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白:“哎呀我记错了,是左手!” 容秋:“哦哦。” 他低头找了找,附近只剩颗鸡蛋大的石子。 脚尖一挑,再次朝地痞踢了过去。 “啊嗷!嗷——!” 石头有些沉,直接砸断了地痞的三根手指,他顿时叫得更惨了。 容秋手围在嘴边做喇叭状,冲他跌跌撞撞的背影喊:“不好意思嗷,但下次不要再——做——坏——事——啦——” “我们秋秋真是人美心善呀。”柏白鼓着掌夸他。 容秋嘿嘿笑着。 落日西斜,缀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像一只熟透的大柿子,将周遭的云都染得一片霞色。 反正两人都不敢进去寻人,柏白索性将一根突出地面的大树根茎擦干净,拍拍身侧,让容秋坐过来一起看落日。 容秋长得同样很像爹。 都是圆眼、翘鼻,肉嘟嘟的嘴唇,只不过中和了容浅忆的五官,线条没有那么柔和温吞,眼角一挑,带上点掩藏得很好的精明气。 毕竟都修仙了,满地跑的哪有老头子? 柏白容貌年轻,两人并排坐着并不像父子,反而像兄弟。 他们坐在树下,聊了聊各自离家后的日子。 柏白是追着容浅忆走的。 兔妖一族别的没有,脚力是够够的。 两人上演了一场“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戏码,然后容浅忆佩剑一拍,“刷”地飞天走了。 柏白不会飞,已经找了容浅忆几个月了,看到灵璧上炒的火热的帖子,这才追到了这里。 “既然找来了,爹爹为什么不进去找娘亲?”容秋问。 柏白反问:“那你又为什么不进去?” 容秋:“。” 容秋:“唉。” 容秋给柏白讲的故事就跌宕起伏多了。 柏白表情复杂地听完,合掌一拍道:“哎呀,怪我怪我,当初走得急,忘记跟你讲一定要找女修了。” “臭男人哪能生孩子呀!” 同样的话再从自己亲爹口中听到,容秋终于是死心了。 老婆没有骗人,他是真的不会生孩子。 “唉,”容秋叹了口气,“可是……可是他好看嘛。” 柏白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表示理解:“小兔子嘛!好色一点有什么关系?” “可是老婆不要我了,怎么办呀……” 容秋抽了抽鼻子,难过地扑进柏白怀里。 亲爹的胸口肌肉薄薄的,没有颜方毓埋起来舒服。 容秋蹭了两下,又默默直起身子。 “那位仙君嘛,倒是听说很厉害,想来能庇护得住你。但不能下崽儿,也是白搭呀。”柏白不以为意地说,“世上美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容秋蔫搭搭地说:“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追我娘呢?” 柏白好像被他问住了,顿了片刻才嘴硬道:“……我与忆娘都有你了,那当然同你现在不一样!” 容秋说:“可是其他美人都没他好看啊。” “那是你见识少!”柏白一下子来劲了,“走,爹爹带你看看什么是外面的花!花!世!界!” “啊?可是……” 柏白一把把儿子拽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城中走去。 * 修士们缺觉少眠,华灯初上的夜里,某些地方要比白日时还要热闹。 ——比如城里的歌楼一条街。 红红粉粉的灯笼用术法漂浮在空中,一边四处游动,一边持续不断地向下撒着香片与金粉,空气中都是甜腻腻的香味。 男男女女穿行其中,灯笼映出的暖光将面目照得斑驳暧昧。 似一片轻纱,将整条街笼在轻柔快活的氛围里。 “阿嚏!” 容秋被空气里的金粉刺激得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瓮声瓮气地说:“爹,一定要来这儿吗?气味好难闻。” 柏白对着一块巴掌大的铜镜摆弄着自己的脸,闻言随口道:“闻不惯就闭会儿气,或者灵力把它们镇开。” 他从铜镜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容秋:“这可是金贵的玩意儿,一晚上就要耗去千金呢。” “真的吗?干什么的呀?” 一听很值钱,容秋立马又吸了吸鼻子。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闻起来是有些适应了,口鼻中都是甜丝丝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柏白含糊地说。 容秋:“噢。” 无风无雨的,两人忽然觉得后脊背一阵恶寒,像被什么猛兽盯上一般,同时打了个寒战。 容秋:“爹爹,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柏白也摸摸胳膊:“大抵是这巷子里偏,阴气重呢。” 他收起铜镜。 “走吧,咱们去街上,外面热闹。” 容秋扭过头,看着柏白的脸惊疑道:“爹,你干嘛要在嘴上弄一圈胡子?” 他们兽修化形,长相虽不能大概,但毛发这些本就随意幻化。 柏白摸了摸唇上的短须,理所应当道:“你爹我这么天香国色,不遮一遮,被人认错掳走了怎么办?” “再说,哪能叫忆娘知道我来这种地方呢。”他小声自言自语道。 容秋:“那我要不要也遮遮?” “你哪用得着?”柏白掩唇笑着,伸手捏了捏容秋的小脸蛋,“我儿傻不愣登的,一看就是来见见世面,才不会错认呢!” 容秋:“噢……” 柏白凑近他看了眼,又捏捏容秋的鼻尖,调笑道:“做什么又这副表情?还在想你那情郎呢?” “我没想。”容秋赌气说,“我都来这里了,他都不想我,那我也不想他。” “知道这是哪儿了?”柏白诧异。 “有什么难猜的。你们都当我傻。”容秋闷闷地说。 柏白愣了一下,继而笑出声来:“哈哈,我家秋秋最机灵了!” 走出去前,容秋还是将身上水葱似的清明校服换掉了。 想了想,化出一身宝蓝色的长袍,形制与颜方毓常穿那身有些相像。 人靠衣装,这样穿着,看起来确实比着嫩绿嫩黄长了几岁。 出了小巷,空气中的甜香气味更浓了。 暖黄的光晕中金粉浮动,香甜阵阵,这样温吞地气氛,总觉得人行在其中看条路过的狗都显深情。 一只月兔花灯飞到容秋头顶,他伸长胳膊去够,那灯往上一飘躲过容秋的手,一捧干花碎从它身下的小篮子里漏出来,洒了容秋一身。 若有似无的乐声不知从何处而起,不论走到哪里音量都不增不减,为整条街巷添上一抹靡靡音色。 每从一家门庭前面走过,便有飞乐声从楼里传出,随着街上的乐声与之相和。 或弦或管,或婉转或轻快,楼与楼的曲子和音皆不相同,却都能和外面的乐声浑然一体,丝毫不突兀。 偶尔有神光,或人影从楼阁中飞出,在自家屋顶旋舞几圈再落回楼内。 各式各样的手段层出不穷,看得两只兔子目不暇接。 “还是书院旁边的才子佳人们玩得花呀。”柏白感叹。 “你想去哪家逛一逛?”他看向容秋,轻笑着揶揄道,“还是……想都逛一逛?” 容秋还没回答,身侧忽有一道清冽香风吹了过来。 两人齐齐侧首看去。 只见阁楼之上,一名青衫女子空踩金粉轻盈飞出。 鼓乐声骤然从楼里响起,刹那间星光流转、瑞气千条,萦绕在她身侧,伴她向上翩飞。 这声势未免有些太浩大了。 光亮映在容秋微微睁大的瞳仁中,他几乎看呆了。 女子在大大小小的灯笼中胡璇几圈,那些灯笼被她的动作扰动,像受惊的鱼群一般四散逃逸。 薄纱制的长衫水波一般漂浮游动,在流溢的神光更增几分空无的神性。 仿佛是察觉到了容秋的目光,她长睫微垂,也向他看去。 两人的视线蓦然撞上,容秋看见对方弯眸笑了,灯光与星光都映在她瞳仁中,像一泊柔软的水,又似另一双春水含情的眼睛。 柏白看着儿子那副魂儿都要被人家勾走的样子,好笑地问容秋:“她是美人吗?” 容秋下意识点点头:“是、是是……” 柏白:“那走吧,我们今晚就去这家。” 美人出行只为揽客,在外飘飞一圈便落回了屋里。 柏白拉着容秋走进楼,还有许多其他行人也被一同吸引进来。 这歌楼从外面看也就三四层的高度,里面却大得很。 中间一座气派的舞台,顶上整个都是挑空的,一圈圈雅座绕着栏杆而建,几个半层处还有外挑的台子,都铺着厚实的地毯。 伴随着悠扬的乐声,一个个美人在台子上翩然起舞。 容秋仔细看了看,竟是男女都有。 这里的小厮都是长相清秀的少年少女。 若是女客进门,便由少年来带,若是男客进门,便是由少女来带,若真有特殊要求,直接出声要求就是。 柏白是要给容秋找能下崽的,自然没有拒绝引他们上楼的少女。 他们上了三楼,竹门一关,外面的嘈杂声便完全听不到了,但那飘在空中的乐声却并不受影响。 若不是凭栏而望时还能看见外面热闹的景象,就仿佛整座歌楼中只招待他们一间客人一样。 少女领他们进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跪坐在一旁软垫上给他们介绍楼中服务。 酒食、歌舞、琴乐之类都是能点单的。 人当然也能,所有雅间都是套间,觉得厅里不好办事还可以去隔壁。 只不过美人们都只服务夜场,会一个接一个在楼下台子上跳舞,凭栏的客人们投下打赏,若得美人心意,便会上来服侍。 所以在此之前,有什么需要只能由她来代劳。 少女这样说着,一边拿眼睛偷瞄容秋。 他本就是个漂亮的小郎君,偷偷穿上老婆的衣服,就更显得丰神俊逸。 “那倒不用了,我儿子喜欢年纪大的。”柏白慢声细语地笑道,“不过菜单和名册可以留下。” 柏白点了酒和几道爽口的小菜便叫她下去了,歪在容秋身侧的栏杆上,指尖一点花名册。 “我儿子喜欢的这个是头牌呢,要最后一个才出场。” 容秋的目光有些微的失神,他下意识扯松自己的领口,问柏白:“爹爹,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热?” 柏白笑起来,给他递去一杯酒:“喝点吧,喝了酒凉快了。” 他话音一落,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恶寒。 奇怪,是这里的阵法漏风吗? 柏白也没多想。 容秋乖乖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又吐回去半口。 “好难喝!” “多少喝点吧。”柏白哄他,“那街上的金粉里掺了东西,被这里的酒香勾起来,你不喝会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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