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容秋一愣。 颜方毓:“刚才的异动不仅是几个幻境破碎,而且还不知道为什么让它们自行封闭了。现在幻境外的人进不来,幻境里的人,包括我们裁判,也都出不去。” 容秋:“不是还有符牌?用符牌离开不行吗?” “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颜方毓神情严肃,“符牌能够将你们送出幻境,是因为里面刻有传送阵法,阵法与其他阵法勾连,只要启动传送,符牌就会自动销毁,作为被淘汰出局的凭证。” “现在传送法阵已经失效了,但除此之外的其他阵法都还完好,激活传送阵并不会把人送出去,只会单单把符牌毁了。” “此时幻境内的噬灵法阵还在运转,没有符牌傍身,就跟那边那个一样的下场。”颜方毓冲不远处还晕着的江游抬了抬下巴,“但感气之体只有这一个,旁人是真的会被吸干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 容秋大惊失色。 他一下子想起之前灵璧群里那几百条相同的消息。 ——不要退出比赛! 原来如此,那位同僚一定是更早就知道了符牌失效的事情! 但他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恐怕只要解释一句,就远比他重复不断地说那一句话要有用得多吧! ……或许,是不能? 什么情况下才会用触发符牌的传送法阵? 被人族合符强行驱逐出比赛,又或者是将自己的灵力输入符牌,主动弃权。 无论哪一种,必定是经过了激烈的战斗,才终是不敌,败下阵来。 也许那人已经重伤,本以为能撑到离开幻境就万事大吉,却没想到符牌碎了,但自己依旧在原地。 曝露在噬灵法阵中,强弩之末的异修恐怕连意识都已经模糊。 就像志怪故事中的某些执念太深的鬼魂,总会在死后重复着生前的最后一个动作,难以清醒。 在最后的弥留之际,那个异修便这样提着一口气提醒着、告诫着自己的同族们,不要再踏入险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容秋慌张地拿出灵璧:“我得赶快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探入灵璧的瞬间,停滞在界面上已久的“不要退出比赛!”再次跳入容秋的脑海。 那条漆黑加粗的句子好像正尖锐地提醒着容秋,他的灵璧从刚刚起就已经不能用了。 “颜哥哥,我的灵璧好像坏了!你能不能——”容秋匆忙从灵璧中抬起头,在目光与颜方毓对上的瞬间,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口中的话戛然而止,变成一句缓缓的,“你的灵璧是不是……” 颜方毓没有回答。 但从他的沉默中,容秋已然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颜方毓轻声说:“我们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了。” 容秋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可能,怎么会呢!你可是颜方毓,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颜方毓被他那种好像把自己奉若神明,连“神明”自己都不容诋毁的语气给逗乐了。 他懒散笑了一声:“对,是啊,怎么会呢。” 容秋跳起来,闷着头在空地上走来走去,嘴里还嘟囔着:“而我,我可是主人公,主人公要拯救世界的,怎么也会被‘困’在这里?” “是啊是啊,怎么会呢。” “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伏笔我忽略了……快想想快想想……” 颜方毓一抬手,把几乎要把自己转飞起来的容秋捞进怀里。 “伏笔……还真当是话本呢。”他把容秋方才因为流产而松散的衣带重新系好,又将逸散而出的灵力拢入容秋的经脉,“好好待一会儿,你丹田上还有裂痕呢,我都不敢碰。” “……符牌!”容秋忽然叫了一声。 颜方毓摁住又想跳起来的小兔子,皱眉斥他:“说话就说话,你老蹦来蹦去的做什么!” 容秋拍着他的手臂激动地说:“是符牌!哥哥!符牌肯定有问题!” “我之前在外面的时候看见了,那些外人拿的符牌都不会显示小白点的!但是他们的符牌用起来又没问题,说不定他们早就已经混进清明了,从滴血认主开始,就把原来的学生身份替代了!” “好、好,别乱动,一会儿伤口又裂开了。”颜方毓哄着他,“你不是把这些都告诉那只重明了吗?我也早已知晓了。” “那就快点查查呀!做符牌的,或者分发符牌的,其中一定有人有问题!”容秋简直跟坐得不是颜方毓的大腿,而是坐在钉板上一样激动得扭来扭去的。 “你别急,庄先生早已吩咐下去了。”颜方毓用臂膀箍着他,声音中也带上些思索,“不过也真是咄咄怪事,为保证比赛公平,所有符牌都是司徒清渊亲手做的,旁人应该难以仿刻才对……难道是仙盟有不出世的大阵法家坐镇?” “司徒院长?都是他一个人做的?”容秋愣了一下,急得又差点跳起来,“那肯定是他!他是叛徒!” 容秋还是对当时司徒清渊忽然出现,凑巧从心魔团中救下自己而耿耿于怀。 听见符牌不假于他人之手,便直接给人家下了定论。 谁知颜方毓却沉吟道:“司徒院长……不应该。” “他既然要来插手,是忠是奸我自然是早早卜算过了,虽然卦象有些模糊不清,但有示司徒清渊并非歹人。”他的语气里逐渐带上点疑惑,“唯一有些奇怪的地方就是,结果来看,他似乎……与整件事情都没什么关系。” 但是明明连符牌都是他做的,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容秋简直恨铁不成钢:“说清楚很重要的呀!有些话差一个两个字意思就全变了,说不定被模糊的地方就是重点!” 颜方毓忽然笑了一下:“这么说吧,其实鸿武宫的弟子都是一群……嗯……脑子有些一根筋的武疯子。” “他们对仙盟想要的什么权势、地位之类的并无兴趣,一心只想着锤炼道体,然后跟厉害的高手打架去。”他说,“不然的话,就凭借他七宗之首的名头,清明书院的背后真正的话事人,天下归心也不过是勾勾手指头的事,远不需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这天下七宗里,剑宗实心眼,小药宗死心眼,天衍宗缺心眼,天枢宫自恋,无尽海都是狂热信徒,归藏宗天天就把自己关屋里摆弄小玩意儿。 这么些个玩意儿能成为顶头的前七个,除了“天道垂怜”以外颜方毓真是想不出什么别的理由。 容秋又想起了什么,据理力争道:“对了,他还会因果道!” “那天在药田时我看到了,他能解开你用因果道布下的障眼法,还能把它恢复原状!” “你算他是个好人,说不定是因为他用因果道遮掩了天机呢?” 颜方毓愣了一下,好似确实不知道司徒清渊还有这一手。 “……嗯,没错,你说的对,司徒清渊确实很可疑,说不定现在庄先生已经查到他捣乱的证据了呢!”颜方毓信誓旦旦地说完,又装模作样地可惜道,“但是现在幻境与世隔绝,连我也联系不上他,没法把结果告诉你了。” 容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没再纠缠司徒清渊:“就没有其他办法吗?没有灵璧之前呢?大家都靠什么联系?” “所有术法都联系不到外界……啊,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颜方毓眉头微微皱起,“无尽海神通特异,就算此地连元婴都能隔绝,应该不妨碍笛领宫联系其他弟子……” 他低声喃喃:“但似乎近几日都没见到她……” 容秋回想起神识课上进入过的那片奇异的海,那座远远的海岛。 他有种感觉,也许在那片海域中所有无尽海弟子的精神都生活在那座岛上,无论相隔多远,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在岛上相见。 就像他也曾经进过颜方毓的蟾宫一样。 “——啊!!!我也想起来了!” 没等颜方毓对他的一惊一乍做出什么反应,容秋已经熟练地将精神力换去了半身那边。 果然,纵使幻境已经成了孤岛,容秋还是能跟自己的半身联系上的! ——不愧是连江潜鳞都想得到的秘宝! 熟悉的、仿佛梦中坠落的感觉,令容秋知晓自己已经回到了半身身上。 还没待他看清周围,就听见屁股底下一声叫唤。 “哎呦呦呦呦……小秋哎,你可压死爷爷了……” 容秋连忙不好意思地从药老身上跳下来。 他还在之前大家一起看遥觑镜的地方,大概是因为刚才流产,灵力支撑不住让秘宝半身化为了原型,大家正围着面人儿研究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哎,小秋你回来了?” “这是什么神通,大变活人……?” “等等!你这肚子——!肚子怎么没了?!” 容秋低头一看,只见自己半身的孕肚也没了,就连身体虚弱的情况也跟幻境里真身一模一样。 容秋简洁地说:“我流产了。” 其余人晴天霹雳:“啊??!!” 什么啊!怎么回事啊?! 他们那么大、那么圆的一个肚子——不是,他们看着长了那么久的兔崽,怎么一眼没见他就没了啊?! “哎呀,现在这个不是重点啦!” 容秋捂住登时就要鬼哭狼嚎的老头儿的嘴巴,三言两语把自己偷跑的手段解释了一下,又拿起自己的灵璧匆忙联系庄尤。 原来庄尤并没有像颜方毓一样进入幻境,而是在外坐镇主位。 但幻境里面的岁崇山又能联系上他,八成又是给重明鸟开的三万六千个后门之一。 这样一个看起来相当古板严苛的人都会时常偏向自己的另一半,但他老婆就—— 唉,算了不说了,人比人气死人。 容秋连播三个通讯,对面并没有人应答。 他正要拨第四个,旁边一位师姐忽然说话了。 “你刚刚说幻境崩塌了?没有啊?会场里的虚相还都好好的呢。” “什么?!” 容秋惊讶地抬起头,果然从遥觑镜中看到了一片完整的半透明虚影。 白点在当中星罗棋布,蓝点偶然相随,与开始时没有任何分别! 他甚至在其中看到了雨林幻境的虚影! “绝对不可能啊!我眼睁睁看着它碎的,我跑了很久才跑出来,不然怎么会流产呢?!” “还有!还有别的幻境也碎了,至少碎了三个!我穿越边界时都看到了!” 容秋让会场中的师兄将雨林幻境完完整整地摄进遥觑镜,那些代表学子们的白点确实还在移动着,甚至还可以点开任意一个蓝点来看! 会场中的观众们也没察觉到任何异常,依旧津津有味地看着幻境中的“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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