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几个画面,两张鬼脸倏地红了。 “……” “……” 珠碧看着画面,神情复杂地干笑了两声:“……” —— “好哥哥~长夜漫漫,奴家好生空虚……要您安慰~” “爷真厉害啊——” “您夫人?不是怀孕了么~”镜子里,妖冶娇媚的珠碧扭着水蛇似的腰,紧贴着一男人,极尽谄媚讨好,“奴家让您舒服……想甚么劳什子夫人啊,尊夫人怀胎有七月,哪有那本事伺候好您……” 那黏糊的声音老大,殿内鬼差、待审鬼魂、甚至殿上的秦广王本鬼都坐不住了,面红耳赤,殿内除了那娇浪的声音之外,死寂一片。 这是银罪。勾引有妇之夫,更是罪加一等。 “赏给你们玩儿罢,留他一条贱命,完事儿后送去爹爹那里。” “你若不肯,我不介意就这样拖着你出南馆,让花街上所有妓子嫖客都欣赏欣赏。” 这是欺侮之罪。 画面一闪,艳丽的人影掐着地上人的下颌,笑得狠毒:“锦画,从今往后,你拿甚么笑我?” “锦画相公锦画相公,珠碧究竟哪里不如那个黑鬼!” “我才是南馆头牌,荆都第一!我才是替南馆挣最多钱的人,爹爹凭甚么让这贱人替我的位置?他哪里比我好!” 这是善妒之罪。 “王爷,云舟的琴是假的。真琴肯定被他藏在哪里了,他瞒着您呢。” 这是间接杀人之罪。 画面再一闪,泥泞地上的人举起长剑,一剑贯穿的人,竟然…… “灵鹫帝君,我不要你了。你一点用也没有,我不接受你这种姗姗来迟的虚伪善意。” 这是,弑神之罪。 五罪加身,劣迹斑斑,结果自不必多说,珠碧被押解着,跪在了秦广王面前。 豹眼狮鼻的秦广王手持笏板,端坐在殿陛之上,眉目凌厉,不怒自威。 关于眼前善银善妒、教唆欺辱他人、乃至胆大包天竟敢弑神的极恶魂灵,秦广王翻出了此人的卷宗,与他核对身份。 “朱云琦,云山县人,终年二十八岁。是也不是?” “是。”珠碧垂头,平静道。 “你生前做娼,银乱世间,拆人家庭,犯下银罪,你认或不认?” “……”珠碧苦笑一声,“认。” 细数珠碧生前犯下的一条条罪行,珠碧没有叫冤,没有辩解,兀自沉默着,一条条都供认不讳。 秦广王居高临下看他,许久,道:“既如此,罚你入西南方沃燋石下阿鼻大地狱受刑。” “……”珠碧依旧沉默不语。 没料到秦广王话锋一转,又道:“然本王念在你身世坎坷,许多恶事并非出自本心,实乃无可奈何而为之,便只罚你受刑五百年,五百年刑期一满,即刻发配转轮王殿,投胎托生,你,服是不服?” 只、五百年。 这两个词语凑在一起,真让珠碧有些哭笑不得。 珠碧知道这一声应下去,等待自己的,就是那漫漫五百年的残忍酷刑。 听说阿鼻地狱到处弥漫着烈火,竖着滚烫发红的铜柱,入此地狱的魂灵会被小鬼捆在柱子上煽火焚烧,烫尽心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片刻缓解痛苦的机会。 “……”到了此时,得知自己将要面对的具体的下场,脑海里浮现那样恐怖的画面,珠碧这才感到极度害怕,眼泪唰地一下淌下来,浑身抖若筛糠,无助地哭,“我……我……” “你甚么?”秦广王豹目半眯,威严道,“朱云琦,你服是不服?” “我……”珠碧跪在地上,抱着脑袋,“我不知道……” “能不能……饶了我……?”珠碧仓皇失措膝行两步,抬头恳求,“我是逼不得已!才……我……我不想去那样的地方……” 惊惶的泪珠颗颗滚落,大声辩解:“是他们逼我!!!我不想做娼妓,不想勾引别人,不想拆散别人的家庭,不想欺负人,不想害死谁,可是……可是是他们逼我啊!是他们逼我!!!为了活命,我不得已……” “饶了我罢……” “我不想……我不想……”不想去那样的地方。 生前遭受的折磨已经足够恐怖绝望,为甚么死后还要遭受更痛苦的刑罚呢? 珠碧从一开始的沉默无言,供认不讳,到现在抵死挣扎卑微求活,用尽了力气,可也无力转圜这一切。 殿上的秦广王冷冷一笑,道:“别人逼你,那是别人的业障。你犯下的恶是事实,便是你的业障。诡辩无用。” 黑头令签落地,在宽阔的殿内发出清脆一声响。 “着,恶灵朱云琦,发配第九平等王殿,待平等王核审,押入阿鼻大地狱,受刑五百年!” “我……我不去!”珠碧发狂挣扎,全身每一寸筋骨都在对抗鬼差的押解,“放开我!我不去那种地方!!!” 珠碧放声痛哭,惊慌失措地到处看,此时,再也不想管别的事,极力扭头看向殿外,灵鹫……来救救他……救救他! 只要他出现救他,不去那种鬼地方,那么前尘恩怨一笔勾销,怎样都好…… 可是殿外空空荡荡。 “……”珠碧瘫软在地,无助痛哭。 鬼差很快就现身,一左一右架起他,要将之发配第九平等王殿,珠碧心中不甘、怨恨再迅速聚集,膨胀,将将爆发的前一刻,殿外忽地金光大现—— “此乃本座失手打落凡尘之物——”那金光分成三道,一并落在殿中,显出了三道人影。 三灵共修—— “仙友,还请高抬贵手。” 天上的始神来了,可不得了了。 作者有话说: 啊……姗姗来迟的神仙大官(-ι_-)你可一定要保住珠珠啊! 不然我……
第116章 遗珠未还椟 一串残缺的佛珠,在秦广王殿上缓慢流转。 珠碧的身体也随之泛起莹白的光芒。 猛然回头,珠碧看见了灵鹫一身华服绦带,周身神光环绕,灿若云霞。他漂浮在半空中,身上衣带飘飞,身后大光相泛着金光。 珠碧跪在地上,抬头仰望他,泪水成串滚落。 疯狂挣开鬼差的押解,嚎啕着膝行过去,可伸长了手臂,也够不到此时已是神相之态的灵鹫一片衣角。 “灵鹫!”珠碧哀哀哭泣,抬头无助嚎啕,“救救我!我不去那种鬼地方,我不想受那种痛苦!!!我害怕……” “——你带我走!!!带我走!去哪里都好……你带我走,我就不恨你了!过往恩怨,一笔勾销!”珠碧崩溃求饶,跪在他身前,像走投无路的凡人,跪在慈悲垂眸的泥塑神像前,苦苦哀求神灵开眼,庇佑他一次。 灵鹫还从来没有真正渡过他的苦,一次都没有。 珠碧早就对他心如死灰,决意永生永世都不再与他有任何来往,不再接受他一丁点援手。 可这一次,极刑当前,走投无路的珠碧在极度恐惧之下,将曾经的誓言忘了个一干二净,满心只求他救救自己,只要不去那恐怖的阿鼻地狱受铜柱火烧之刑,怎样都好,对眼前人的天大怨恨都可以一笔勾销。 灵鹫神相缓缓落下,伸出宽厚有力的手掌,将珠碧扶起来了,倾身抱拥上去。 “……”珠碧错愕痛哭,直觉冰冷肮脏的身体像是被舒适的暖流一寸寸拂过,轻飘飘地,像是做梦一样,“灵鹫……” “不怕,珠儿。”始神宽厚有力的手轻抚魂灵战栗的后脑,将之拥入怀中,“有我在,不会再受苦了。” 这一句话,珠碧等了太久太久了。 曾经对这神仙见死不救、姗姗来迟的怨恨就此消弭。 他是他即将淹死之际手边的浮木,是即将冻毙之时身边的炭火,是即将渴死的最后关头,手心里的一捧甘霖。 即便这根浮木曾放任他挣扎苦海十余年不闻不问;即便这盆火炭曾经将他灼得面目全非;即便这捧甘霖曾将他的心腐蚀得千疮百孔,可再次跌入地狱之前,还是愿意再次去相信,愿意不顾一切地抓住。 伸手,紧紧抱住了救命的他。贪婪地吸取他温暖的气息,恨不得能钻进他的心里去,再也不被除他之外的任何魑魅魍魉碰一根手指头。 不恰当的比喻,此时他就像一只走丢多日,被欺负得狠了的小狗,走投无路之时主人出现在身边,惊喜又委屈地跳进主人怀里,仗着主人的庇护,朝欺负他的群狗龇牙咧嘴。 殿陛之上执笏端坐的秦广王看着殿下一来就来三位三十三重天上的始神,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一个激灵连忙站起来。 他区区一个鬼仙,哪里能何三十三重天界上的始神之尊相提并论?别说他不敢相提并论,就是见一面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今日一见,就是三位。 这可不得了了,秦广王忙提着官服下摆急匆匆跑下殿来,在三灵面前躬身问好。 “下、下官蒋子文,见过三灵帝尊!” 珠碧看到他都浑身发抖,何况长得狮头豹目,让人连直视都不敢,他朝自己跑来,珠碧魂都要吓飞了,哆哆嗦嗦地躲到灵鹫身后去,猫着腰,揪着他腰后衣裳尚还不够安心,落水小猫似的,把脸也紧紧贴上去。 这副怂怂的模样,一左一右的灵枢灵修看了也不由得失笑,默契地飘下来,站在灵鹫身后两侧,将珠碧这只怂怂的小珠子给一起护在身后。 灵鹫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这位仙友,本座今日来,是寻一件东西。数百年前的某一日,本座曾应邀参加西天佛道论法会,中场休息之时,把玩西天迦叶尊者的佛珠,却不慎打落一颗佛珠落入佛家轮回塔,故而阴差阳错入轮回,投胎成人。佛友打发本座下凡来寻,因此本座下凡苦寻多年,终于将其寻得。但因一些原因,只能等到他寿数耗尽,方才能归位。” 秦广王暗暗抹了汗道:“所以……所以帝尊口中的遗珠,就是……这位名叫朱云琦的魂灵?” 灵鹫点点头:“不错。他并非轮回中的普通魂灵,既此生命数已尽,我将带他回天复命,望仙友理解。” “这……” 灵鹫笑了笑,继续道:“此串佛珠乃迦叶尊者毕生心血所炼化的随身法物,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尊者一日一日催得可紧,催得本座连南天门都不敢回去,怕是等不得五百年之期了。”灵鹫紧握珠碧颤抖的手,传去令人安心的温度与力道,语气里,略带了几丝威胁的意味,“如若不然,届时迦叶尊者动怒,本座受他怒火无可厚非,左右我三灵之首,东方始神之尊,他尚要卖我几分薄面,可仙友您……”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灵鹫不再说话,似笑非笑地看他。 秦广王呃了一声,心忖眼前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魂灵,能得天上三位始神亲自下地府来庇佑,证明灵鹫帝君所言非虚。若是自己真的执意送他入地狱,地狱之门有去无回,又要迦叶尊者等个五百年,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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