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方毓虽然自傲,但贵在接受现实,算不出的事便是注定算不出,天下第二就是注定的天下第二。 因而他并不觉得这是老天爷没事给自己天定红线,一定是更加重要的、关乎生灵生灭的某些事情,将容秋与自己都牵扯其中。 就一如当年的清世行动,别说颜方毓算不出天机,就连他的师尊也是如此。 嗯,定是这样。 不过是同他以前走南闯北锄强扶弱一样,纵使事情再匪夷所思,他只管抽丝剥茧、寻到真相便好。 想罢,颜方毓觉得自己好点了。 他稳住心神,再看向面前的容秋时,便与看向其他人再没什么区别。 小兔子才刚化形不久,如此天真跳脱、野性难驯、不谙世事。 纵使两人亲都亲过了,但那种感觉更像是被小动物舔了一口,而不带别的什么旖旎情愫。 因此当颜方毓还能保有理智的时候,便很难真正将容秋当做自己的倾慕者。 此时见他懵懂至此,颜方毓那喜欢替人操心的毛病又冒了出来。 “不仅是口唇,若是有人以任何借口,要去碰你人形的其他私密之处,你也万万不能答应。”他苦口婆心地叮嘱。 小兔子在色色上一向无师自通。 他不仅准确明白了颜方毓的意思,一个形容贴切的成语又突兀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我知道的!我连耳朵都不让别人摸呢!”容秋忽然就有了底气,声嘶力竭道,“我一直有在为颜哥哥——守身如玉——!” “……什么乱七八糟的!” 颜方毓一口热茶险些喷出去,将将稳住不到十息的心神立马破功。 “你……你你……”扇端凌空点了容秋几下,颜方毓“你你你”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少看点话本吧!” 容秋小声争辩:“我没有……” 颜方毓冷冷“呵”了一声。 “那、那,人形的其他私密之处……都是哪里?”容秋小心翼翼地问,“以后我……我不碰颜哥哥那些地方就是了。” 这话说得好奇怪。 而颜方毓答与不答似乎都更是怪上加怪。 颜方毓狐疑的目光落在容秋脸上,与对方无辜又认真的眼神撞在一起。 到底是不是装的? 他又开始对容秋的目的与人族生理知识面产生了怀疑。 颜方毓张了张嘴巴,又卡了壳。 半晌,他放弃思考,只干巴巴道:“如果不小心碰到,我会告诉你。” 容秋委委屈屈:“哦。”
第047章 剩下的糕点颜方毓自然是没吃几口, 最后都进了容秋的肚子。 而那锅冷茶更加无人问津,容秋不知道颜方毓是怎么处理它的,不过自此以后, 他连这套茶炊都没再见过。 教所茶壶里也只装着清水或蜜水, 颜方毓没再在他面前煮过茶。 月上山巅时, 两人都收拾好了心情。 又或者, 他们都默契地当做刚刚的事情没发生过。 当然, 只有颜方毓是在假装。 而容秋心里能装事情的地方就只芝麻绿豆点大, 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填着,自然就顾不上反刍那场似有深意的烹茶了。 每一件教所后面都设有专供先生休憩住宿的殿宇, 因果课也不例外。 此时此刻,在房屋围合而出的小院子里。 两人在相向而立大小瞪小眼,似是一走一追后又同时站住, 呈僵持之势。 天清无云,月华洒落, 给月下的两人蒙上一层莹莹清辉。 “——当时颜哥哥答应我的,要能天天见、天天说话、天天摸一摸我。”容秋掰着指头一个个数过去, 抬头控诉道, “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颜方毓稀奇道:“怎么就不算数了?这不是见了、说了,也摸了?” “可当时颜哥哥答应的是‘时常’!” 需要为自己博福利时, 小兔子一下就机灵得不行, 抠字眼更是不在话下。 至于他当时那句“偶尔也行”,因为话没说完就被颜方毓打断了, 此时容秋自然是提也不提,权当没这事。 他一本正经地给颜方毓算账。 “一天十二个时辰里, 我要上四五个时辰的课,睡四个时辰的觉, 吃饭走路要一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还要修炼,就算是在颜哥哥身边修炼,那时间也很短,根本算不上‘时常’!” 算完这些,容秋自己都忍不住瘪了瘪嘴。 就算是住在了因果课教所,他和老婆好像也没多少能在一起的时间。 颜方毓被他这副锱铢必较的样子给逗乐了,闻言真的笑了起来。 “好,就算你说的这些都对——那又和你非要跟去我的寝殿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容秋理直气壮道,“颜哥哥不能同我一起上课,又不愿和我在外面吃饭,那就只能在一起睡觉了。加上这四个时辰的话,那就……” “就勉勉强强算得上是‘时常’吧。” 他不情不愿地说着,好似让颜方毓占了天大的便宜。 颜方毓张了张口,最终叹了口气道:“‘一起睡觉’这种话,我们人族也不会说。” 有前科在先,容秋表情狐疑,一副明显不相信的模样。 颜方毓又为自己一去不复返的信誉叹了口气,无奈道:“这回是真的。” 容秋半信半疑:“可是我爹跟我娘就一起睡觉呀?” “正因为那是你的爹娘。”颜方毓说,“夫妻才能一起睡觉。” 我们也是夫……夫夫呀! 容秋好想这么说。 可他也知道,自己虽然早已在心里认定了老婆,老婆肚子里却还没有他的孩子。 那么按兔修们的追老婆进程来看,就是连一半的目标都没达到。 这样看起来,似乎确实没有这样的资格…… 容秋不死心地又道:“那林中的鸟雀,还有我的同族们,明明夜里也是挤作一窝睡觉的啊?” 颜方毓:“因而那些都是未开灵智的兽类,而我们是人——” “我不是人!我是兔子!” 容秋打断他,不管不顾地说:“我是兔子,我就要和颜哥哥挤作一团睡觉!” 不等颜方毓再说什么,容秋又飞快说道:“还是说颜哥哥更想跟我的原型一起睡?可我有了你的小兔子,长老爷爷叮嘱我胎稳之前不能再化原型。” “只有耳朵和尾巴行不行?” 他没消失多久的耳朵又再次冒了出来,直挺挺立在头顶,透露着主人紧绷的情绪。 “还有颜哥哥之前说过的,不能碰的地方,我——我一定不会碰的!” 容秋信誓旦旦地保证,以彰显自己绝不二色的决心。 颜方毓张口结舌。 他向来君子端方,却也并不是羞于此事的人。 又或者说因果轮回、阴阳调和,本就是世间大道,在颜方毓看来,与一朵花绽放、一片叶子凋零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面前的人并不是容秋——哪怕只是两人初见时的容秋,颜方毓都会心无芥蒂,甚至是满含揶揄地给他讲解“睡觉”和“一起睡觉”有什么本质区别。 然后再调笑着问他到底是想和自己“睡觉”还是“一起睡觉”。 小兔子没有变,一如初见时的不着调。 他依旧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为了求那人的亲近软磨硬泡、极尽所能。 是颜方毓变了。 他有思虑、有顾虑了。 不止是方才稀里糊涂的小吻浅啄。 还有更早些的,那些赤城的眼神,是一颗热烈向他的小兔子心。 颜方毓一向孑孓独行,凭自己心意传道于世间。 他见过恶人眼中的恨,也见过路人眼中的惧。 他好像站得太高了,高到世人只能仰望他,隔着至高至远,望向他的眼神便如望向神祗般尊敬。 但其实比起自己,颜方毓一向觉得自己的师尊更像是神祗。 仅收了两个徒弟,还都未常伴于身侧,孤零零一人自囚于雪山,远离红尘、孤高清冷。 颜方毓曾同他师尊开玩笑,说月娥仙子尚有吴刚宫外伐桂,他却连只怀中玉兔都没有,多寂寞。 后来没过多久,他师尊便有了“玉兔”。 颜方毓也同时多了个师弟。 玉兔师弟天授其身,一通操作猛如虎,三两下就把月娥仙子拉下了红尘。 颜方毓虽然总说他师弟是个仙葩,但内心之中,又是否曾对他师尊有所艳羡? 同样的“高居九天”,会否也会有这样一只“玉兔”,不顾千难万险,一心为他奔月而来? 于是从此尘世同行,他便也不再是孑然一人了。 蓦然间,颜方毓明白过来。 原来那句“多寂寞”说的并不是师尊,而是他自己的有感而言。 是他喜欢热闹红尘,也是他自己一个人,多寂寞。 面前的小兔子似是没有发现颜方毓的异样,依旧像个废话篓子一样絮絮不休,充满干劲,仿佛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挡他说服自己与他同睡的决心。 颜方毓看着他,却发现无论如何的自我安慰、自我欺骗,所得都是一时。 不能改变他空门已开,是他心生有鬼,是他问心有愧。 可这是个小骗子。 小骗子奔月而来,到底想要月娥仙子做什么? 他看不明白。 小骗子会达到目的后转身就走,还是同自己一起下月宫? 他也看不明白。 颜方毓发现自己竟无法分辨面前人哪个眼神是真的,哪句剖白又是假的。 ——又或者说,当自己开始在意真假的时候,便已是深陷其中、万劫不复了。 山中寂静,连鸟鸣都无,只闻夜出的虫豸于草叶间“窸窣”。 容秋絮絮叨叨说了半天,颜方毓依旧似是无言以对般一直沉默着。 容秋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可以用,又没有什么好处可以给对方承诺了。 可他的老婆依旧不为所动,双脚扎在地上,没有任何同意容秋进入他寝殿的迹象。 容秋又失望又气愤,却仿佛因为刚刚那么长时间的自言自语,连怒气都丧失了喷薄的动力。 头顶的兔耳朵都耷拉下来,他垂首委屈巴巴地说:“之前明明答应我了,都说好了的……颜哥哥你要反悔吗?” 这本是一句无心且示弱的话,但却恰巧戳到颜方毓的软肋上。 随着对面人话音落地的瞬间,他仿佛瞧见难以割舍的因果向自己汹涌而来,将他整个人都密密麻麻缠了起来。 “我承诺的事情,从无反悔。”颜方毓忽然开口。 容秋猛地抬起头看向他,兔耳朵“刷”地支棱起来。 “真的吗?那、那——呃!” 容秋的话语陡然一顿,是站在他对面的人突然欺身过来,张开手掌狠狠扣住了他的下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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