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灵鹫拈着手中小酒杯沉默,第三次一饮而尽—— 而后转着空杯,笑一声:“这酒不错。” 珠碧哗然。 你不说,我也懂。 曾经兰泽骂我无心无情,现在想来当年的确是我太过专横独断。万年来我独对一片虚空的澹渊玄境参悟道法,我不懂情不懂爱,所以心中只有巍巍天规,不知七情六欲为何物。 可神若无心无情,又何谈保护遑遑三界呢? 你既是我此生命定劫数,你这一辈子,我奉陪。 珠碧见他饮尽第三杯酒,嘴角漾着笑意,心下也释然了,他笑着将放下的酒杯再次端起,一饮而尽。 小九听神仙大官儿说好喝,拿起酒壶也给自己斟一杯,豪气干云地喝下肚去,却被辛辣的酒液呛得直咳,脸红脖子粗地埋怨:“哪里好喝了!” 珠碧劈手夺过他手中酒杯,一边替他顺气一边斟一杯罗汉果茶递给他漱口,笑:“小孩子喝甚么酒,傻乎乎的。” 一顿饭毕,三人来到柜前结账,账房伙计把算盘拨得滴溜响:“嘿嘿客官,收您银一两!” 珠碧看看小九,小九一脸茫然地回看他,摇摇头,满脸写着:你没让我带钱啊! 于是两道茫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灵鹫。 “……” 灵鹫帝君对凡间银钱真的没有一点概念。 账房咳一声:“三位客官,敢问是谁付呢?” 灵鹫无语了,袖中手一翻,将一锭足金的大元宝放在柜台上。 “……” “……” “……呃这,客官,小店着实找不开啊。” 灵鹫又翻手将一张银票拍在柜台上。 账房看着桌上大额银票沉默了半晌,而后扯扯嘴角,僵硬道:“客官,这比那锭金的面额还大。” 珠碧扶额。啊这——教这位尊贵的帝君分辨凡间货币之事刻不容缓! 而这时恰好有别桌客人要来结账,那客人放了一块拇指大小的银锭在桌上,账房拿起来在灵鹫面前晃了晃,道:“就是这样的,客官可有?” 灵鹫这回明白了,翻手放了一颗一样大小的银锭在桌上,账房这才舒展眉头:“好嘞,收您一两银!三位慢走!下回再光临!” 客栈外阳光明媚,在一个人迹鲜至的角落里,珠碧与小九正抱在一起大笑,灵鹫站在一旁满头黑线:“有这么好笑么。” 真的很好笑啊!但珠碧觉得还是不能太猖狂,忍住笑意道:“帝君啊,要在人间常驻,回去了我还是教你认认货币罢,您这实在是……哈哈哈!” 灵鹫不再理他,掉头就走。 珠碧忙跟上去,大街上也不好拽住他的手:“帝君别生气啊,等等我,我走不快呀——” 作者有话说: 灵鹫:老子有钱。 珠碧:跟着相公,吃喝不愁~
第29章 真假珠碧 回到客栈,珠碧砰一声关上门把小九挡在门外,有些气喘,抓住灵鹫的手捏嗓撒娇:“我错了我错了,帝君消消气。” 灵鹫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无奈道:“我没有生气,不要这样讲话。不是要教我认货币么,来罢。” 珠碧这才放心地笑了,他俩坐在桌前,珠碧抱来小九留在房中的包袱,打开里头金银交错,他将包袱解开摊在桌上,取出一枚铜板,认认真真教起来:“这个是最小的面额,一枚便是一文,买个馒头包子鸡蛋饼之类的,大约两三个就够了。” 灵鹫翻手变出个一模一样的来放在桌上。 珠碧摸索来摸索去,摸出一颗碎银:“这个面额大一些,一两重,大抵够得上一顿饭钱。” 灵鹫又翻手变出个一模一样的。 从铜板到金锭、银票,市面上流通的货币珠碧向他逐一介绍了一遍,桌上便多出来一堆金银铜板,金光灿灿满桌铜臭。看得珠碧眼睛都直了,将一桌堆不下的金银宝钞揽在臂中,埋头去闻铜臭味,喃喃道:“跟着神仙就是好啊,这么多钱,我得伺候多少人……” 世间黄白铜臭本就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偏偏世人为了几两碎银,匆匆忙忙。 冬日的白昼极短,待他俩收起那一堆金银宝钞时,天色沉沉欲晚,灵鹫弹个指隔空将烛火点亮,门外小九就来敲门要他俩下楼去吃饭。 一顿酒足饭饱,珠碧拭去嘴角菜汤,笑问灵鹫:“帝君知道凡间两个男人凑在一起吃完饭后,通常要去作甚么?” 他哪里知道,还不等摇头,小九就在一旁摇头晃脑:“月向梢头起呀,酒足饭饱思淫欲——” 话音刚落,脑袋上就被珠碧敲了个暴栗:“你看家罢,今晚别跟着我俩。” 灵鹫笑问:“又想去哪儿玩?” 珠碧站身来朝他伸出手,笑意盈盈:“来,帝君,我且带你去看看这多情人间——” 他拉起灵鹫的手,迎着月色往外跑。 小九好气啊,对着他俩背影大喊:“逛窑子就逛窑子!看甚么多情人间啊!” 这里的花街柳巷虽没有荆都城的热闹,但到了晚上也依旧是灯红酒绿。 长长的花街两侧高楼,亦有依偎在窗边揽客的花娘小倌儿,看见两个衣着不俗俊秀无俦的公子结伴而来,眼睛都要瞪直了,手中花瓣不要钱似的整篮往下倒,街边两侧此起彼伏的娇言媚语。 珠碧还是第一次以嫖客的身份来逛青楼,换个身份对一切又抱有极大的兴趣。抬头看着那些花娘小倌儿,啧啧啧,和自己还是没法儿比。 “两位公子好生俊俏啊~长夜漫漫,且上来与奴家共饮一杯啊~”一家名叫添香馆的楼上,慵懒地倚着一名香肩半露的美貌花娘,媚眼如丝地看着楼下的灵鹫与珠碧,一手提酒壶一手拈酒杯。 啧啧啧,这大冬天还露个肩膀,珠碧看着都替她冷。 为了揽客,至于么? 珠碧抬头看了看她白花花的胸脯,扬声笑:“我说姑娘呀,真不至于——”他朝她拢了拢衣襟,顺便抛了个媚眼,“大冬天的,快快快穿上~真正让人神魂颠倒的媚术,可不是你这样的。” 混迹风月场之人皆知:天下风月看荆都,荆都南馆第一绝。 南馆里头的妓子,那是全天下风月场所的龙头标杆,各家歌楼妓馆都拨直了眼珠子照着南馆依葫芦画瓢。 各家的调教师傅,也拿着珠碧做范本,都以调教出珠碧这样的绝世名妓作为职业生涯的终极目标,所以珠碧的大名,全天下没有哪个男女妓会不知道的。 那花娘一听这话,脸色登时黑了下来,尴尬地拉起肩头的衣裳,她确实冷得半死,可若是不这样招揽生意,哪儿有客人愿意上来呢。 届时接客数目不够,少不得又受鸨母一顿好揍。 她撇嘴呵一声,不服气道:“看来爷比奴家懂,既如此不如上来详叙?” 可惜了,灵鹫帝君对别的凡人没有兴趣,珠碧对女人也没有兴趣。 珠碧轻轻一笑,呵气如兰:“那倒不必了,爷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视若无睹地走过去,复行几步,那边厢的二楼又传来一声略显做作的男声:“两位公子,珠碧今夜好生寂寞啊……”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停住了脚步。同时抬眼望去,二楼有一装扮华丽的阴柔小倌儿倚在栏杆处。二人视线再往旁一撇——小南馆。 这可就有意思了。 珠碧哼笑一声,拉着灵鹫往里头走。 里头立即就有人热情迎上来,是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肥胖中年女人,摇着把小香扇:“欢迎两位公子~两位公子瞧着面生,是外地人罢?还是不常来逛花街?” 老鸨一看这俩人就知道很有钱,长得又俊,嘴角快要咧到天上去:“来来来,跟奴家说说喜欢甚么样的?奴给您二位安排!” 这家小南馆不知是不是名字的原因,生意红火得不行,大堂中聚了许多嫖客与妓子,只是堂中妓子大多只能算清秀,与美和妖娆那是半点沾不到边。见两个龙章凤姿之人一道进来,顿时不调情了,齐刷刷盯着这两个着实扎眼的公子看。 珠碧高傲地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在老鸨面前晃了晃:“爷有的是钱,方才外头不是有个揽客的小倌儿,叫珠碧是罢?我要他。” 老鸨欢天喜地地收下那两张银票:“爷您真有眼光!珠碧是我们小南馆的红牌哩!您二位且稍坐片刻!我这就叫他下来。” 老鸨将他们引到堂正中最大的桌上坐着,欢天喜地地跑上二楼喊人去了。 珠碧本尊叫住老鸨,哼笑:“且慢,你们这儿,该不会还有个红牌叫锦画罢?” 那老鸨一拍手,接着又跺脚,尖细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天花板:“哎哟!爷您行家啊!” “咱家锦画那个舞跳的呀,啧~不过咱们锦画卖艺不卖身,爷您想要他陪着吃酒聊天的话,奴家一并帮您喊下来?” 珠碧本尊笑:“喊下来,我倒要看看这两位有甚么本事。” 真珠碧逛青楼,遇到了假珠碧。这一出戏多么精彩?精彩到连灵鹫帝君都想看了。 那假的珠碧与锦画虽然冒牌,但出场费还不低哩,大堂中诸嫖客平日里也难得见到,这回齐刷刷地盯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就见那“珠碧”与“锦画”一前一后走下来了。 前头的“珠碧”披一身红衣,灵鹫看看他,再看看身边的本尊,唉,差得太远了。 他那略显做作的走姿与刻意演出来的风情,都不及真珠碧半分。 珠碧本尊看着他后头的“锦画”,更是有些想笑,好歹憋住了。 真锦画有一半的波斯血脉,皮肤是黑的,双瞳是蓝色的。样貌也与汉人不同,虽然那副性格讨人厌,但论长相确实是极美的,这一点珠碧承认。 毕竟能与自己一同称为荆都双绝,若不承认他的本事,岂不把自己也给踩了一脚? 而眼前这个“锦画”,那面孔完完全全就是个汉人,没有水蓝色的双眸,为了假冒锦画的肤色,应该是硬生生晒出来的。 那“珠碧”“锦画”走到二位贵客面前行了个礼,珠碧本尊好整以暇地摸上“珠碧”的胳膊,心想:粗糙,不够滑。 又摸上他屁股狠狠一捏,惹得“珠碧”一声不怎么婉媚的娇嗔:“爷您好坏啊!” 珠碧本尊但笑不语,又对“锦画”道:“听说你舞跳得不错,胡旋舞会么?来一段。” 胡旋舞极难,需要舞者以极快的速度原地旋转。 有道是:弦歌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当初锦画胡旋舞一出,荆都城万人空巷漫天飘满银票的场景,珠碧如今亦历历在目。 那“锦画”果然有些露怯:“爷,奴不会跳胡旋舞……” 老鸨在一旁,见贵客似乎不太满意,遂赔笑道:“不会没关系,爷您想看,我们锦画可以学的——您下回来保准能跳给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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