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有人抬头看向学子们所在的洞口,似是防备容秋他们真的想出什么攻破阵法的办法。 两方的目光撞在一起,底下的人立刻扬声挑衅道:“看什么看!有本事下来啊!” “别嚣张!一会儿就下去揍你们!” 两方立刻对骂起来。 其架势之熟练,显然在容秋他们还没过来的时候,类似的场景就已经上演过过无数次了。 洞底的入侵者显然是各自为政,在那人挑衅时其余人只是冷眼看着,并不帮腔。 眼看穴窟内吵闹成鸡笼了才斥上一句:“行了别吵了,实在灵力多烧得慌就上去跟他们打一架!” 互相不服气地拌了两句嘴,底下人终于不再搭理他们了。 容秋在旁边看着他们吵,仅从目前的表现来看,并不能分辨出底下那些人手里到底有没有小纸条。 况且小纸条散出去了那么多,纵然去问,恐怕也很难有人记得请是否有小队把其中一张小纸条给了这几名兽修。 【那怎么办?是不是这种沟通方法已经不安全了?】 【谁还会什么传讯术法吗?】 【从前我太爷想教我术法来着,但我嫌那些术法太老土不愿意学,现在就是后悔。】 【同学你糊涂啊!】 【也别太担心了,那些不只是王师兄的猜测吗?说不定真的只是有内鬼传信而已啦。】 【真好,我就佩服咱们清明学子自我安慰的能力。有内鬼已经是“而已”了。】 ………… 虽没再吵架,但小纸条上又开始浮出密密麻麻的字迹。 而且自从知道王元驹会抹去字迹,大家的交流就都不那么束手束脚了。 一面纸要是聊满了就嗷嗷叫着王师兄清屏。 眼看学子们又把一张小纸条聊出灵璧内网的架势,王元驹清了几次便不胜其烦,点了胡觅的名字让他来干。 小迷糊仙本来还在纸条那头偷偷乐,立马头皮一麻,老老实实落下一个“哦”字。 王元驹无奈地从小纸条上抬起头,对容秋说:“只剩几个幻境的阵法没有激活了,我们得尽快想办法,把这个阵法抢回来。” 容秋:“已经在想了!” 他一个头两边用,正将这边的情况转述给幻境外的薛羽听。 薛羽说自己师父已经去查清明院志了,看看还能不能再找出点能用得上的彩蛋来。 王元驹低声暗示:“‘那位’能不能……” 容秋瘪着嘴,又轻又快地摇了下头。 小兔子一向是个和顺的性格,此时心中却罕见地有些烦躁。 明明平日里惯常是抱老婆大腿的,但不知是不是之前那种“自己能帮上忙”的自信、与“能与老婆比肩而立”的自豪,令容秋莫名生出一种…… 一种不再愿事事都靠颜方毓的别扭情绪。 心中有道声音在问: 你是一只小兔子,不靠老婆靠什么呢? 他们兔妖找老婆的标准不就是要能靠得住吗——哦对,还有要长得好看。 况且……容秋忍不住觑了眼小纸条。 况且如果老婆看到了他们的困境,就一定会赶来帮忙的,此时对方却没有反应,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这个时候就得靠自己撑起来了。 “我有办法的。”容秋又扁了扁嘴,有点赌气似的地说。 忽然,远处的甬道中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容秋抬起头向那边看去。 王元驹:“有人来了。” 片刻后,一支小队出现在甬道拐角。 一行十来人,竟比他们这边的人还要多久。 领头的男人皮肤黝黑,生得又高又壮,绷紧的臂膀比容秋的腰还粗,满脸横肉,下巴上一圈络腮胡,十分凶神恶煞的样子。 “咦?”身旁学子有人轻呼,“是徐先生。” 看着容秋略微迷茫的眼神,王元驹在他耳边低声介绍道:“是人修这边的武学先生,徐摧。” 容秋了然地“哦”了一声。 清明虽挂着“书院”的名头,但到底还是个修仙学院。 怎么打架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门学科,而各家法门千变万化,武学课便也是整个书院中拥有先生最多的学科。 武学课先生的数量,甚至比其他所有学科的先生加起来还要多,阵营战的裁判自然大多都是武学课先生。 又因种族不同,人修和异修的武学课分开来上。 纵使当时把所有课程都上过一遍,容秋还是很难把人修武学课那边的所有先生都认全。 “徐先生。” “徐先……” 学子们一礼还没行完,徐摧就已经风风火火地走到了近前。 大家下意识把洞边的位置让了出来,补上后半句:“……生。” “废话就免了。”徐摧随便摆了摆手。 他的脑袋都快要碰到洞顶,大步踏到洞边时就像一座黑黢黢的小山,让容秋下意识贴紧了洞壁。 “事情我都在那玩意儿上看见了。怎么,这群小兔崽子还不让地方?” 徐摧刚往洞底看了一眼,忽然余光瞟到旁边几乎将跟洞壁贴成一体的容秋。 他狠皱了皱眉,长臂一展,蒲扇大的手拎起容秋的衣领将他向后一扔:“怎么还有个这么小的崽子?往后面稍稍,别等会儿一脚把你踩死。” 容秋莫名其妙被他扔到后面,站定后一指鼻尖,有点难以置信。 “我?小……???” 虽然他也常说自己区区一百来岁,但那只是对于兽修来说。 真要算年龄,他可比在场的所有人修活得年岁都大长呢! 和徐摧一起过来的几个学生都有点尴尬地赔着笑脸,看着容秋,一副有点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神情。 徐摧没有理他,好像也没有要先听其他人说说状况的样子,低头朝洞底扬声喊道。 “嘿,你们几个!” 底下的人早就听到了洞窟里的动静,此时听到徐摧叫阵,都有些新奇朝上望了过来。 徐摧抬手敲了敲挡在洞口前的防御阵法,灵流涌动,发出嗡嗡的蜂鸣。 他声如洪钟,隆隆喝骂道:“快点把这玩意儿收起来,现在不是你们耍弄人的时候,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外面有多少人误用了符牌你们猜不到吗?!有多少人!在找不到的地方被噬灵法阵吸死了!” 容秋眨了眨眼睛,没忍住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 ……什么意思? 怎么听这人说话的鳯意思,好像还以为底下的人就是书院的学子似的? 跟着徐摧一起来的学生表情夸张地冲他挤眉弄眼,连蹦带比划,终于让容秋搞懂了他们的意思。 ……这位徐摧先生,似乎就是一直不相信有外敌入侵的那部分人。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遇到了入侵者,他一直以为是学子们联合起来捉弄先生。 果然,听到徐摧的喊话,洞底的人或不为所动,或嗤笑几声,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讥讽。 容秋有点没忍住。 什么联合捉弄……人命关天的事情,他们图什么啊?! 容秋干脆问:“颜……颜方毓没有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吗?” 说完,他的脸微红了一下。 容秋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颜方毓,明明比之前腻腻歪歪的称呼和敬语听来都要疏远,可就是让他有种好像一下子跟颜方毓平等了的感觉。 有种莫名隐秘的窃喜。 好在山洞昏暗,并没有人看到他脸上的薄红。 但几个学子还是扭过头来,目光隐含诧异——以及肃然起敬地看了他一眼。 “你要叫他先生!”徐摧粗黑的眉毛拧起来,露出一个“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尊师重道”的表情。 随即他又哼了一声道:“颜仙君是什么人物,这群小兔崽子见了他都是夹紧了腚的,他老人家哪知道他们闹腾起来能翻出几层天去?” 徐摧看看他,又看了看旁边一路跟着自己,此时脸上具是一副“你看,没用,解释不通吧?”表情的学生,也露出类似的、懒得争辩的表情:“生在这个时代,你们这些小崽子就珍惜吧!” 这些建立在他人性命之上的戏耍捉弄,在从前的修真界才没什么好奇怪的。 修行方法只掌握在极少数的人手里,那些修士从凡人和弱者身上找乐子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就跟顽童兴起时水淹蚂蚁窝没有区别。 他们就像蚂蚁一样渺小。 徐摧看着还有点懵懂的小学子嗤笑了一声,满生横肉的脸上是一种很粗鲁的匪气。 他不再理会他们,又向底下喝道:“你们这群小孩,还没走出书院身上就背着数不清性命,到了要突破的时候就不怕心魔反噬吗?” 洞底坐着的人目光中的讥讽更浓了。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浮夸的笑声在崖壁上撞来撞去,回响出几十人一起嘲笑的错觉。 徐摧的那张本来就不白的脸一下子黑如锅底,腮边的肉抖动着,一双虎目中燃熊熊怒火。 “我……我想到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忽然自洞底响了起来。 一时间,无论是洞里人还是洞底人,目光都朝着法阵中央看去。 那是被束缚在阵眼处的、脖子上悬着柄寒光闪闪的剑的兽修在说话。 他是他们中最倒霉的一个,头一个被抓出来向中心阵法输入灵力。 “你给我老实点,别想耍什么花招!” 洞底的修士不笑了,阴恻恻地警告那个兽修。 那名兽修跪坐在地上,双手还按在阵眼,头却呆呆扬起来,看着头顶被圈成一个圆形的深蓝色夜空。 月亮又圆又大,他低声喃喃:“……他们是靠我才把大家都困住的……因为我,因为我……” “还没走出书院就背上性命……” 徐摧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喂,你——” 那名兽修豁然扭头瞪向缩在角落里的几个同伴。 他睁大眼睛,本来显得十分可怜无辜的下垂眼角崩裂开来,蜿蜒流出泪一样的血。 “我们死掉就好了!我们死掉就好了!”他几近癫狂地说。 “我们都死光,就没有兽修能帮他们输灵力了!” 兽修“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锐利的犬牙长出牙床、压在唇边,用一种形容不来的恐怖目光看向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同伴们。 洞底其余人瞳孔猛地一缩,控制飞剑的修士迅速捏指掐动剑诀。 他们似乎以为他会狂性大发,冲过来将所有兽修全都咬死,便趁着他有异动之前先一剑斩去。 可没想到对方的速度更快。 也没想到,他本就是冲着飞剑去的。 “嗤!” 利刃割开血肉、卡在骨头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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