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没听师父有兄弟姐妹。我只知师父出身于西南显贵之家,幼时丧母,他应当是家中独子。不论如何,我师父与裴玄乌不可能是兄弟。” 江采霜着急地抓着燕安谨的衣袖,晃了两下,生怕他不信似的。 燕安谨眸中笑意加深,按住她的手背,“道长别急,即便尊师与裴玄乌有亲缘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也不会牵连到清风真人。” 江采霜郁闷地点点头,“可我还是不希望他们扯上关系。” 知道她护短的小心思,燕安谨及时转移话题,“虽然暂时推算不出裴玄乌的目的,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你打算如何做?” “先从裴玄乌的爪牙入手。他最信任的就是身边十二个亲传弟子,只要拔除这些人,往后裴玄乌的行动便会遭到掣肘。” 毕竟裴玄乌要一直留在官家身边,这样谁也动不了他,他是绝对安全的。 但另一方面,裴玄乌想做什么事情就极为不便了,只能假手他人。 “说得有道理。” “林越梁武马上抵京,正好将此事交给他们。”燕安谨手指拂过眉尾,忽然想到一事,低声道:“对了,隗大人过两日便要举家迁回西北,往后若是再想见到隗家人,可就难了。” “隗骄也要走吗?” “嗯。” 江采霜顿时露出情急之色,急得往他肩头拍了一下,“刚才你怎么不说!我得赶紧告诉采青姐姐,她可别错过了跟隗骄告别。” “我……” 说罢,等不及燕安谨下一句话,江采霜就急匆匆跑出了花厅。 燕安谨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原本想说,用机关鸟传信更快的,可小道长太着急,自己牵着马就走了。 不怪江采霜着急。 毕竟她知道,采青姐姐和隗骄是从小玩到大的手帕交,两人时常聚在一起,偶尔还会去对方的闺房,抵足而眠,密语到半夜。 多年的闺中密友,从今往后就要天各一方了,采青姐姐心里得多难受。 江采霜急急忙忙策马追了出去。 出府之后,迎面被冬月的冷风一吹,不知怎的,眼眶忽而有些酸胀。 她离开青城山这一年里,怎么见识到了这样多的离别。 还是说……人生来就是为了分别呢。 江采霜不敢细想下去,一心盯着前方,扬鞭策马。 寒风烈烈,吹得脸颊生疼。 从那日朝会之后,燕安谨便敏锐地发觉,小道长的情绪有些低落。 她时常坐在窗边发呆,托着脑袋想事情,燕安谨叫她好几声都没反应。 到了平日里修炼的时辰,江采霜盘腿打坐,却怎么都定不下心神,即便是燃上安神香,还是无法入定。 这么强行修炼下去,只会让她走火入魔。 江采霜叹了口气,只好起身去书房看书。 书房里摆满了一列列的书架,各种古籍孤本数不胜数,江采霜小小的身影坐在书架阴影处,皱着小脸,一页页快速翻书。 仿佛固执地要从书里,找寻出某种答案。 几日前,林越梁武他们一行人终于抵京,小虎子和银风第一时间来找江采霜。 两个人攒了一肚子的新鲜事,兴致冲冲地跑来跟江采霜分享,可江采霜却反应冷淡。 她不是故意不理他们,只是心头像是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让她透不过气,心情更是轻快不起来。 这天夜里,燕安谨一进屋就瞧见,江采霜坐在桌子前面发呆,茶盏中的茶水早已凉透。 燕安谨视线落在她光着的脚背,温言开口:“道长怎么不穿鞋袜?” 虽说屋里燃着火盆,但毕竟都到腊月了,光裸的脚暴露在空气中还是容易着凉。 江采霜迟钝地眨了眨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我不冷,不……有点冷。” 她的两只□□叠在一起搓了搓,还是觉得冷。 江采霜将脚抬起来,踩着椅子边缘,两只手捂着冰凉的脚背。 瞧见她过去这么多日,仍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燕安谨不禁皱起眉。 欲言又止了好几遭,他放轻声音询问:“道长要不要玩握槊?” 江采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膝盖里。 她声音沉闷,透着显而易见的低落,“不想玩。” 刚才那一眼,足够燕安谨看见,她眼前蒙上的一层茫然的雾气。 不仅连她最喜欢的握槊都不愿意玩,厨房做了她最爱吃的羊肉,她也吃不了几口。 不管燕安谨如何关心,江采霜的反应都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 她像一只受了伤的狸花猫,蔫巴巴地垂下耳朵和尾巴,安静躲在角落里,不想理会任何人。 直到这日。 江采霜早上醒来的时候,燕安谨不在房间里。 她如常地起床穿衣,本来要去吃早膳,一路上却一个人都没瞧见。 连厨房都空无一人。 “人都去哪儿了?”江采霜不解地“咦”了一声,朝着前院走去。 走过竹木小桥的时候,她忽然发觉,桥下的小溪不知何时起,早已结了冰。 不对,冰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白雪? 下雪了? 江采霜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白茫茫的天空,鹅毛雪花纷扬落下。 一片雪落在右边脸颊,激得她一个激灵,眨了眨眼。 江采霜伸出手去接雪,才注意到自己袄裙的袖口都被雪沾湿了,看来这雪已经下了有一阵。 她走来的这一路上,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竟然连下雪了都没发现。 下雪天,怎么府上的人都不见了? 都去哪儿了? 若是燕安谨有事出门,应该会提前知会她一声,不会像今日这般毫无音讯地消失。 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江采霜不由升起几分担忧,加快脚步,在偌大的王府里四处找寻。 可一切都是原本的模样,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找遍了前院,江采霜又来到了后山。王府依山而建,后山的树林就是这些狐妖平日最喜欢的地方。 一入了冬,北方树叶凋零,只剩光秃秃的枝杈竖在地面上。 今日一场大雪,这些树杈上堆满了白雪,风一吹过就簌簌往下掉。 寒风顺着衣襟缝隙往里钻,江采霜戴着金丝红线织成的虎头帽,将帽子两边往下拽了拽,盖住耳朵。 这帽子还是燕安谨前些日子买来的,正好能罩住耳朵。 她踩着平整厚实的雪,刚走进树林,便听得身后传来异样的风声。 江采霜心下一凛,反应极快地侧过身。 一枚洁白的雪球擦着她腰际掠过,砸在她前面的树干上,留下一块雪印。 “谁?谁在哪里?”江采霜喊道。 她看到树林中有白影跑过,可是跑得太快,又有树林白雪的遮掩,来不及看清是什么就不见了。 紧接着,另一个方向也飞来了一枚雪球。 江采霜依旧精准躲开。 几次之后,仿佛吹响了战斗的号角,暗处偷袭的人不再遮掩,铺天盖地的雪球从四面八方丢了过来,朝着江采霜身上扔去。 江采霜持剑抵挡,舞出一朵朵剑花,将这些雪团打落在地。 本以为雪团中定然藏着危险的暗器,没想到里面什么都没有,彻底打散了也只是落下一片纷纷扬的雪而已。 “你们是什么人?王府其他人被你们藏哪儿了?” 江采霜一边躲避这些雪,一边扬声喊道。 暗处自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只有一颗颗雪团锲而不舍地扔她。 江采霜衣角被雪团砸了几下,衣摆沾上雪,她提气向前跑,试图抓到一个藏在暗处的偷袭者。 可还不等她靠近,这些人就“呲溜”一下逃跑了,不知去向。 江采霜只看到眼前黄色一闪而过,身影还没她一半高。 矮矮的,黄色的……这是人吗?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裴玄乌暗处饲养的那些妖畜,面容冷肃,心弦顿时紧绷。 “难道是裴玄乌来偷袭了?”江采霜喃喃出声。 可为什么她没有听到半点动静? 有燕安谨这只实力强横的妖孽在,怎么都不可能让裴玄乌悄无声息地把王府的人带走,她总该听到打斗声。 江采霜发愣的时候,听见“嘿呀”一声。 她立刻转身,正好一枚雪球迎面而来,擦着她的耳垂飞过。 这一次,江采霜总算看到了这些偷袭者的“真面目”。 不是那些丑陋怪异的妖畜,而是……一只颜色斑驳的花狐狸。 花狐狸没想到自己被抓了个正着,扔完雪球就呆呆地站在那里。 旁边窜出来一只黄狐,一爪子拍在它头上,“傻呀你,喊什么?” 花狐狸声音弱弱的,“我、我忘了。” 听声音,两只狐狸年纪都不大,还是小孩子。 江采霜不禁松了口气,“好啊,原来是你们在偷袭我。” 她紧张了半天,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结果到头来,只是府上的这些小狐狸精在跟她闹着玩。 江采霜哼了一声,弯腰快速团起雪球,砸在那只花狐狸额头。 花狐狸应声倒地,“啊,我死了。” “别犯傻了,快起来,你想被做成狐裘大衣吗?”黄狐狸不耐烦地蹬了它一脚。 呆头呆脑的花狐狸一个激灵爬了起来,“不要,我才不要!我们快跑!” 两只狐狸就这么在江采霜眼前奔跑了起来,后腿蹬起白茫茫的雪雾。 “别跑!”江采霜拔腿追上去,边追边用雪球丢它们。 四周冒出来一只只毛茸茸的狐狸脑袋,都在乐呵呵地看热闹。 江采霜可没忘了,刚才它们也参与了偷袭! 嗖嗖嗖—— 一枚枚的雪球丢过去,一只只狐狸在此起彼伏的“哎呦”声中倒下去。 就像打地鼠似的,一打一个准。 看着这些年轻的小狐狸手忙脚乱地躲藏,嘀嘀咕咕讨论着作战方法,江采霜也来了兴致,心情也完全沉浸在了这场雪球大战中。 还想像刚才那样占据上风?没门! 她借着迅捷灵巧的身法,一个人跟这群小狐狸打起了游击战。 小狐狸们三五成群,躲在雪堆后面,偷偷朝她丢雪球。 江采霜耳朵一动,藏在树后。 “咦?人呢?”发现她不见了,几只狐狸忍不住冒头。 “怎么不见了?”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这里的。” 结果它们一回头,正好对上江采霜笑意盈盈的脸。 “你们在找我吗?” “啊呀!”一群小狐狸吓得魂飞魄散,撒起后腿各自狂奔。 有一只还撞到了树上,被树杈掉下来的雪当头砸中,埋进了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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