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会不会已经和纸人一起消失了?”杜奉予问。 我摇头道:“我不知道。胡小五说越小的东西留存时间越长,那把刀和纸人脱手了,或许不会和他一起回去。” 我和杜奉予回到那天和纸人打架的地方。杜奉予看看四周,带着我往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两人一狐,沿着西北方向一寸一寸地找。在树丛中仔细搜寻了百米后,仍一无所获。我正要往前再探探,杜奉予却扯住我说:“太远了,我扔不到这个位置。” 我回头照了照四周,确实太远了,难道那把刀真的已经消失了? “会不会挂在树上了?”杜奉予问我。 我抬头观察四周的树冠。大树枝繁叶茂,不是没有挂树上的可能。 “算了,不找了。要真掉树上了,那它和消失了也没啥区别。”我摇头,失望地准备原路返回。 杜奉予却站在原地不动道:“找找吧。” 我迟疑几秒,还是摇头道:“希望不大。” “我试试。”他坚持道。 我歪头瞅他乐道:“你还挺固执。” 杜奉予拉着我坐到一旁的树下。我纳闷地回头看他,不是要找刀吗,怎么坐下了? 他回头对我认真道:“你一定要看住我的身体。” “哦。”我莫名其妙地答应道。 杜奉予还是不放心,犹豫了半晌便转身一屁股坐我大腿上了。 “……呃!”我的腿。我嘶了一声,不禁讶异地抬头望向杜奉予。这时候撒什么娇? 杜奉予却严肃道:“你抱着我,一定要看住我的身体。” 说完,他就将头枕在我肩膀上,安静地闭上眼睛。 “?”这是干啥呢,感应自己和水果刀之间的万有引力?我好奇地盯着杜奉予的脸。 就在此时,小雷达里忽然出现了极为惊人的异状。 杜奉予的点点们,那些不计其数的点点们正以我们为中心,大量解体如波浪般不断向四周扩散而去。直到杜奉予的身体里再也不剩一个点点。短短几秒内,就如一片星河般铺满了地面、树木、乃至树枝的枝丫上。 我愣怔数秒,感受着那些点点一圈一圈又一圈地从树根往树冠上爬,扩散到周围的每一棵大树的每一根最小枝杈上,确认过该棵树上没有水果刀后,便大量退去转移到另一棵树上重复刚刚的过程。 为了分辨检查与未检查过的树木,还会有一些点点留在树干上作为标识,以免后来的点点浪费时间做无用功。整个过程高效而迅速,大概十分钟的时间里,我们身周十几棵大树便被搜索完毕。点点们已经转移到稍远处的树木上。 怪不得杜奉予让我看住他的身体。 他竟然彻底离开人身了,只为了帮我找一把水果刀。 “……”我幽幽叹了口气,将怀里的杜奉予抱紧了些。 山上树木茂盛,杜奉予的地毯式搜索再快也需要大量时间。为了节省电量,我关了手电,在黑夜中等待杜奉予回来。 本以为有我和胖胖在,不会有奇怪的东西大晚上找晦气。但当我的眼睛适应黑暗环境后,很快就在不经意间看见了不对劲的东西。 那是距离我十几米处的一棵树。相较其他树比,它的树干右侧有个不自然的凸起,看剪影就像有个人正从树后探头望着我。 我定睛看了一会,发现那奇怪剪影确实有着人体才有的结构和线条。那好像真的有个人在偷窥我。 我蹙眉,冲那个方向打开手电——树后什么都没有。 “…………”我动了动手电光,仔细看了几秒确定那树后空无一物后,便再次关闭手电。 然而等我的眼睛再次适应黑暗后,我发现那奇怪的人影重新出现了。他甚至转移了位置,现在正躲在更近的另一棵树后。 他靠近我了。在灯光亮起又熄灭的时候,那个偷窥的家伙靠近我了。 我调整了一下怀中杜奉予的姿势,将另一只手也空出来,好捂住自己的眼睛从指缝窥物。随后再次打开手电。 在灯光下,树后什么东西都没有—— 可在我第三次关上手电后,因有手挡光,依旧处于弱光视物状态下的眼睛立刻发现,那偷窥者居然又向前移动了一棵树的距离,他第二次靠近我了。 “……?” 我思考片刻,捂住眼睛紧盯前方,开始无规律地开关手电。 开手电,瞬间关手电。 一秒后开手电,一秒后关手电。 瞬间开手电,两秒后关手电。 一秒后开手电,瞬间关手电…… 如此往复六七次后,那东西已潜伏前进了近十米,现在正趴在我面前四五米外的树后看着我。 从这个距离下,我已经能看出那东西像人却不是人。它的头颅巨大,四肢却极其纤细。且面部没有凹凸起伏,好像个光滑的肉瘤。 我再次打开手电,这回没关上。 这树林里有危险。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让我在清醒状态下出幻觉了。或者说,我真的还在清醒状态下吗。 树后那东西总趁着手电光亮起的间隙,躲到下一棵树后。无论光亮时间长短,无论两棵树之间的距离远近,它总会出现在下一棵树后。 看似是某种在光照下不可见,且出于谨慎、特意在我看不见它时移动的神秘生物在逼近。可奇怪的是,即便我在两棵远距离的树间故意只开了瞬时光,即便我在两棵极近的树间开足了两秒光,它依旧是逐棵移动的。 ……这就不合逻辑了。 如果这东西真能在瞬间,稳稳移动到三米开外的另一棵树后。那对它而言,两秒移动半米反而是个过于迟钝的状态。因为它完全有能力在两秒内移动数次。 另外,假设它要害我。且从它一直在树后猥琐偷窥的行为来看,它应该是个有意识的生物。有意识的生物在接收外界信息时,总该需要反应时间和判断时间吧?那我不定时无规律的开关手电,为何从未捕捉到它的运动过程? 还是说,它的速度不取决于它本身,而取决于两棵相邻树间的距离,和我开手电时间的长短?如果我手电光亮起的时间无限接近于零秒,它的速度岂不是可以无限接近于正无穷? 那它该是什么东西啊,国家航天局遗失的一级火箭吗。这样的祖国之星怎么会沦落到在这个籍籍无名的农村小树林儿里吓唬我呀,它们火箭界也有童子煞得下凡渡劫一说吗? 从刚才的几次测试中,我感觉它的速度已经快到让因果律出现问题了。 我关闭手电观察,看到它转移完毕——和我关闭手电观察,必然看到它转移完毕。这可是两码事啊。 前者是随意的因,导向不注定的果。后者是果已然注定,只需要一个无所谓的因。而它给我的感觉就是后一种。 明明我才是静止的原点,开关手电去捕捉它的运动。但它百分百抵达终点的行为,反而让它变成了固定的原点,以自己为中心不断刷新坐标系。来观察我这个大傻逼一边花式玩手电,一边坐着向它打出溜滑。 如果我丢出一把匕首,且这把匕首肩负命运。不管我怎么丢,它都只有百分百命中目标这一个结局。那我若不想要这个结局,唯一的方法就是不丢。 只要我关闭手电,它就百分百靠近完毕。我若不想要它靠近的结局,唯一的方法就是不关手电。 如果一件事,只能用最不合逻辑的解释来让其余的部分合逻辑。那我宁愿相信最后一种完美逻辑的解释:这是我的幻觉。
第84章 情人偶21:时间y轴 == 我抱着杜奉予的身体等了近半小时,两条大腿都被他坐麻了,那些点点才大片大片地涌回来。 我松了口气,心想可下回来了,再让他这大块头坐一会就得找个医院截肢了。 可杜奉予的点点们明明都回到他身体里了,他却依旧一动不动地趴在我怀里。 我等了两分钟,意识到雷达里的杜奉予正饶有兴致地偷看我,终于忍无可忍道:“你回来了吧?找没找着啊?” “……”杜奉予不作声。 我伸手挠了挠他身侧。 怀里人身子一躲,被迫出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你猜。”我挪开他的屁股,揉了揉自己的大腿,颤颤悠悠地扶着树站起来道,“你坐着肉垫可舒服了,差点把我压露馅了。” 杜奉予愉悦道:“我找到那把刀了。” 他带我走了几十米,来到一棵大树附近,指着上方树冠中的一处道:“在那。” 我捡了块大小合适的石头,瞄准他指的方向砸了过去。 一击即中。 “走,去老太太家。”我捡起从树上掉下来的水果刀翻看两下,带着杜奉予快步下山,向潘家村的方向走去。这树林不安全,而我的手电也要没电了。 老刘太太还没睡,在家看电视呢。见我们俩上门,虽有些意外但还是请我们进屋。我只拉着杜奉予站在外屋,向她讨两节一号电池用。 趁老太太去主屋翻柜子时,我把她家的水果刀抽出来,和藏在自己身上的那把做对比。 两把刀一模一样。 无论是刀把上木头的纹路、划痕、甚至污渍的形状,无一不证明这就是同一把刀。 我面上故作平静地放回老太太的刀,指尖却一直在发抖。 老太太没找到新电池,只能把自己家手电里的电池扣出来给我了,让我凑合用。我谢过她,立刻带着杜奉予告辞。 回家路上,我兴奋得面红耳赤。不单是因为自己窥探到了宇宙的一角,更是为自己心中升起的那个大胆疯狂的想法而颤栗。 爷爷和二爷还在家等着我们。 我一进屋,爷爷就忙不迭把两张纸递给我道:“老大,这是给你粘下来的图。这个是我照着写的。” “挺好,快睡吧。”我接过两张纸看了看,称赞了老头一句后就催他睡觉去,同时不动声色地给了二爷一个眼神。 二爷见状借口喝水,悄悄跟着我来到外屋问道:“咋了?” “你看看我身上沾没沾啥脏东西?”我低声道,在二爷面前转了两圈,让他仔细看看我。 二爷上下左右地打量我两遍后才肯定道:“没有。” “那就好。”我笑道,“你也早点睡吧。” “你等会。”二爷叫住我,眯眼看了我半天才道,“到底出啥事了?你怎么笑得有点像那个纸人了呢,我看着都瘆得慌。” 我摆摆手打发他去睡觉。随后就回了偏屋,坐在炕边盯着那把水果刀发呆。 胖狐狸这两天累坏了,一上炕就呼噜呼噜地睡了。杜奉予铺完被褥,也凑过来望着我手中的刀问道:“你笑什么。” “我想到个办法,可以给另一个世界的我送信。”我一边说一边爬到炕尾,从被橱柜底下的缝隙里,抽出个装五金杂物的小鞋盒。取出一根锥子后,又把里面闲置的骰子拿出来丢给杜奉予道,“给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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