回头。” 顾流光不可置信的睁开双眼,追逐着他的暗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边一个清瘦熟悉的轮廓。 也是暗影,却是属于禾月的。 “你是怎么……你!” 纤瘦的暗影身后连着十道细细密密的傀儡丝线,牵得极远,绕过巨岩,看不到尽头。 但顾流光知道,丝线的尽头,是禾月生生剥离了属于自己的欲望之影,操控其为他驱开心魔,送了他最后一程。 “很疼吧?” 很疼,就像是强行撕开了自己的魂识。 丝线轻颤着,但被操控的暗影却说:“没关系,为了你很值得,你……快走吧。” “陪我一起上去,好吗?” 由于天赋卓越,顾流光作为弈者的十几年里,触摸,攻击,杀死过数不清的规则。 却从未想象过,有一天,会主动牵起规则暗影的手,和对方并肩走在命运的抉择点上。 只因暗影来自禾月,是对方魂识的一部分。 百来步骨阶走得再慢也终归到头,高台之上,顾流光无言的看着对方,星眸被不舍填满。 倒是禾月笑着说:“去吧,流光,去那高台上,握住命线的线。”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非你不可。” “我喜欢你的每一点,因为它们都是你。” “并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也不是因为你能照顾和保护我。” “你勇敢,坚定,善良,你并不鲁莽……” “流光,我为你加冕为王。” 高台之上的金雾倾泻而出,不过转瞬,便笼住了脚下的巨岩。 落到地上时,岩浆退却,亡灵不再挣扎,白骨之上,竟开出了纤弱的花。 干裂的泥土开始愈合,风不再灼热,血色的天空也逐渐蔚蓝。 夺局者干干净净,光风霁月,命运之神愿意赦免他。 顾流光抬手,高台之上的悬命之线主动没入了手腕之中,却未急于破局。 而是轻吻了一下,那道纤瘦的轮廓。 等我。
第一百零六章 ·中暑 金尘散尽,世界轰然坍塌。 巨岩碎裂成无数石块,由下至上,以极快的速度向深渊中瓦解。 欲望与阴谋被深埋于谷底,陆离的光阴闪烁后又熄灭。 傀儡丝线的尽头,禾月在剧痛中脱力松开了双手,属于自己的某一部分魂识,才堪堪追着悬命之线的连接,回到了现世之中。 “嘣——” 他于公司后院传来的爆炸声中惊醒,顾不得身体的疼痛,立刻翻身去看躺在双人床另一侧的恋人。 “流光?!”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轻抬起手臂,虚握了一下他的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房间里没有开灯,禾月低头看去,顾流光的睡衣依旧习惯性的卷到手肘,内侧皮肤上的朱红符文全部浮现了出来,于黑暗之中,盈盈发亮。 他反手握住了对方,才看到手腕上,有一缕极短的金线,沿着符文的方向,以缓慢到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朝心脏的方向生长。 命线的修复,应是从他破局的那一刻,便开始了。 禾月静静的守了他一会,直到顾流光不再做出任何回应,才起身朝门外跑去。 他本意是去医疗区找值班医生,检查一下对方的身体情况,却不曾想,员工宿舍区的走廊上已经堆满了人。 两名推着抢救床的医生见他开了门,便不由分说的朝套间卧室里跑去,禾月茫然的站在门外,听着远处单间宿舍的走廊里,传过来的急促拍门声。 “谈寂!开门!” 柯枫原本的黑色睡衣依旧完好的穿在身上,身上也并没有出现太多的伤口,胸前却被溅上了好几道血迹,一头微卷的黑发被汗浸得透湿,双目熬的血红,依旧不知疲倦的拍着谈寂房间的门。 公司的安保措施做得极好,电子门锁无法从外部暴力打开,门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答。 最后是安婉用权限打开了备用钥匙库,又光着脚从五楼狂奔下来,房门才得以打开。 单间宿舍里黑漆漆的,柯枫第一个冲进去,看到了倒在床边的谈寂。 在局中,柯枫的暗影刚出现时,他便看出,小少爷并不打算绞杀对方。 大抵是因为放不下的欲望,也是魂识的一部分,谈寂舍不得伤了柯枫。 在顾流光破局的那一瞬,即将消散的暗影忽地暴起,而谈寂就像早已预料好的那般,甩出命线,用身体替他挡了最后一击。 从被祁冽拉入局中到现在,他的小少爷没有喝过一口水,吃过一点东西。 透支的体能消耗和剧烈的运动,以及炎热的环境,使得谈寂刚出局便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他应该是打算自己起身出门的,才会倒在床边,血迹在身下的地毯上晕开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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