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有话要说: 凌先眠……怪不得你小子有对象……
第134章 短暂的现实 晚上十点。 江秋凉洗漱完毕, 从浴室里出来。 白玫瑰被放置在花瓶里,许是刚刚喷过水的缘故,花瓣娇艳欲滴,弯曲成一个窈窕的弧度, 新鲜的像是还在枝头上盛放。 江秋凉忍不住伸出手, 轻抚花瓣。 这种柔软的触感让他想起丝绸。 在他的记忆中, 母亲在他小的时候总爱穿丝绸的睡衣。其中很多的细节都在岁月的冲洗下模糊不清,他却始终留存着那种丝绸质地带来的宁静。 那时的夜晚,对他来说是平和的,短暂的。 以及,难得的。 太久了, 真的太久了。 江秋凉想要在记忆的漩涡中抓住任何的碎片, 却发现那张脸已经逐渐, 难以避免地变得模糊不清。 他能看见那时夜晚柔和的光线, 母亲回过头, 丝绸的睡衣在光线下让她显得格外的虚无飘渺。 她是那么近, 又是那么远。 他看不清她的脸,也抓不住她。 太模糊了, 江秋凉根本分辨不出母亲的神情。 那时, 她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 以何种眼神注视着他呢? 记忆中的丝绸总是冰冷的,现实中的白玫瑰却不是。 江秋凉有时能够感觉到白玫瑰的温度, 比如此刻, 白玫瑰炽热的温度给他一种自己会被烫伤的错觉。 “你恨我吗?” 没有人回答。 只有冷光泼洒在江秋凉身上, 冰冷的一如窗外的月光。 他的手指离开了玫瑰花瓣, 悬在半空之中,半晌之后终于垂下。 身上的水汽早已散尽, 江秋凉却觉得自己还笼罩在迷蒙的雾气之中,被散不尽的朦胧夺取了全部的呼吸。 他看不清前路,也不在乎。 反正即使看得清,他也无处可去。 江秋凉在椅子上坐了很久。 曾经无数个夜晚,他也这样漫无目的的浪费时间,这是无意识的举动,有时他明明记得自己有什么要紧事要做,反应过来却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他停留在原地,仿佛被上帝按下了暂停键。 荒废半个夜晚是常有的事。 他也习惯了和时间分享自己。 或者说,浪费时间于他而言,已经是最温和的度过方式了。 他本以为,这次和从前没有区别。 直到一张毯子从背后盖在了他的身上。 江秋凉一惊,时间在他的眼前从直线变化为了折线。 就像是心脏停跳的人在瞬间恢复了生命。 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月光突然黯淡下来。 因为有一种更为明亮,也更为温暖的光线取代了它。 凌先眠的呼吸很轻,伏在江秋凉的耳畔,他身上的热气像是夜幕降临时的第一盏灯,唤醒了江秋凉心中的万家灯火。 “很晚了,”凌先眠没有问江秋凉为什么坐在这里,“去睡吧。” 江秋凉侧过头,握住了凌先眠的手。 转过头的那一刻,他在凌先眠的身上闻到了自己沐浴液的味道。 更准确的说,是十年前凌先眠用的沐浴液的气味。 这么多年,江秋凉一直在用同一个品牌,同一个气味的沐浴液,即使是在记忆消除手术之后,整整五年后的今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保留下这个习惯的。 也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凌先眠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江秋凉的双手缓缓绕过凌先眠弯下的腰,很轻地抱住他。 从他的角度,贴在凌先眠的颈侧,可以看见窗外的世界。 窗外的世界冷风呼啸,夜风刮得街道上的树枝乱颤,路灯被树影勾画出了诡异的形状。路上已经完全没有人了,萧瑟的像是江秋凉之前夜晚看的默片。 寒冷,黑暗,疯狂,包裹住了这个脆弱的世界。 这是暴风雪来临前的预兆。 没有人可以逃脱这场暴雪。 这个冬天,会吞噬所有的人。 “你不在的时候,”江秋凉突然开口,窗外的呼啸声被阻隔在外,他的声音就像是停泊的海鸥,打断了室内的平静,“我看了很多遍《沉默的羔羊》。” 凌先眠拍着他的后背,闻言停下来,手掌悄无声息贴在江秋凉的脑后,手指摸着江秋凉的头发:“这是我们在一起以后,看的第一部 电影。” “我以为你忘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 江秋凉很轻地笑了一声:“也是最后一部。” 凌先眠没有说话,江秋凉能感觉到,凌先眠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所以,”凌先眠说,他的语调很平淡,仿佛之前的颤抖只是江秋凉不足为道的错觉,“你的羔羊停止哭泣了吗?” 江秋凉盯着窗外。 “永远不会了。”他的音量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我的羔羊太重了,或许我倾其一生,也无法让它停止哭泣了。” 这次,江秋凉明显感觉到了凌先眠的停顿。 凌先眠的手指松开了江秋凉,江秋凉放下了搭在凌先眠腰上的手,视线却始终盯着窗外,从没有离开。 “我的记忆太沉重了,沉重得超乎了我的预料。你相信第六感吗?当你靠近危险的时候,你的身体会给你最为本能的警告。”江秋凉指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它在昼夜嘶鸣,从未停歇。” 凌先眠居高临下俯视着江秋凉。 他的眼神很冷,室内的灯光给他描摹了一圈极淡的,堪称凉薄的线。 那双漆黑到化不开的瞳孔里没有半分的光亮。 一如噩梦竞技场的初见。 或者说,重逢。 江秋凉没有回应凌先眠的目光。 他在等,在等凌先眠和第一次游戏一样,抛下他,拂袖而去。 可是这次似乎不一样了。 江秋凉等了很久,客厅的秒钟转了几个圈。 时间在流逝,凌先眠依然没有离开。 突然,江秋凉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他愕然地转过头,对上了凌先眠的视线。 凌先眠把他抱了起来! 这种情况于江秋凉而言完全始料未及,以至于直到他被凌先眠抱到卧室的床上,整个人处在愣神的状态,全程忘了挣扎。 手下的触感很真实,在江秋凉摸到被子的瞬间,消失的脑细胞像是方才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神志开始逐渐清明。 凌先眠拉上窗帘,打开床头灯,动作一气呵成。 昏黄的光泼洒在卧室里,没有了狂风和树枝的干扰,此刻的场景相比之下显得相当的柔和。 “杀了它。” 凌先眠突然开口,他蹲在江秋凉身前,保持着和江秋凉平视的高度。 灯光落在他的眼眸中,化成了很小的一个点,宛若荒原上燎原的星火。 深邃的,专注的,狂热的。 江秋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杀了它。”凌先眠重复了一遍,解释道,“如果那只羔羊太重了,那么你就杀了它。” 明明身处温暖的房间里,江秋凉却无端感觉到一股寒流从他的脚底升起,就像是最为邪恶的恶魔,用尖锐的爪子勾住他的皮肤,一点一点,又一点一点地爬到他的膝盖,他的腹部,直到他的大脑,将他抓得遍体鳞伤。 但是…… 但是!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一息尚存,这些伤口总会愈合的,或许是在炎热的夏季,或许是在寒冷的冬季,也许是黎明,也许是黄昏,这个时刻总会到来。 江秋凉很轻地闭了一下眼睛。 他很想再看一眼窗外的天色,不过这次他再睁眼的时候,看见的只有窗帘。 “别看了,”凌先眠挨着他坐下,“你赶不走我的,就算我想走,这个世界也不会让我走的。” “太危险了。” 凌先眠明显对窗帘没有兴趣,他转过头去看江秋凉。 江秋凉的眉眼其实很温和,凌先眠记得,当他闭上眼的时候,睫毛在梦里也会轻轻颤抖,江秋凉也许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时常做噩梦,不过凌先眠记得,他记得很多关于江秋凉的细节。 比如江秋凉的眼睛是很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眼睑很容易泛红。 比如江秋凉最爱的是杏子酒,尽管和比尔打趣的时候只字不提,但是凌先眠注意到,江秋凉后面每次去酒吧都会点那杯杏子酒,也许和比尔的倾情推荐有关。 比如,江秋凉思考的时候会无意识敲击手指,他指尖的旋律,是他和他表白时弹的那首《13 Jours en France》。 再比如,江秋凉是个很温和的人,他很少发火,经常发呆,当他发呆的时候,除了凌先眠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还有…… 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或许在别人眼中,他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是高不可攀的江教授,是游戏里大杀四方的通关者。 坚强、聪明、果敢,这些褒义词其实都不太适合江秋凉。 别人在乎江秋凉开枪时的决绝,骑摩托车爆炸时的高光和望向怪物冷漠的眼神。 凌先眠在乎江秋凉握着枪微微颤抖的食指,挖掉伤口时的痛苦和雨水冲刷下眼神一瞬间的茫然。 这才是真正的江秋凉。 没有等到凌先眠的回答,江秋凉偏过头,对上了凌先眠的目光。 “你有没有听见?” 江秋凉的眉眼很好看,不过他想要摆出架势的时候,眼神中总也能透露出几分凛冽。 就像是江南,久违地落了一场雪。 一如,凌先眠十多年里千万次想象的那样。 眼前的江秋凉和幻想中的他重叠在一起,最终,凌先眠幻想中江秋凉的画面仿佛被击中的玻璃,碎出了蜘蛛网状的裂痕。 鲜活的江秋凉就在凌先眠的面前。 这么久,凌先眠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想哭的情绪。 尽管很短暂,很浅淡,但是凌先眠清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听见了。” 凌先眠难得主动移开了视线:“你看,只要拉上了窗帘,外面的世界就看不见了。” “一叶障目。” 凌先眠没有否认:“你从来都是知道的,所以你怕的根本不是杀掉那只羊。” 灯光在眸底沉淀成很小的两个点,像是沉寂的湖泊。两个人的眼神却没有灯光这么温暖,像是将湖泊化成了照亮前路的手电,透过厚重的窗帘,直直刺破到窗外残酷的真相之中。 “你是在什么时候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崩塌了?”凌先眠的语调仿佛是在谈论天气,“是在回家的路上,病房,还是在进入纽厄尔医院之前?”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官某摸摸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继续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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