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尖叫。 “我行!我可以!弟弟再蹬我一次——!”
第027章 容秋借着蹬人胸口的力道重新弹起,在半空中以一个奇异的姿势扭了个身,平稳落地。 经过几次对老婆的祸害,他道歉的姿势已经非常熟练,一声“对不起”刚刚滚到容秋唇齿边,听见天牝津这么说,他不由得把话又咽了回去。 “……啊?”容秋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一时之间没想起回话。 有人找骂,有人找打。 离家之后的生活虽然丰富多彩,但也同时有许多让兔摸不着头脑的事。 “清明院训‘万物有灵,有教无类’,”法台上,那位气势威严的修士淡淡开口,“我自然也理解某些生灵天性难平,若实在想要表演,便等典礼结束后,我在如意楼包个台子,演到你们尽兴。” 他并没有停下用以放大声音的术法,以至于整个山门广场都回荡着他语带微嘲的声音。 “哈哈哈哈!……” 他话音刚落,如捧场一般,有些盘坐在前排的人族修士们放声大笑了起来。 当中有道声音笑得极其夸张,容秋朝那边看去,与笑得一脸恶意的江游看了个对眼。 后者故意撩开自己的外袍,冲容秋拍了拍他腰间悬挂的钱袋。 容秋莫名有些不太舒服,却也知道错处在己,只好乖乖道歉。 “对不起,打扰你讲话了。”容秋低下头诚恳说道,“院长。” 法台正中的那个修士表情霎时一僵。 “哼,他哪里是院长,督学之一罢了。” 人群之后忽然飞来一道清灵悦耳的声音。 只见一个耀眼红毛大岔步子嚣张地从内院走了过来,边走还边嚷嚷:“只是‘之一’懂吗,‘之一’!” “啊?不是吗?”容秋望着走来的岁崇山峻岭,连打招呼都忘了,傻眼道,“他从典礼开始到现在都讲了半个多时辰了,竟然不是院长吗?” 就算小兔子再不了解人族规矩,却也知道一个家里头一个讲话的必然是当家做主的。 就跟狮群狼群打下猎物都得让首领先吃一样,这样象征地位的行为是不分人修兽修的。 “噗——” 兽修这边顿时也响起窸窸窣窣的窃笑声。 比起刚刚江游等人的放肆,他们显然笑得更加克制,嘲讽的意味却一点都不见少。 岁崇山峻岭也乐了。 他给容秋递了个“你很上道”的眼神,故意大声回答道:“院长今日有事不在,没法主持开学典礼,用我们宋督学自己的话说,他这就是‘鸠占鹊巢’‘牝鸡司晨’!” “哦哦哦!鸠占鹊巢的意思我知道!”容秋顿时想起杜鹃鸟教他的成语,“就是说大杜鹃故意挤掉小伯劳,强占它的巢!” 岁崇山峻岭捂着肚子笑得红毛乱飞:“啊对对对!” 在强大的野兽直觉中,容秋默契地与红毛完成了一场“虽然鸡同鸭讲但是殊途同归”的战役。 最开始时宋督学明言兽修太过粗鄙,上不得台面,与酒楼里卖艺杂耍的猴子差不多。 但他立时被红毛揪住小辫子,以带禽兽字眼的成语暗讽回来,以示他现在所为,亦与自己所鄙视的兽修没什么差别。 宋督学表情僵硬,忍不住在心底暗骂道:这两个小儿一唱一和,实在猖狂! 他刚要开口斥责回去,却听台上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陡然打破寂静。 “‘牝鸡司晨’,原意母鸡代公鸡报晓,又喻后宫妇女窃权乱政。” 台上原本也算是站在中间的青年修士上前一步,站在宋督学身边,无形间打破了后者的主人姿态。 他看起来并无怎样迫人的气势,表情也冷静且淡然。 “不过修仙界并无朝堂,宋督学也自然不是什么后宫干政,这词用在这里显然错了。” 说来也奇怪,红毛被这么云淡风轻地一斥,竟连半点顶嘴的迹象也没有,反而收起一身嚣张吊——鸟毛,老老实实地把头一低:“知道了,督学。” 容秋恍然,怪不得岁崇山峻岭之前强调那人只是之一,原来这就是清明的另一个督学! 那人只随意扫了容秋一眼,凉凉的目光便落在岁崇山峻岭头顶的红毛上:“经辩学不好好听讲,《尚书》抄三遍,下个休沐日前给我。” 红毛傻了:“啊?三遍?!” 上首的督学微微一挑眉。 岁崇山峻岭连忙低头喏喏:“知、知道了。” 容秋还没见过红毛老大这么乖顺的时候,看得瞠目结舌。 他向四周望了望,却见其他兽修皆一副鼻观口、口观心的模样,一脸正直,目视前方,权当看不见乖似鹌鹑的昔日老大。 于是容秋把嘴巴合上,顿时淡然起来。 这大概也是清明兽修的某种风俗吧,自己一定是太大惊小怪了,嗯。 面容淡漠的督学不再看岁崇山峻岭,只是顺着话头向所有学子说道:“未免有新生还未来得及看课程安排,我完整说一遍。” “清明书院必修课四门,为:修行入门、武学、经辩学、大事史。” 他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若经辩学没学好,便会出现像刚刚你们岁师兄那样张冠李戴的情况。” 兽修们轰然笑了起来。 但与之前江游等人的笑声不同,他们的笑显然是善意的,顶多……带着点掩都不掩饰的揶揄。 哄笑声中,岁崇山峻岭脑袋一昂:“哼。” 就还挺得意的。 而相比之下,人修那边就有些笑不出来。 坐在前头蒲团上的一群修士面色铁青,江游更是青里带紫,频频回头对容秋怒目而视。 其他人修有的目光游移,有的神情淡漠,离前头较远的修士表情倒没那么复杂,还有笑得同样挺开心。 个中不乏有几个眼熟的人,昨天刚与他们分享过搬仓鼠的瓜子。 其他的一脸茫然傻笑的自不必说,都与容秋一样是这一届才入学的新生。 容秋双手托腮,手肘抵着膝盖。 他本能地察觉到,虽然在场的皆为人形,但也暗潮汹涌分出了好几个派系。 那一脸威严的宋督学自然跟江游等人修是一边的,而台上这个则偏向红毛他们。 ——就比如说,他虽驳斥了红毛的“牝鸡司晨”,但显然默认了鸠占鹊巢。 人族的关系也很复杂呢。 容秋这么想。
第028章 众人笑罢,此一茬事便算云淡风轻地揭过了。 然而偏向兽修的这位督学却并不后退回原位,而是顺着话题继续介绍各科课程。 另一位宋督学再插不上话,显然在不知不觉间被抢过了演讲的权利。 然而这人的养气功夫显然不错,竟没表现出任何不快的情绪,见自己不用再说话,便放松神情退回先生们之间,俨然一副退位让贤的样子。 岁崇山峻岭见状冷哼一声:“呵,惺惺作态,糟老头子指不定心里多气呢!” 他虽这么说,但宋督学的面貌显然称不上一句“糟老头子”。 其人看起来四十岁出头,面白无须,只是身上气势太过煊赫,这才难免让人觉得岁数比看起来要大。 诚然修士寿数悠长,大能者虽有百岁、千岁之龄,但若无意外,修士会保持突破金丹时的面貌,除了邻近寿终,很少显出老态——小药宗的长老们除外。 而另一位督学看面貌则年岁更轻,应是刚过而立的样子。 两相比较,不难看出后者突破金丹更快,这通常代表其天资更高。 于是天资更高的督学缓缓将开学典礼掰回正轨,队尾的兽修们又开始藏在人后说小话。 吱吱在一人肩上“啪”地一拍,叹道:“哎呀二黑,你怎么又幻形啦!” 之前那道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抱歉,没注意。” 此时容秋才赫然发现,刚刚托了自己屁股的那只空蒲团上,竟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至少表面看起来挺像个人。 他生得虎背熊腰,肌肉虬结,一身水绿嫩黄的清明院服鼓鼓囊囊裹在身上,毫不相配不说还带着点诙谐的味道。 一根强壮的尾巴从他后袍摆下露了出来,尾巴根足有脸盆那么粗,往后越来越细,直至末端卷曲在一起,盘成个扁扁的绳垛样。 细细密密的绿色鳞片覆盖于其上,在日光下闪出一种五彩斑斓的绿来。 容秋看了看壮汉屁股底下的蒲团,看了看他;看了看他的尾巴,又看了看他,露出一个迷惑又吃惊的表情。 两人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 最终,壮汉的嘴唇动了动,用更低更小,但依旧浑厚又深沉的声音说:“……真没注意。” 吱吱见状打圆场道:“二黑的幻形也是兽显的一种啦,平时一不小心就会化形,你不是第一个没看见他的。” “不过他的眼睛没办法幻形,你下次如果看见两只眼睛在半空飘,那就一定是二黑又不小心幻形了!” 说完,搬仓鼠给二黑招了招手,后者心领会神,再次消失在容秋面前。 只见蒲团顿时又空了下来,唯有两颗漆黑的眼珠子高高浮在二黑原本的位置上。 ……原来是这么个二黑啊! 容秋双眼发亮:“好神奇!” 原属于二黑手部的位置忽地扭曲了一下,明明依旧看不见手,却仿佛那里发生了某种图像的错位,形成一条长着蒲团和地面图案的胳膊来。 “动了,就容易被瞧出来。”二黑解释。 “但他很懒得动,”吱吱无情拆台,“一个地方呆久了还经常睡着。” 容秋顿时明白过来:“你刚刚就是睡着了。” 不然他刚刚肯定能注意到这么奇怪的、飘在蒲团上的两颗黑眼珠子。 二黑点点头,线条硬朗的面孔上浮起一层少女般的薄红,倒是很衬他身上的鹅黄嫩绿。 他说:“抱歉。” 容秋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下次我会注意看的!” “但我有事……” 幽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容秋这时才想起旁边还躺着个被自己踹过的天牝津,忙转身赧然道:“啊!对不起啊猪仔哥哥!踢坏你了吗?” “兔球别被他唬到了,你只不过轻轻踢他一脚——” 吱吱才嗤到一半忽然诡异地停了下来,似是回想起昨天被容秋一脚从广场这头蹬飞到那头的江游,话语生硬地拐了个弯。 “——肯定踢不死他。” 天牝津就地一滚,捂着心口倒在了容秋的蒲团边。 “坏了,坏了。是爱情的小鸟撞开了我的心扉。”他怀负一种诗人般的浪漫气息,然后熟稔地接了一句下流的话,“需要弟弟亲亲才能好。” 因为没听懂对方的上半句话,容秋低头看着膝边碰瓷的天牝津,双手托腮,表情看起来无辜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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