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有疑,生怕又有谁在诓他,趴在地上,手中的扇子捏得越发冰冷。 “怎么,要我请你?”蒋子文的声音越发冰冷。 “蒋大人,蒋教主!”李雁一骨碌从床底下钻出,笑得一脸谄媚,“您怎么也来这长宁客栈了?” 蒋子文略带嫌弃地从他身边移开。 李雁眼疾手快,一把捏住蒋子文的手腕,扣住他的命门。 指腹下的皮肤温热,脉搏一汩一汩跳动着。 这么说来,眼前这个人是真的。 蒋子文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很好,看上去不想要了。 李雁看着他要杀人的眼神,更加放心—— 若是在幻境,他该对我和颜悦色。 李雁理直气壮地想,收回手,搓了搓?顺便拍了拍他手腕:“给您老人家拍拍灰。” 蒋子文面无表情看着自己铁锈红绣金的袖口上,明显被拍出来的两个灰爪印。 李雁尴尬地笑了笑,继续伸出爪子,下一瞬,一把颇为眼熟的匕首,抵着他的手背。 上面红色的宝石反射出幽光,似乎在嘲笑他。 李雁嗖地一下缩回爪子:“蒋大人这是专程来救我的吗?” “本座这不是看到有人要死了,想着从他嘴里撬开那些红莲教遗物的秘密。”蒋子文拿起桌上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勇士! 李雁想,现在这里的东西,哪怕馋死,他也不敢吃一口。 蒋子文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将已经端起的茶杯放下,推到他面前。 碧绿的茶汤上浮着两片叶子,微沫打着旋,看上去人畜无害。 李雁扯出一抹尴尬的假笑:“给我的?” 蒋子文:“喝点茶,压压惊。” “我现在不惊了。”李雁推出茶杯二尺远,茶水里出现了个漂亮的漩涡,没有一滴洒出来。 蒋子文指尖一点,那杯子又转了个圈飘了回来,正好停在两人正中。 但凡李雁不老实,这杯水就直接按着灌下去! “蒋教主可知方才那怪物……” 蒋子文摊开手心,一只被压扁的虫子,浑身泛着油绿的金属光泽,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这东西和蜃差不多,都是造幻境的东西,只不过话蛊虫会汲取陷入者身上的灵气,久而久之,里面的人就会慢慢耗死——尸首如同沙漠中死亡千年的老树,干枯得随时能化作粉齑。 李雁有些惋惜,这东西在歪门邪道中可有市场了——再不济也是一个保命的好手段,哪知道,居然被蒋子文就这么一巴掌拍死了? 蒋子文听着这人心声,这都死到临头,居然还要钱不要命? “可是不对啊。”李雁小声嘀咕,声音大到蒋子文都不必听心,就能听得清清楚楚,“我既然只是中了幻觉,那应该还是在原来的房间,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儿?” 向来只有蒋子文怀疑别人的份,从没被人如此当面指责。 蒋子文冷笑一声,脚尖一踩,一个坑出现,李雁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身边房间突然为之一变,木板翻飞,梁柱一根根飞出去,又重新拼接。 凳子下的木板一空,还来不及坠落,又一块新的木板填了上来。 不消几分钟,又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房间! 明明格局一模一样,李雁却知道,整个房间都不是原来那个,换了个新的! 蒋子文的脸一半陷入阴影中,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整个人就像古书里的巫祝,随手挑起一块碳粉,想着火堆里抛洒,一阵轰然的火花之后,在火堆里的龟甲,裂出了上苍给的答案。 “……这长宁客栈背后的……是红莲教?”李雁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红莲教的势力,有这么大吗? 难怪一定要彻查,这么股势力,一旦燎原起来…… 李雁按住了自己的脑袋,这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该关心的,天下太平,他只要保住眼前的三重天分舵就好,其余的闲事,少管! “自然不是。”蒋子文轻蔑地说,“红莲教算什么东西!” 李雁满脸黑线,这说的红莲教是别人家的东西似的。 难不成这蒋子文是哪方暗探? 潜伏潜成一教之主,蒋子文也算是个人才! 他摸不准蒋子文到底算哪方势力,说话便挑谨慎的来:“那我这是,怎么中的毒?” 蒋子文上下打量了他,目光停在他的胸口,一柄匕首晃了出来,刀尖直抵他胸口。 又来了,这种一言不合就要掏别人心窝子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 李雁心跳如鼓,全身血脉喷张,整张脸白了又红,指尖掐进手心,坐在桌边,完全不敢动,只能任由他划开自己的衣服,那刀口就在自己胸口晃着,好像掏个把小心肝,根本不叫事。 刃尖一挑,一条绣品被挑了出来,摊在桌上。 金属的流水光线,稍显暗淡,依旧五彩生辉。 蒋子文手心探出一团火,来来回回烤了那匕首,才放到一边。 那金属的线,突然鼓起,慢慢凝结成血滴大小的珠子,再变成个虫,噗哒振翅,不过升了两寸,就被一道劲风,钉死在绣品上! 啪地一小滩,油绿色的血,在线上炸开,又很快被线吸入。 看到这一幕,李雁哪能不明白,这绣线里,浸泡无数虫卵! 恐怕是被他的体温焐热了,虫卵开始孵化了! 李雁张了张嘴,捶胸顿足:“怎么就我倒霉?好容易捡到个值钱东西,没想到是个要命的!” 蒋子文拿他当猴戏。 他哭了半晌,一滴眼泪没掉,悄悄睁眼看了蒋子文一眼,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他继续哭:“红莲教怎么这么狠心,连一点便宜都不肯给别人占?不过是看上了他的衣服,居然就想要我的命!” 他冷不防凑到蒋子文近前:“不知道蒋教主能不能把这蛊虫全都除了?” 蒋子文猝不及防,脚尖一点,后退半尺,刀刃抵上李雁喉咙:“你活该死在幻境里!” 好你个李雁,我倒是小瞧了你! 能突如其来近身的,这世上屈指可数! 李雁小声抽了一口,默默向后退:“别别,我觉得我这条命还挺值钱的,我死了肯定会有很多人伤心的。” 他依旧不死心,去拽桌上的那块布。 蒋子文手心滚火,一抖,将那布烧了个干净,一点没给李雁留! 桌上只余一点灰,桌子上依旧光洁如新,半点撩到的痕迹都没有。 “你这招人嫌的,还有人想着你活着?”蒋子文凭空变出了一沓纸,拍在桌上。 李雁偷看一眼,蝇头小字密密麻麻,中间有一个醒目的漩涡,不断旋转着,恨不得把人吸进去,他的耳边传来一万种念经的声音。 啪—— 李雁这才缓过来,蒋子文手中那塌纸又扬了起来,看他醒过来,似乎有些微微失望。 “连这点幻境都破不了。”蒋子文假意说,“趁早滚蛋,还能捡回你一条小命。” 李雁叹了口气,举起扇子,半遮着脸:“我倒是想,就怕蒋教主此刻,已经想要我的小命了。” 蒋子文闻言一顿,收回了一直捏在手中把玩的匕首。 李雁长舒一口气:“蒋教主肯绕在下一命,自然是发现了在下的特别之处。” 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发现什么?”蒋子文问。 当然是发现了红莲教藏的地图——这种话,李雁生怕自己说出来之后被割舌头! 等等,这难道不是红莲教的东西,难不成他这个教主都不知道? 难不成他是想考验我?看我老不老实? “你向来不老实!”蒋子文冷哼一声,“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师叔祖扒,光了丢到外面,让你丢丢脸!”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 炬火的光都闪烁了一下,好像是无声的嘲笑。 李雁眨眨眼,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掏掏自己耳朵。 深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看着蒋子文越来越冷的脸,李雁问:“您这要挟吧……怎么听上去这么奇怪呢。” 蒋子文指尖一动,那柄匕首又摸了出来,闪着森森寒光。 倒映出李雁的惶恐的脸,他急忙摆手:“我保证完成任务,一定不让我师叔祖丢脸!” 说罢,他拿起笔,开始画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蒋子文:我收回之前对他的评价。 这个狗东西就应该被拖出去喂狗!
第16章 跳船 屋子里似有光,又似无光。 两人间飘着白雾,蒋子文轻轻一吹,一根头发,轻轻飘落在匕首上,瞬间断成两段! 他擦干净匕首,收了起来。 李雁却觉得,周身寒意更盛,那匕首分明是架在他脖子后面! 这会儿他也不敢推三阻四,立刻就这蒋子文的纸,在他的背面画了图。 他的绘图本事,蒋子文领教过,本不抱有什么期望,此刻看着纸上渐渐形成的图,慢慢变得完整,眸色开始发深。 他直接看了李雁的脑子,居然和此刻他笔下的地图有八分相似! 蒋子文不信,他心念一动,开始引导李雁顺着他的意识思考。 李雁的脑海中,清晰地出现了地图的每一处细节,不同于一般人模糊的昏黄色光晕,李雁的思维非常清晰,连属于雕刻的刀痕都看得一清二楚。 有些东西,连蒋子文自己都不知道! 当年他收编了先帝的暗探,编入了红莲教,便疑心,这教中,除了他一个教主,暗中还有其他指挥人。 只是他一直没抓到把柄。 现在第一次接触到了红莲教居然有如此秘密! 难怪那日几个属下带着自己往北邙山跑。 北邙山下,到底埋藏什么秘密? “你去北邙山?”蒋子文审视着他问。 李雁点头,心说那堆东西你侯府都捡了个七七八八,还管我去捡个漏了? 蒋子文说:“那姓邓的有什么异动,你立刻给我杀了他!” 李雁摇摇头:“我不是他的对手。” 开玩笑,他可是我师叔祖,是邓长老的孙子,我有几个脑袋去打他的主意? 只怕他在我这儿掉根头发,这三重天分舵都得鸡犬不宁好几天! 蒋子文拿出一包药粉:“这东西无色无味,你只要把这个下在他的水里,回去之后,他自然死得无声无息。” 李雁看着那包药粉直打哆嗦,仿佛那是要自己命的玩意。 “怎么,你不敢?” “来查红莲教的,又不只是他一个,蒋教主为什么就盯着他不放?”李雁问,“杀了他,不还有别人?” “谁叫他比别人聪明呢?”蒋子文的匕首顶在他的胸口,盯着李雁。 李雁头皮发麻,这蒋子文哪里是在说邓通,明明是在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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