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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黄载着赵斯年御风而下时，正是黑云乍起，若巨蟒蜿蜒匍匐，遮天蔽日。 整个天民国的凌霄花在一瞬间全部消逝殆尽，紧簇的红花如同退潮一般急急散去，漫天皆是粉色的凌霄花精灵们，升腾着，缱绻着，漂泊着，似是起了粉色的雪，铺天盖地，逆着乘黄和赵斯年行进的方向。 南风半暖推云作幕，青山迢迢墨染群青。白鸟惊起群飞去，乱声皆归云处啼。似花似火缭绕间，非冰非雪红玉蝶。 青朔等人见赵斯年平安归来皆松了口气，急忙迎上来，细看了相安无事，才听青朔道，“无事就好，无事就好，可把我们好一番惊吓。” “那人是谁？”余容嚼着些许吃食，又是一副心大的样子跟在人群最后，不紧不慢地朝成衣局回了。
第80章 再见花清洛 进了正堂, 方见那被劈裂的铁桦木的桌子已完好如初地摆在那边。 一路无言的玄丘迎着赵斯年移过来的目光抖抖肩，强作假笑，道一句, “呐，都是小意思。” 赵斯年遂坐到那方桌旁, 青朔陪着坐, 黄环又陪青朔坐下，玄丘与李星禾一并立在窗前，只余容啃着半只桃子缩进柜台里去了。 “这天说变就变, 怕是要起雨。”青朔寻个话题，打破那叫人尴尬的寂静。 如此说罢, 没人回应倒更尴尬了几分。余容半躺着身子, 吸桃汁的声音充斥在死寂的正堂里, 青朔往日里觉得厌恶的很, 偏此时却念着叫她声音在大些。 “这段时间, 你们且去外面暂避一段时日。”赵斯年终于发话，伺候便是半晌思忖的光阴，低头的面无表情, 眺望窗外的眉头紧锁。 末了, 李星禾先接话，冷言冷语地说道, “我不去。”随即，便转身上楼去了。乘黄紧随着, 宽大的爪子踩得楼梯踏踏作响。 “我去做早饭。”青朔干脆不去接这无聊透顶的话题，提着裙子起身去厨房。黄环浅笑随行道, “一起喽。” 就此玄丘才坐过去赵斯年的对面，虎口捏着尖尖的下巴, 阴阳怪气道，“呐，我们没什么本事帮你对抗神，却有信心一直在你身边，所以，别做什么傻事！” 赵斯年听罢甚是感动，负阴抱阳算是谢过。玄丘一摆手，大袖一挥很是不屑，也往楼上去了，又闻其吆喝道，“饭好了可记得叫我。” 赵斯年目送着玄丘上楼，欲起身时正看着吃相浮夸的余容警惕地转过眼珠来，像是侦查危险的老鼠般，竖着脑袋敛气凝神。 待赵斯年行至柜台前，余容这便做正了身子，举着桃核展眼道，“我可是这里的主人。”说话间那桃子的汁液已顺着其小拇指流进她那袖口中。 赵斯年见余容这副痴傻模样，不由展眉发笑，方才那积郁的心结也释然了些许。 早饭吃了一半，这窗外便起了雨，雷声隐隐地漫过坍圮的屋檐、牌坊，冲向林间劈毁了好大一棵古槐树。 有闪电落在成衣局门前，虚张声势着，颇有几分警告的韵味。饭桌上的几人皆不在意，仍旧说说笑笑地调侃着吃相难堪的余容。 乘黄从楼梯上下来，笑意岑岑地坐过去赵斯年旁边，眯着细眼瞥一下渐大渐密的雨点，也再不理会。 一道闪电夹着光照得堂内通明一阵，余容左右晃动下眼珠，遂借着那震耳的炸雷打了个满足的响嗝，不料雷声已过，这余容老鸭聒噪般的饱嗝却是拖着长腔，很有余韵未歇的态势。 “呐，你这唱得是哪出，里应外合？”玄丘眉头一皱，讽刺道。 余容红着脸争辩，“咋了呀！明明就是很有欲望。” “舒服就好。”黄环掩面而笑，俏皮又不失礼数。 “呐，这才是女人的样子。”玄丘再驳余容，又道，“满口欲望污秽，倒像是颇通成人之道。” “莫胡说。”青朔瞪那玄丘一眼，眼神发狠，直逼得玄丘闭嘴。 余容争辩无辞，扯着嗓子大笑，像极了泼皮村妇。 青朔再小声说于傻笑的赵斯年听，道，“你倒说说哪一处像花清洛！” 赵斯年只笑，也不好回话。 再玩笑下去，这早饭又是吃了半个晌午。 一声炸雷，天黑如墨，昏漆漆如子夜时分。见如此定也做不了什么正事，想来今日又是歇业的日子，玄丘挥袖在方桌上摆出一盘棋来。 余容见状自是觉得无聊，惊呼一阵，再问那玄丘道，“你几岁？” “你是想要认祖归宗？”玄丘阴阳怪气道。 “你与青朔去玩，我们年轻人总得有些新奇的玩意儿。”余容先拿了赵斯年端上来的果子，吃得很是满意。 青朔瞪这口无遮拦的家伙一眼，反倒接了个白眼，黄环自是明眼人，上来拉住青朔的衣襟，再笑对玄丘讲道，“我们这些人，怕是玩不好一盘棋，不如听听余容的意思。” 余容一听这话，自是来劲，翻着白眼得意道，“看罢，就你自己想要下棋，旁人都不肯。” “话太多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玄丘挥手出去，欲封余容这家伙的口。 只这次余容并未像之前那般大惊小怪的，很是不屑地瞥一眼玄丘，再冷笑着揭下一张薄薄的脸皮来，道，“顽固呀，老顽固，你也该换一招了。”又转过脸对黄环得意地讲道，“你可能不知，美貌这个东西，可是万能的。” “又来！”玄丘闻之不屑，暗自嘟囔道。再看余容手中那施上胭脂水粉的脸皮已成了一片精致的芍药花瓣，捌万嬉笑间，再不见了踪迹。 “无名火。”青朔自也恨得咬牙切齿，只这恨掺杂着相识一场的情分，便也就成了嘴上说说的，并不往心里去，如此吵吵嚷嚷打打闹闹，在这颇显无聊的天民里，多出那许多新鲜事来，青朔看余容是这般，玄丘大概也是，而赵斯年把余容留下的初衷，自不会是这般，而如今看此光景，这也成为她能在成衣局里逍遥法外的主要原因罢。 只见那余容并不在理会青朔，只顾着张开双臂，口中兴奋嚷道“叶子戏时刻。”便见一副印花精致的木版纸牌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来！”乘黄挤过赵斯年跟前，饶有趣味地坐了下来。 赵斯年见乘黄这般放肆，并未生气，只宠溺地看过去一眼，想爱玩是这家伙的天性，这便也过去坐在乘黄右手边。 余容见此正是得意，再白一眼那玄丘挑衅道，“怎样，敢不敢。” “呐，你怕是没得命叫救命的。”玄丘坏笑着回应道。 青朔看看李星禾，扬扬下巴示意叫他参与，李星禾冷面不语，也不过牌桌去，背过身去，观窗外暴雨如注。 “你们玩。”黄环笑道，“我给你们递些果子茶水吃。” 玄丘闻之遂又笑道，“呐，窈窕淑女，正经人家的女孩子，哪有玩叶子戏的。” “数你嘴巴厉害！”青朔撩着裙子坐到玄丘对面去，故意做出一副女汉子的模样来，瞪了那玄丘一眼。 “你倒管这条黑蛇做什么，牌桌上又不靠嘴皮子。”余容起了牌，挑挑眉毛甚是得意，又斜眼瞥视玄丘冷笑道，“我可是高手。” “我就爱收拾高手。” 一场过半，余容这便被玄丘针对的有些招架不住，眼见败下阵来，遂不服气惋惜道，“牌抓得不好。” “呐，只愿牌有什么意思，脑子也得生得好才行。”玄丘不屑，再轮一圈，便已走没了暗牌。 余容尴尬环顾四下，只自己留得暗牌最多，偏巧是打了自己的脸，可这厮偏就不承认是自己放了狠话，坚持自己牌技了得，这便受着惩罚由各家在自己脸上点了墨汁，又开一局。 嬉嬉闹闹一句之后，结果还是一样，余容又是惨败。 “你少针对她，这样下去，好没意思。”青朔替那余容出头，指着了玄丘，好哄着余容继续玩下去。 如此才过了五局，这余容的脸上便没了干净的地界，唇上眉间尽是墨汁，只留一处眼白是不着墨色的，又因为是阴天，烛火明晃晃的尽将她那身蓝色襦裙照得透亮，可那脸蛋脖子当真是黑得通透。 乘黄在赵斯年旁边躲着偷乐，因大多是自己乱抹的多，所以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取乐。李星禾与黄环又各自取了毛巾和水过来，怎料，墨给得量足，只水尽被染黑，也不见其脸上的墨有什么减少。 “呐，外头这倾盆大雨，倒像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余容再瞥一眼玄丘，只脸与眼球俱黑，难识别她那怨怼的眼神，倒是错生出几分无辜来，叫人捧腹。 屋子里正热闹时，忽见一道闪电劈过门前的槐树上去了，紧接着来了一声炸雷，震得人脑袋发蒙。 雨更大一些，又起着风，所以地板被洇湿的，皆映着屋子内的灯火发亮，莹莹的，似是带着炫耀。 乘黄急忙过去关窗子，只双手张开刚刚扶着窗棱，便见其愣在了原地。 有雨水落到他宽松的道袍上，肩膀瞬间湿了一片。 正对着乘黄坐的余容见之催促一声，叫他快些，怎料话音刚落，忽见紧掩的大门被推开，余容被吓了一跳。青朔闻声望过去，只见推开的门缝中挤进了两个人来，待其将雨衣脱下，才辨清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 赵斯年正玩弄着手里的纸牌，见众人目光惊滞，遂口中喊着，“今天歇业……”微微转过身子朝门口看去，只见那进来的正是花清洛和老太太——白木槿。 赵斯年这话说了一半便止了，只草草瞥一眼，这赵斯年便完全慌了神，起身的瞬间，纸牌散落了一地。 风雨如许偏作骤停状，夏日怯怯躲云处，恰如初春雪后，百木早过新生时候却比旧时繁荣。 偏偏非是落花时节，再次逢君。 再见花清洛，赵斯年只呆呆愣神了片刻，便扬着笑脸相迎过去，寻了这么久，惦念了这么久，终有一日见到了面，内心里全是激动与欣喜，伤感早就被抛至九霄云外去了，目光一刻都不想从花清洛身上移开，痴呆呆地盯了半晌方言语激动地说道，“这么晚才来，都等你呢。” 如此，这花清洛仿若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语气自然、温和到像是花清洛此番只是出了一个远门，什么阴阳两隔，什么杳无音讯都是不曾发生过的事。 而众人皆因早上的事警惕着，担心此花清洛或许有假，又或者即便是真的，如此突然造访，恐怕是别有用心。可这些赵斯年皆不去想，因为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花清洛。
第81章 试探老太太 本立在白木槿身后的花清洛稍往前迈了一步, 迟疑片刻与木槿并排着站，悄声地叹了口气，如此再去白了赵斯年一眼, 眼神闪躲着掠过李星禾，强鼓了以往的态势起来, 讽刺道, “守株待兔算什么等，无非是做着不劳而获的春秋大梦罢了。”说罢这花清洛再去看了一眼李星禾，道一句, “再者说，等老娘来做什么！”言语之间颇是一番怨恨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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