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亚萨喜欢喝酒,原来喝酒后什么都记不清楚了。郝誉感觉眼睑沉重,他抚摸自己脖颈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胃里翻江倒海,瘪嘴又灌下两口,“哇”一下全吐出来。 亚萨酒量稍好一点,但在一通烂醉里也没好到哪里去,赖在亲传弟子身上哈哈嘲笑郝誉。 “九一的毒有这么猛吗?”亚萨挥舞双手,符合不存在的咏叹调般高呼,“永不熄灭的太阳。藏宝库。流淌蜜色的河流。藏宝库。我终要把你掠夺。我是最残忍的复仇者。哦~寄生体,全部杀掉,哈哈哈杀掉。” 藏宝库里的雄虫雌虫非常不喜欢外来者。 他们称呼军雄为“侵略者”。 亚萨和郝誉习惯来自同胞的辱骂,他们铁石心肠,会使用从上一个圈养基地抢来的武器,对基地实行扫荡,接着攻略下一个圈养基地。 无论雄虫雌虫,还是寄生体,都是死。 亚萨完成任务出来的那一周,几乎是见谁都杀,基因库鉴定他彻底疯了,动用能力将亚萨锁起来。直到郝誉出来,脱掉双手的武器匣,赤手空拳冲入基因库把亚萨揍得不能下地,再把那群研究员揍到不能下地。 “你还会去第三期吗?” “当然。” 亚萨勾勾手指,似乎有悄悄话要和郝誉说。等郝誉凑过去时,他又邦邦给郝誉两拳。两个军雄就这样莫名其妙滚在一起,开始醒酒式互殴。 “还好浮游没有跟着你。”亚萨一记上勾拳,“你这个傻卵。□□的事都搞不清楚。” 郝誉反手揪住亚萨的脑袋,连续几个膝顶,打得亚萨吐啤酒。 “狗屎。好像你很明白一样。” “我都找明白的家伙。”亚萨吐几口,唾在郝誉脸上,指甲掐入郝誉的手臂,彼此开始幼稚的角力,“不像你。郝誉。你这个贪婪的家伙——你的雄父还活着,你还有那么多家人还活着。你有什么不知足,你有什么不知足。” 亚萨嚎叫着,痛哭起来,没一会儿他躺在呕吐物、血水和酒水里含着泪睡下。徒留郝誉一个人看着掌心发呆。 雅格乖乖给两个长辈看门,一句话不说。 “喂。小的。”郝誉随意攀谈道:“你的雌虫又怎么样了?” 雅格:“我又被甩了。” “……可怜。”郝誉找不到说话的对象了。他思索自己与那一屋子雌虫的关系: 爱情?不,他绝没有到那个程度。 亲情?这绝对是有的,可是郝誉想不明白到底是责任更多,还是短短几个月真相处出情感来。他在自己的领域内算高手之一,在感情上没比连续被甩的雅格好到哪里。 大部分军雄的感情生活都是稀巴烂。 它们使人心如乱码。黑暗中,郝誉打了一个寒颤,抬起头瞟一眼紧锁的窗户。他站起来,跌跌撞撞解开窗户上的锁。 月亮升起来,风吹散屋里浑浊的味道。 郝誉忽然感觉到一阵不适应:比起月亮他更喜欢太阳。因为他生活的地方、他为之奋斗的地方,太阳永远盘旋于天际——他知道太阳的温度,知道沙子晒到什么程度烫得蜕皮,知道行走于荒野还可以对太阳咒骂,他知道在藏宝库里要小心太阳,又要敢于直面太阳。 那是他被规划,被限定要用一生去击败的敌人: 将军级寄生体之一,守财奴。 藏宝库千万年来不变的主人。 “你怎么看寄生体。”郝誉鼓励雅格,“随便说说。” “我不知道。” 郝誉理解,“因为他们占据雌虫的身体,模范我们的社会生存方式……他们与我们很像,但又完全不同。是吧。” 雅格承认这一点,同时他告诉郝誉死了那么多同伴,自己与寄生体永远无法和解。 “我无法忘记第一次任务。”雅格道:“我失败了。那个雄虫就在我面前被……吃掉了。” 还没成年的雄虫牵着雅格的手,用期盼又崇拜的口吻喊他“雅格哥哥”,下一秒被寄生体咬掉脑袋,空荡荡的脖颈和带着余温的手骤然落下。 郝誉道:“会习惯的。” “老师也这样说。” 郝誉:“确实。” 雅格没有多问。郝誉却不会停下,他拆穿亚萨的底细,“他把你当自己的亲子疼……雌虫才不会让他看孩子。亚萨也喜欢……我们这些军雄多少有点毛病,不控制激素,到年龄都喜欢幼崽。” 军雄出任务都尽可能把幼崽救下来,带回来。 不论雌雄。 他们也很希望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在精神力上不排斥自己的亲眷。 “亚萨命真好。”郝誉忽然欣慰起来,“嗤。真是。” 他想起,伊瑟尔还怀着自己的虫蛋。 * 郝誉给自己未来的孩子准备资源。 一份雇佣雄虫孵化虫蛋的报酬,可以雇佣桑.亚岱尔这个级别的雄虫全身心带崽到五岁;一份全境学业畅通证明,可以让他的孩子在他死后继续完成学业,且不限制任何专业;一份由军部、基因库、协会、政府四方保证的资产证明及保险库,郝誉在里面留下几个自己收藏的绳镖镖头,几封给孩子取名的信。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现金、不动产,郝誉让军部折算过几手后,和过去一样打到雄父的家庭账户里。 他预计虫蛋生出来就丢给雄父养。 伊瑟尔.南? 有修克这个前车之鉴在,郝誉绝不会让这家伙带孩子。 签署一大堆文件证明后,郝誉又开始着手安排另外两个孩子的继承权——他想,在自己的孩子长大之前,修克和白岁安更需要成长。他给两个孩子的东西也更实际些,包括但不限于:提前准备的好工作、学业里需要的各种稀缺补品和武器、可以帮助他们在军部里成长的关系名单。 对比之下,钱财少点没关系,够用就好。 “我如果死了。武器匣侥幸找回来,就给修克用吧。”郝誉分配道:“疗养别墅里的热武器全部留给芋芋。芋芋更擅长这个。让我想想,还有什么……” “郝誉阁下。”律师提醒道:“按照规则,伊瑟尔生下来的虫蛋基因库有一半的探望权。” 郝誉知道。 他想,他万一死在藏宝库里,基因库要做什么自己完全拦不住。在不清楚虫蛋性别的前提下,他也无法将孩子托付给雄虫协会等机构——基因库作为五大鼎盛权势之一,除非蝎族长老会和雄虫协会联手才可能抗住施压。 郝誉活着,长老会和协会不用说,基因库一个屁都不会对郝誉放。 但,他死了呢? 眼过云烟,物是人非。 交给其他军雄?不,那也很危险。军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会养,怎么有机会有时间给别的军雄养孩子呢? 白宣良更不可能,郝誉从头到尾就不期待白宣良改变性格。他是不会主动促使白宣良改变性格,也懒得插手别人性格的,他只会找到一个自己认为可靠的选项,努力促成。 “亚岱尔。”郝誉为自己的卑劣感到羞耻。重新站到军雌亚岱尔面前,他脸都是辣辣的,“能不能麻烦日后,您家里……照顾一下我的孩子。” 亚岱尔家作为蝎族本土地头蛇,长年把持地方长老会两个及以上席位。他们在蝎族拥有声望、土地、财富、权势,除去桑.亚岱尔,郝誉对亚岱尔家观感处于中等偏好的位置。 碍于他前一天才把对方家里的宝贝雄虫教育过,双方闹过不愉快。郝誉表情硬邦邦,在亚岱尔的注视下总想要跑掉。 “我以为您会关注您哥哥的事情。”亚岱尔略微有些惊讶。 他那天和自己的雄虫哥哥大吵一架,双生子吵架都同步,一起开口说话,一起闭嘴,再一起说话,加大音量的节奏都差不多,吵到最后要不是桑.亚岱尔的雌君出手,军雌亚岱尔真怕自己把哥哥剩余的那只手也敲掉。 他向郝誉解释自己哥哥的精神力使用方式,“只要哥哥愿意,他可以通过肢体接触,与任何雄虫的精神力完成链接。” “哦。所以我过敏了。”郝誉头疼,“我现在不想要聊他。我哥哥已经死了——亚岱尔,你理解这个意思吗?他死了。” 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尸体一瞬间烧成灰,想要去求证,碍于各种因素也做不到。 “好的。我理解了。” 所以真相也不去追踪吗?军雌亚岱尔感觉一阵古怪,这可真不像郝誉。 他原以为郝誉要翻天覆地将郝怿之死查个明白。结果,却像一枚石头落入水中,除了最开始那一会儿有些声响,后续波澜也不存在。 郝誉真奇怪。 难道他对哥哥止步于此吗? “关于您的孩子。”军雌亚岱尔想起修克最新的身体报告,中断片刻,提议道:“不如等虫蛋生下来再说?”
第九十三章 惊魂未定的修克被基因库抓去做身体测试。 基因库大抵是闲着也是闲着,老样子抽血体检各种扫描,一通乱七八糟的测试下去修克头昏脑涨,居然真忘记长辈们乱七八糟的事情。 中途,白岁安还给修克送点吃的。 两个未成年久违地单独说话,既没有互相殴打,也没有针锋相对,空气里只有一种淡淡的气氛。 “你要跟你雄父走吗?” 修克拆开包装,掰开面包。面包里的热气挥舞出来,甜茶酱和炖烂的肉涌出来,沾了他一手。 白岁安没有得到回复,继续问道:“听说,他送你一架深空机甲。” “你想要,可以和叔叔说。”修克大口咬下,吃出是白宣良所做的味道,含糊不清道:“反正,郝誉叔叔也会买给你。” 白岁安也考了深空机甲专业。修克不清楚对方能不能考上,但他想,如果白岁安非要上,郝誉能走后门让他上——至于他?修克狼吞虎咽,用食物堵住嗓子眼。 他必然是要上这个专业的,入学还要额外接受其他训练,未来炙手可热。 修克多少有点小骄傲,蝎尾轻轻扫过地面,继续吃肉面包,偶尔抬头看向白岁安,内心复杂。他想,现在的自己从家世背景上看并不比白岁安差,只是他不能做一个忘本的蠢货,忘记郝誉叔叔对自己的好。 如果没有郝誉叔叔,他根本不可能走上正路。 修克吃完一个肉面包,瞄着白岁安的表情,忽然发觉自己分辨不出对方脸上的情绪:他没有再从白岁安身上察觉到什么强烈的攻击性,也没有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敌意。 反倒是一种无名的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修克道:“你不会在面包里下毒了吧。” 白岁安猛地扭过头,嫌弃地看着修克,欲言又止,“我在你心里有这么蠢吗?” “你讨厌我啊。”修克气呼呼拿起第二个面包。他真的很喜欢白宣良的手艺,第一天到疗养别墅哪里都不自在,吃饭却很自在。白宣良做什么东西都好吃,性格还温柔,除去能力不足,约等于修克心中理想的雌父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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