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见到了人,忙开口打哈哈恭维道:“是您么爷?哎呀,爷您真是器宇轩昂气度不凡,那个……您看我家几位老板远道而来,不知您可否赏个面子……” 话音未落,男子冷笑一声,道:“不可以。” 气氛有些尴尬。 男子自怀中掏出厚厚一叠钞票拍在台上,满堂具惊。 啊,有钱人的生活真好。 男子看着那翻译淡笑道:“加倍?是觉得爷加不起么?” 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价值连城的碧玺戒指,在满堂灯火下泛着盈盈碧光。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那几个外邦人听不懂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男人在说些什么,面面相觑着,有些不耐烦了。 男子将软到在地上的锦画扶起来,面对眼前这群不知礼数飞扬跋扈的外邦人,男子道:“贵国来到中原的地盘做生意,便该遵守中原的礼数,分个先来后到。钱么,当爷没有?” 众人瞥了瞥那叠厚得令人发指的银票,暗自抹汗。 那翻译赔笑着转身要和自家老板们传达现下的情况,却不想男子开口了:“用不着你,闪开。” 而后他开口,流利的佛郎机语听得众人呆在当场。 在场除了翻译,没有人听得懂他们再说甚么,锦画被他牵着,下意识地便往他身边靠。 翻译听见他在以流利的佛郎机语说:“我朝自古以来广开商路,设市舶司,欢迎各国商人前来通商,给足了礼数。尔等既踏上中原的疆土,便该守我中原的礼数,今日诸位在中原的地盘如此横行霸道,是不把中原商会放在眼里么?诸位可要想好了,得罪中原商会,日后诸位要想在中原通商贸易,便是白日做梦。” 若不是久经商场的生意人,是说不出这番话的。 那几个外邦人被将得溃不成军,瞬间便没了方才盛气凌人的气势,哪里还敢再与他抢人。 翻译听清了他们之间的对话,方对姚鸨头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唐突了。姚老板,我们老板商量决定今夜就不与这位贵人争了,改日,改日您看安排一天?渡夜资我们少不了您的!” 说来说去,还是免不了受这些人的摧残。 锦画心中苦苦地笑自己太傻,为何要抱有希望? 他又不是赵景行。 锦画将手从他掌中抽离了。 好戏落幕,没得热闹看了,众人一哄而散,姚天保假笑着安排完那帮外邦人住下,又转回来热情地安排男子与锦画,“慈爱”地拍拍锦画的肩:“乖儿子,伺候好这位贵客。” 锦画颤颤巍巍地半边挂在男人身上,拿起台上自己的铃鼓,默默地点了点头。 铃鼓上沾染了血迹,锦画抬手去擦,却将那抹血色的范围抹得更大了。 男子言笑晏晏对姚天保道了句告辞,便打横抱起他的美人,在杂役的带路下信步前往霁月轩。 他今晚要度春宵的地方。 锦画挣扎着要下来,被男人以一句:“你没穿鞋。”给堵了回去。 认命般躺在男人怀里,不再说话。 霁月轩内,暖香弥漫。 将锦画温柔地放上床,开天辟地头一回,能瞧见锦画自觉地脱衣裳,认命般闭上眼睛,等着那意料之中的痛感袭来。 快些开始,快些结束罢,这难捱的一天。 许久过后,意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锦画不明地转身睁眼:“爷?” 一声幽幽的叹息回荡在寂静的房中,只见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夹在指尖。 男人开口:“萨曼公子,我今日来,只为替一人传信。” 作者有话说: 男子:别担心,我就是个送信的,没有换攻-_-|| 大家应该都猜得到是替谁送信吧!嘿嘿!
第53章 曼曼亲启 一封四四方方的桑皮纸信封夹在男人指间,锦画忙坐起身,伸了手要去拿,却又顿住了。 原先没有注意到男人无名指间的碧玺戒指,现下再看,锦画顿时明白了,淡笑一声:“赵景行让你来的对么?你是谁?” 男人将信封塞到他手里,给他拉上了被子:“萨曼公子,在下方兰庭,是赵老板的助手。今日前来,是受老板的嘱托,将此信交予你。” 赵景行果然是驰骋商界日久的大人物,助手也能有这般作为,风涛卷雪阁中凭一张嘴力压八方,赵景行还真是驭下有方呢。 一方轻薄书信,锦画拿信的手却有些颤抖,低头去看,浅褐色的光滑封页上只题着四个清遒疏阔的字——曼曼亲启。 曼曼亲启。 四字如鼓槌,闷闷敲在锦画心中,钝痛感几要将人活活磨死。 锦画深吸了一口气,将书信紧紧贴在胸口,张嘴想要说话,可悲伤的哭泣声却先溢出来。 “他为甚么不亲自来?他知不知道,我很想他……” 上一回因为赌气,锦画甚至没能好好看一看他。 明明快要把他忘记了,可为甚么他偏偏又要来?来了又走,独留自己在这潭泥淖里越陷越深。 你回来看看我呀…… 我不闹了,不怪你了,回来抱抱我。 老板的小情人伤心成这样,方兰庭有些手足无措,叹口气道:“近日来生意繁忙,我亦随当家奔波日久,等过段时间得了空,他会来看你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锦画苦笑一声,无话可说。 是啊,大老板么,占据珠宝界半壁江山的琉璃阁头号当家,一直都是忙的。当年他远去洛阳忙生意,把自己放在府中三月,忙着忙着,就把自己忙丢了。 接连过了数年,明明已经快要把他忘了,他却又出现了。 “萨曼公子不妨先看看信罢,千言万语皆在信中。”方兰庭劝道。 封口贴得平整,上头还绘有一赤一黑两条首尾相衔的鲤鱼,十分精美。 锦画取来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沿着封口裁开,抽出信舌,洒金的暗纹团花笺折了三折,散发出淡淡的书墨香。 端方清秀的小楷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眼眶中强忍的湿意不愿再困于方寸眼瞳中,挣脱束缚后畅快地落下,在洒金笺上碎成一朵水花。 中原的汉字笔画复杂,加之眼前水汽将视野氤氲得模糊一片,锦画看得十分吃力,耗了许久时间才堪堪看完两三句。 ——曼曼卿卿,见信如晤。 别后三月有余,殊深驰系。 不知近来安好? 吾已回襄阳府中从头彻查当年之事,幕后黑手甚多,震煞吾心。 然时间久远,其两名当事人已不知行踪,吾已联官府之力全力缉查,尚需一番时日。 其余涉案之人皆已严办不怠,然吾深知此举亦不能解心中仇恨之万一,仍愿曼曼保重身体,切勿过怒急躁。 提笔至此,愈发惭愧。 若非吾之过也,何苦惹得曼曼深陷风尘泥淖,一想上回南馆匆匆相见,竟以拳脚相向,每思及此便心如熬煎,不忍泪珠纷。 阅至此处,锦画再无法往下看一行,脸上早已一片水光。 他将嘴唇死死咬着,不教那哭泣声散在风里。 在这里活着实在是太累了。但他没来之前,自己明明已经习惯了,想着这辈子或许就这样了。委屈和磨难压在肩上,他一个人扛了太久,可偏偏他又出现在生命里,心疼他抚慰他。 那好不容易铸起的坚硬防线又瞬间溃决千里。 方兰庭摸出一方帕子默默递给他:“萨曼公子莫要难过了,且保重身体,当家的已尽全力找寻卖身契的下落,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会吗? 进了南馆的人,还有回头路可以走吗? 姚天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就算真有那一天,自己能等得到吗? 眼眶里的泪才拭去,未几又流了满脸,锦画强忍着悲伤的心绪翻过一页继续阅读。 ——握别日久,思念愈切。 奈何山高水长,唯凭一纸鸿雁聊寄相思。 南馆险恶是非甚多,尺素难传,恐生不测陷汝于水火之中,故权衡之下唯有出此下策,兰庭是吾得力助手,曼曼无须惊忧。 卖身契一事目前虽无头绪,但愚兄必倾全力调查找寻,曼曼切勿心伤难过,万望保重身体,总有再见之日。 近来阁中事务繁多,未能拨冗抽身。五月初五端午时节,愚兄定当再赴荆都同曼曼聚首,再叙温情。 纸短情长,诉不尽漫漫相思意,笔顿于此,翘盼回信。 愚兄 赵景行 顿首。 十二月廿九日。 “五月初五……”锦画喃喃自语。 方兰庭垂眸道:“是,所以萨曼公子要好好保重,此番我回去还要向当家汇报你的近况,勿让当家担忧才是啊。” 有了一个确切的时间,锦画终于止住了难过的泪水,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盼头。 人嘛,一旦有了盼头,日子便会过得很有动力,痛,也能坚持。 他的景行哥哥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心情稍微好一些,才发现尚有一页未看,锦画翻过那一页,上头一字也无,正中绘着一枚奇异的图案,说字又不是字,说是图案也不恰当,锦画一头雾水,拎着信纸颠看倒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方兰庭便解释道:“是花押。” 花押乃是文人商贾间流行的书面印记,多以名字组合后加以变形而得。一笔画成,且有独一无二的特色。几乎每一个赫赫有名的文人商贾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花押,见押字如见其人。 商人交易往来的契据,文人墨宝末尾的落款,都多以花押代替名字。 方兰庭道:“图中的花押,是当家亲自为你设计的,当家将‘曼’字做了变形,你可看得出来?” 方兰庭拿过纸,用手指缓缓描摹给他看,果然是个曼字。 这枚花押形状圆润可爱,线条圆滑没有锋利的顿折,锦画捧着薄薄的信纸,神色愈发舒展了。 这还不算最大的惊喜,方兰庭自袖间掏出一只小锦囊递给他:“打开看看罢,当家以银嵌入蓝宝石亲自为你打造的花押吊坠,你一定会喜欢的。” 匆匆打开锦囊,倾倒出一只沉甸甸的吊坠来,锦画瞬间便被璀璨的光芒震慑住了。 烛火下的蓝宝石闪烁着湛蓝色的光,拿近了细细端详,晶莹剔透,好生夺目。 这枚吊坠以银为底,融成花押的模样,最后镶满珍贵的蓝宝石,只肖一眼便足够教锦画彻底沦陷。 他将吊坠紧紧握在手心里,贴着胸口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方兰庭见他喜欢成这样也不由得笑了:“喜欢便好,不枉当家连挑了三四夜的灯设计打磨它了。”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他身在南馆,这些珠光宝气的东西见得多了,可这一枚花押吊坠却是最珍贵,最好看的。 锦画将吊坠挂在脖子上,贴着心口摆弄好,胡乱抹了抹脸道:“您能不能教我怎么画?我想记在心里。”
142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