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越过人往外走。 左严又怎会让黎孟夜如愿,直接上手拿人。手掌抓握向他肩膀,后者早已预料,反手攻击时有意用上了炼气。 暗红气息一出,左严不敢托大,忙跟着动用炼气回防,不想这一反应正中下怀。 黎孟夜退让到边上,眼看着对方提气后神色骤变,尚不及出声先吐出一口血。 左严耳中嗡鸣,炼气凝聚一瞬便散,如此重复几次不仅没成功,反倒有种走火入魔前的灼烧感。 他似有所感地看向手臂,皮肤下隐隐有什么东西沿着经脉迅速游过,手指按压上去,还能感觉到它躲避的反应。 左严胀红了整张脸,眼珠半数翻起,双目赤红遍布血丝,一有想要开口的意图,浓稠的血液总是先行一步。 到后来,他几乎无法维持站立,需得弓着背矮身蹲地,方有所缓解。 但这效果只存续了片刻。 黎孟夜冷眼瞧着左严的挣扎,看他如同臭虫一般丑陋地蠕动。 他俯下身,扼住了左严的脖颈,将人半身拉离地面。 “这么就死好像便宜了点。” 左严翻着眼,已然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一旁的玉宴阁使依旧未动,黎孟夜不去管他,四指并拢猛地刺向左严肋下,炼气在指尖游走,自胸口向上漫过左严的头。 而后他放下陷入昏迷的左护法,抬眼看向那头的阁使。 对方依旧无动于衷。 从进来到现在,这阁使安静得犹如死物。 观之另一人,和时雁一战得正酣。 时雁一沿着比武场的边缘走动,他感觉不到兜帽下的人此时的情绪。 活死人的麻烦之处就在于此,无法通过身体细微的反应判断下一次攻击。 虽不是第一次和阁使交手,但时雁一莫名觉得上次的实战没什么参考价值。 不过这次最初的目标本就是引阁使同他交手,对方既出手,他就有机会施展计划。 他操纵血液的能力在此时无需隐藏,半珏对此早已知晓,就是不知他想到的新方法能不能奏效。 且试他一试。 掌中血液凝化成长鞭,时雁一控制着将其挥出,凌空后一条瞬分成数条,无法探明真假,游蛇似的冲向阁使。 对方不躲不闪,振臂挥动衣袖,障眼法被轻易破解,剩下的真实一鞭也在打中人之前变回了血点。 在距离阁使几步之遥的地方落下。 时雁一没想过这么简单便得手,远攻不行那就近身。 血雾如花绽开。 裂帛声传来,刀刃撕裂皮肉割开狰狞伤口,飞溅的血粘上了被包裹严实的阁使。 时雁一没有片刻停歇,操纵血液令其钻进阁使被短刀破开的地方。 控制活死人总需要一定媒介,哪怕能隔空直接操作,总存在相应的短处。 唯有某种勾连彼此的联系,才能让半珏肆意地控制底下的阁使。 再者,这联系未必仅仅是上位对下位,也有可能是同行者之间。 时雁一两指轻勾,那事先留在他人体内的血液与他动作同频。 堂内晕厥的左严遽然睁眼,还未彻底站直,人已被控制着刺探向端坐在椅中的另一位阁使。 血液自左严指尖飞射而出,狠狠咬向阁使的咽喉。 失去控制点的左严重新倒地,而原本端坐的阁使猛地一拍身侧桌案,借力避开了飞驰而来的血。 与此同时,时雁一面前的阁使有种骤然一空的感觉。 外表瞧不出变化,周身的气息却刹那消失,这时间刚好与那头的阁使有所动作的时间重合。 如此,阁使们隐藏的一部分秘密便显露出来。 半珏对阁使的控制力可以分散,而阁使间又彼此共享某种内核。 他们每次外出大多不是单独行动,估计为了避免万一有任何一具身体被损坏,余下的也能确保任务顺利完成。 这样一来,至多只是找到一同出行的几位阁使中,首要的一位。 重心既已转移,继续与面前这阁使周旋的意义便不大,时雁一想要尝试的方法,还得是有内核存在的对象,完全的死物没有参考价值。 他一边用血液追着堂内的那人,一边通过识海与黎孟夜联系。 黎孟夜反应很快,趁着外头看热闹的楼众尚未反应,迅速封闭了进出的门窗。 禁入的术法瞬间落下,想要硬闯的人就得掂量一番,实力差异在某些时刻是横亘其间的天堑。 没了多余的人碍事,时雁一将血液凝结的阈值进一步向上提升,相应的对身体的伤害也跟着加大。 不过专心对付一人还是绰绰有余。 “月仙楼主,奉劝你三思后行。” 被逼退至墙边的阁使喑哑开口,他掌心被血液凝成的钉子刺穿,不知黎孟夜又在旁使了什么法子,身体亦被定在此地无法动弹。 血钉的一部分和他的血液融合混交在一起,能感觉那属于别人的东西在试图往伤口里钻。 “这一切都好商量,”时雁一边让血源源不断地渗入阁使伤处,边和人打趣,“如今我既为刀俎,总得探出点名堂才算数。” 时雁一的计划是让己身血液一点点侵入阁使体内,在他控制下逐渐流尽其散发着浓烈腐臭味的血。 这方法若是在活死人身上能成,那黎与尚且能救。 她体内虽有相似的气息,神智依然保持清明,说明被控制程度不深,亦或是黎家的独门心法能一定程度上抵御外人的操纵。 “至于你说的三思后行。” 时雁一话音微顿,他意识到地上的左严已经醒来,只是观这局势对他不利,正在原地装死。 “我确实计划了三日有余,恰好等到你们来我楼中,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除掉叛徒。” “你做梦!” 左严暴喝,但此前的遭遇让他受创严重,浑身上下只余嘴最硬,他恨不能暴起拍开时雁一出此恶气。 “师叔醒了啊,这滋味好受吗?”时雁一有所指,轻飘飘地按下他的怒火。 左严唯有对其怒目而视,转眼瞧见那头的阁使被串在墙上,正流血不止,刚中烧的气焰瞬间歇了半数。 “你疯了,这般对待玉宴阁使!你这是想拖整个月仙楼下水!” 这话从左严嘴里说出来甚是好笑。 时雁一给面子地笑出了声,他缓步走向左严,手指轻点。 后者似惊弓之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左严自己尚未意识到,在他不愿正眼瞧时雁一前,他反倒先露了怯。
第五十四章 谁让他看人准呢 “真意外师叔你竟然看不透玉宴阁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时雁一讽刺道。 “这高处既让人昏头,不若由我帮你分忧解难。” “不、不可能……”左严像是突然想通了个中蹊跷,只一味否定时雁一,又求证似的看向墙边的阁使。 流血不止的阁使自顾不暇,自然无心关注旁人。 一时间,偌大的议事堂落针可闻。 时雁一将吵闹的左严抛诸脑后,转向阁使,让血液更快地流进对方身体,起码得试出答案。 ‘不要勉强。’ 许是观察到他面色不对,识海中复又响起黎孟夜的声音。 ‘我有分寸。’时雁一蜷起的手指微松,反手又挥出数根细针,分别扎入阁使身上几处大穴。 血液流速加快,侵蚀驱逐源血带来的不适感也随之加剧,阁使有了挣扎的迹象。 这与单纯给躯体造成创伤不同,时雁一的血侵入身体,直接威胁到了阁使体内共享的内核。这要落入他手中,必然会影响到先生的大业。 拥有一定意识的内核仅犹豫了瞬息,已然做出了抉择。 黎孟夜本能感知到危险,身体先一步动作,他闪身至时雁一面前,暗红色炼气尽数凝聚身前,堪堪护住两人。 下一瞬,某种物质自爆产生的气流猛冲而出,迅速扩散,转瞬席卷了整个议事堂。 劲风刮得袖袍猎猎作响。 时雁一自黎孟夜身后探出,看向墙边,那里仅剩下乌黑龟裂的墙面,活死人被炸得荡然无存。 “它跑了。” 阁使身体里存在的那个东西,不仅有属于正常人的思维,还能肆意选择栖居的尸身。 两者需割裂地来看待,但又自成一个整体。换而言之,如今能说会走的玉宴阁使由这个意识和活死人的躯壳一起组成。 只不过重心在前一个。 如今这玩意趁着毁掉身体引起的混乱跑了。 “好歹又掌握了一重信息。”黎孟夜很宽心,但随即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就是不知玉宴阁有多少这种东西。” “还有它和半珏的关系。” 时雁一袖袍掩着半张脸,以挡去空气里漫天飞扬的尘埃。 方才他有黎孟夜帮忙挡着,没怎么受到爆炸的冲击,但本就伤重的左严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猛冲出的气流给了他当头一击,现在已然出气多进气少了。 时雁一决定再加一把柴。 他走到左严跟前,用脚拨开对方不自然横在脸侧的手臂。 左严现在失血严重,对外界的感知在逐渐减弱。 时雁一垂眼看他,说话声压低着好似耳语。 “当日半珏没同你们说实话,或者前楼主有意误导了你。” 左严折断的手没法动,在听闻这话时,只有眼珠缓慢迟钝地移了一下。 “你不是好奇我怎会不受影响。” 和人对上目光,时雁一轻勾了嘴角,好心地将真相说与他听。 “这诅咒的具体内容我虽不曾知晓,大致也能猜到它其实有两层。按照你的反应,你只会一种,能直接作用于觉类能力。” 时雁一说到这,对着左严张开手,示意他看掌中的伤口。 血液逆重滞空不下,与修士的炼气毫无关联,却让人下意识地戒备。 “我不是觉类修士,从来都不是。不过你们一厢情愿。” 左严从前不知时雁一的能力究竟为何,只是听闻前楼主说起,他在年少时有了新的能力,不能再作为备用的容器。 月仙楼不养无用之人,时雁一自那时起,于左严来说,就是废物。 同时他对前楼主所说的——时雁一是觉类修士这一认知——深信不疑。 这么多年来,从未质疑过,其实这事一开始就错了。 左严对立于己身实力之上的人,不仅存在盲目的信从感,还有埋藏至深的奴性,十足地畏惧对方。 加之时雁一有意的隐藏实力,左严一直到现在才缓慢地觉过味来。 如此明显的能力他为什么没有发现,以前在楼中被欺瞒,后来时雁一叛逃,左严在重要的事件上也撞见过对方几次。 可是从来没有怀疑过,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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