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眼里的我也是人类形象,所以他的行为才会比我激进许多。因为他所看到的,是另一个完全相同的自己试图争夺他的世界。 并不是纸人危险,而是我的思维会在当时的情况下,试图杀了另一个自己。 同理,纸人表弟大概也是另一个杜奉予。只是他性格保守些,看见另一个自己时不会做出激进选择。仅通过交换点点的方式,与对方短暂地沟通了一下。 而这两个纸人只跟着活人,也许是因为纸人眼中的彼此仍是纸人。也就是说,这种纸人法术仅对其本身的意识有影响。 最后,也是最大的问题:纸人们的意识,或者说灵魂从何而来。 复制了我的灵魂?如果能轻易做到这种事,恐怕早就天下大乱了吧。 还是说,他们来自平行宇宙? 难道埃弗雷特的多世界理论是真的吗?爷爷和二爷不是说我是仙界的童子吗,难道神仙也逃不过量子力学?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得开着蹦蹦,带纸人表哥去省科学院跟他们说:这个纸人可能是影响世界量子力学领域的重要人物,因为他有可能来自平行宇宙。 我会被保安叉出去吧? 杜奉予和纸人表弟都在厨房忙活着。他们表面上毫无交集,背地里的点点交流却变得更多了。 我跟纸人表哥默默回到偏屋关上门。我忍不住和对方交流的欲望,便对纸人表哥说:“我听不见你说话,你得写字和我交流。” 这次纸人表哥没有异议,我估计他已经猜到了什么。果然,他从柜子里拿出发黄的演算本和圆珠笔后,写下第一句话就是:「摩托车钥匙在你身上,我才是多出来的那个柯岚。」 “是。”我回答。 「你们是不是都能分辨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看起来也是个纸人吗?」纸人表哥又写道。 我颔首,随后也低声向他提出自己的问题:“我有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和杜奉予有关,你知道是什么吗?” 纸人表哥看了我一会,谨慎地没直接作答,而是用圆珠笔在纸上点了许多点点。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片毫无意义的笔点,但我一看就明白了——对方也有小雷达! 我激动起来,连忙接过他手中的圆珠笔,写下一个「雷」字。 纸人表哥拿回笔,在我的雷字后写下一个「达」。 我们看着纸上笔迹完全一致的两个字,开心地抱了抱彼此。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为雷达的存在而疑惑了。 「我们来对比一下过去有什么不同。」纸人表哥写道,显然也意识到存在平行宇宙的可能。而这也是目前关于他来源的数种可能中,唯一能靠我们自证的一种。 多世界理论,是物理学家休·埃弗雷特提出的一种大胆的量子力学诠释。要解释这种理论的诞生,不得不提到物理学界的著名鬼故事——单电子双缝干涉实验。 故事的起源很简单,就是科学家将光子发射机对准有两条狭缝的挡板发射,根据观察挡板后的屏幕上会出现怎样的光,判断光子是粒子还是波。 如果光子是波,会在通过两道狭缝后形成两个新波源。这俩波因为相互干涉,又会在后方的屏幕上留下斑马线般的光纹。 如果光子是粒子,则会像子弹一样笔直地穿过两道狭缝,最终在后方屏幕上留下两道杠。 经过第一次实验后,科学家们根据光通过缝隙后在屏幕上形成了斑马线,判定光是一种波。随即就准备把‘光子是波’写进论文发表后,直接进入下一话题。 但粒子派科学家们表示:光子光子!本来就是一粒一粒的东西,你们非说是波。是你们波派的实验做得不精确,我们要改良实验! 于是科学家们又将光子发射机调成点射模式,保证每次只发射一个光子,进行了第二次实验。认为这样一定可以得到两道杠,证明光子是粒子。 然而实验结果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即便一个一个地发射光子,屏幕上依旧形成了斑马线。 这下不仅粒子派傻了,连波派都傻了。 因为斑马线是干涉条纹。出现斑马线意味着光子同时通过了两条狭缝并相互干涉。但科学家们明明是一个一个发射的光子,理论上一个光子一次只能通过一道狭缝。它是光子又不是饼子,不能掰两半的东西咋可能同时通过两条狭缝和自己干涉呢? 这第二次实验,让科学界有了光子粒子会出现叠加态的初步证据。而叠加态是指一个粒子可以同时出现在多个地方,意味着实验中的单粒光子确实同时穿过了两道狭缝,才能与自己干涉。 不信邪的科学家又做了第三次实验,架上探测器观察光子到底如何通过的狭缝。然而这次的实验结果,吓傻了所有人。 科学家们发现只要打开探测器,光子就会表现出粒子的特性,任意选择其中一道狭缝规规矩矩地通过后,在屏幕上留下两道杠。 这意味着原本处于叠加态的光子,因为探测器的存在突然衍射成为单态。它无法再在同一时间穿过两道狭缝与自己干涉,这次它只能穿过一道狭缝。是人类架设探测器对粒子的观察行为,改变了粒子。 可一旦科学家关闭探测器,光子又会再次展现出波的特性,在屏幕上留下斑马线。 好比杜奉予这个观察者不在时,我就偷偷想他。而他在我身边时,我又抗拒他。他清楚地知道我有二象性,但他永远无法亲眼观测到我的二象性。
第80章 情人偶17:悄悄话 = 双缝实验验证了微观粒子的波粒二象性,却无法解释这种因观察者的存在而改变实验结果的现象。为了解释这种现象,科学家们提出了多种假设:哥本哈根诠释、潘洛斯坍缩模型、冯诺伊曼魏格纳坍缩模型…… 在众多知名诠释中,还夹着一个名为休·埃弗雷特的物理学家提出的小众诠释。 埃弗雷特认为,单个粒子的叠加态并没有发生变化。至于人们为何只能观测到单态,是因为整个宇宙在人类观察的瞬间出现了宏观叠加态。 即是说宇宙在此刻一分为二,我们这个宇宙观察到了光子从左侧狭缝通过,另一个宇宙则观察到了光子从右侧狭缝通过。 因此,世间所有可能情况都会发生。宇宙的数量也会因此不断叠加,以几何级数增长最终趋于无穷。 举个例子,比如杜奉予忽然想亲我的脸,但具体是左脸还是右脸完全随机。那么他作出决定的瞬间,就会出现两个叠加在一起的世界。其中一个世界里他亲了我的左脸,另一个世界里他亲了我的右脸。除此之外两个世界完全相同,并在此后完全平行独立的自然演变发展下去。 很多年前,李老师曾在茶余饭后和我谈起埃弗雷特的猜想。因为过于匪夷所思,我当时被震撼的够呛。宇宙无限分裂,这是多么巨大且无意义的浪费。 两个宇宙,除了一九九零年一月一日早上,一个宇宙里的我啃玉米,另一个宇宙里的我吃地瓜以外,再没有任何区别。那这两个宇宙有什么同时存在的意义? 可要说到意义,或许微不足道的我本人早上吃玉米还是地瓜这件事,和曾经的地球霸主恐龙是否灭绝这件事,对无意识也无意志的宇宙来说,是完全等大等小的存在。 在我看来,多世界理论的猜想太冰冷,太疯狂了。这是用宇宙的分裂来否认意识——即人所谓的自我意识并不存在。 你在这个世界里喜欢男人,平行世界里的你喜欢女人。当宇宙列举出无限个不同的你,你所谓的自我意识不过是一组编号。你可以否认平行世界里的你不是你,可当你发现在同一件事上做出第二种选择的另一个你时,就证明你们来自某两个成对叠加出现的平行世界,你们曾是同一个人。 因此,如果我和纸人表哥的世界,在过去一些事件上出现差异,则可以幸运地确定他的确来自某个平行宇宙。当然,即便我们没发现差异,也并不代表他一定不来自平行宇宙。因为我们可能就是因为玉米地瓜这种小分歧而叠加出现的一对柯岚。 我坐在炕边,迅速概括了一遍从我出生起到现在,可以用来当人生标志的大事。纸人表哥平静地听着,一直在点头。 见他没有异议,我又按时间顺序,在这堆大事中串加了数件印象深刻的事件。纸人表哥依旧没异议。直到最后,我已经开始漫天讲一些我生命里鸡毛蒜皮的小事,纸人表哥还是没否认。目前我能想到的事情中,我们都是完全一样的。 沉默良久,纸人表哥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句话:「我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我低头没回答。因为我知道,他也知道。如果他真来自平行世界,那就意味着死亡和存活都是他必然面对的结局。 “表哥,吃饭了。”杜奉予开门探身向我们打招呼。 纸人表哥放下笔,开心地抱了下杜奉予然后去放炕桌。 杜奉予微微惊讶,回头看我的反应。 “你今天可以对他好一点。”我意味深长地对杜奉予道。毕竟对纸人表哥来说,此时和临死前最后一天也没啥区别。 杜奉予挑眉,不明所以地端菜去了。 我看着纸上纸人表哥的笔迹想了想,最后将那页纸小心地撕下来和杜奉予的信保存在一起。等我回过神时,发现纸人表弟就站在门边,不知看了我多久。 杜奉予总喜欢莫名其妙地盯着我看半天,好几次了,我每次想点什么事再回神时,他都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关上柜门,冲他坏笑道:“你为什么总偷看我,你是不是喜欢我?那我奉劝你尽早放弃,不要对我抱有出格的想法。” 纸人表弟在门边晃了两下,憋到最后也没什么表示,只拽着我去主屋吃饭了。 桌上的菜丰盛得吓人,可能是今天有俩大厨在做菜的缘故。菜肴都把桌子堆满了,饭碗都放不下。 纸人表哥端起桌上的碗,用筷子夹了一团空气送到嘴边,然后就停住了,看那意思是正在咀嚼。纸人表弟也如此。桌上几个活人都默默扒着自己碗里的饭,对此异状谁也没敢吱声。 饭后,纸人表哥拽了拽杜奉予的衣服,带着演算本和圆珠笔就和杜奉予悄悄出门往大河边去了。 我见此情景脑中的警钟立刻就响了。这小子鬼鬼祟祟的想干嘛?临死前最后疯狂一回? 我连忙跳下炕,也扯着莫名其妙的纸人表弟出门。 我家挨着大河,穿过自家院里的一小片玉米地就能看到河面。尤其我家地势比河面高出七八米,视野十分开阔。我和纸人表弟蹲在玉米地边上,就能看到河边的一切。 此时杜奉予和纸人表哥就坐在河岸边的岩石上。纸人表哥低头在演算本上写着什么,杜奉予在旁边看本子上的字。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至少有二十分钟。
95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