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他的人是家包子铺的老板,看他小小年纪格外好拿捏,想着买回去了都不用每月付工钱,是笔划算买卖,便就买了。 五两银子,包子铺老板成了他的主人,自此方兰庭给他当牛做马,极尽剥削苛打,日子苦不堪言。 年少的时光,听得最多的就是老板侮辱的话语:“他妈的你个赔钱货,老子五两银子买头猪都比买你好,啊不对,猪都不用五两银子!” 少年心中的光熄灭了。 其实他并非真的蠢笨如猪,他有过人的天赋,对数字极度敏感,只是包子铺老板看不出来,但赵景行看出来了。 十两银子,赵景行从包子铺老板手中买走了这个“赔钱货”,自此带在身边,将从商之道倾囊相授。 想当一个非常赚钱的商人,善良是没有用的。莫看赵景行深情如此,事实上于从商一道,他诡计多端,确实和良心沾不上甚么边。他将那些肮脏的、歹毒的诡计也倾囊相授,拿捏人性、算计人心,如何在不动声色间最大程度收刮别人的钱,是赵景行最拿手的本事。 他将这些倾囊相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负赵景行的谆谆教导,方兰庭学会了洞察人心,拿捏人性,学会了那些刁诡伎俩,他逐渐在商界崭露头角,但永远也忘不掉自己的命,最初只值五两银子。 他爱钱,胜过爱世上的一切。因为人只有穷过,走投无路过,才知道钱有多重要。为了钱,如今的他甚么都可以抛弃,甚么都做得出来。 钱这种东西,再多也不嫌多。 如今他在商界风生水起,人人尊称他一声方老板,他最初尚且只值五两银子,一个人人把玩的娼妓又凭甚么值一万两黄金! 赵景行待他不薄,他便绝不能坐视赵景行为情所误,一万两黄金,凭一个娼妓也配?! 情这个东西,当真是个诱惑人的魔鬼。由此可见,赵景行当真掉下去了。曾经雷厉风行的赵景行自从重新遇到那个烂。娼,他就变了。 方兰庭岂能坐视不管?谁阻拦他赚钱,谁就是他毕生的敌人。 他不是没有想过后果,当然给自己留有后路。若非深知自己如今的实力,他也不敢轻易算计顶头上司的爱人。 如今,不论赵景行要如何处理他,他都能够全身而退。他已将这世间所有肮脏的局学得通透,那是他的立身之本,旁人永远也夺不走。哪怕赵氏珠宝这座巨大靠山消失了,凭他的本事,东山再起又岂是难事?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只值五两十两银的穷小子了。 赵景行和他说,人命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方兰庭就想笑,也真的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赵景行绝望地看着这个反刺自己一刀的最得力的助手,竟不知该如何处置他。 从南馆抱着萨曼的尸骨回来至今不过才两天的时光,他却好似已经苍老了十岁,胡子拉碴两鬓繁霜,确实不再是当初那个儒雅随和年轻有为的商人。 托他的福,方兰庭如今在商界的地位举重若轻,几乎是人尽皆知了。赵氏珠宝也确确实实有太多事务与他紧密相连,乍然踢他出去,且不说商界如何看他,会对赵氏珠宝造成多大的影响,不等那些商界的暴风骤雨吹到他身上,赵氏珠宝旗下的这些广布天下八方的生意,一堆堆繁重的事务少了方兰庭,骤然倒塌下来,压都能把赵景行压死。 何况才失去爱人,如今的赵景行真的没有心力再着手经管这一切。赵景行细思良久,愕然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他。 除非他赵景行不要赵氏珠宝了,但怎么可能呢。 人死不能复生,再怎么怨恨,萨曼也已经死了。难道还要因为一个死去的人,再平白葬送了自己毕生打下来的江山吗? 方兰庭也正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料定赵景行缺了自己不行,琉璃阁少不了自己,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就算赵景行因为此事与他离心甚至踢他出局也没关系,横竖方兰庭早在很久之前就想过离开这里了。他在这里做得再好,赵氏珠宝也永远都姓赵,不姓方。 他不能永远为别人做嫁衣不是? 他知道赵景行没得选,知道自己哪怕害死他的爱人,他也不会对自己做甚么。 所以此事,在赵景行三番两次的权衡之下,竟就不了了之了。 到底他是个最能权衡利弊的商人,不能因为一个爱人的离开而放弃自己打下来的半壁江山。诚然,萨曼是他的心头肉,可赵氏珠宝,是他的命啊。 钱和美人,总得留住一个罢。 时间的确能冲淡一切,钱也能。 作者有话说: 赵董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啊就这?就没了? 不愧是你,赵董,那就祝你财源滚滚日进斗金嗷。 菜头:请问两位老总的人生规划是什么? 方:搞钱!搞钱!搞钱! 赵:搞钱,赎老婆,和老婆在一起。 方(飞起一脚:去你妈的。 菜头:请问赵董,如果老婆死了你怎么办? 赵:……搞钱。 菜头:没了? 赵:没了。 菜头:看见了吗,男人,不可尽信(摇头 太恋爱脑达咩,死得惨。
第100章 心上悬刃 十万两黄金对萧启来说也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如今,这十万两黄金飞走了,折掉一个南馆曾经的摇钱树不说,他想与赵氏珠宝分一杯羹的计划也暂时破灭了。 好,好,赵景行是个没心肝的,这么快便能重新投入到生意中去,当真不愧是个商人。 萧启恶笑一声,不得不佩服起这个人来。 他想进珠宝圈分一杯羹的计划不得不暂时中止,毕竟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领域,现在并不是与赵氏硬碰硬的时候。 赵锦行死了情人,他萧启可没有。 想到心尖尖上的那人,萧启总是忍不住绽开一抹笑意,那是发自内心的笑意,与对待他人时不同,那笑容是暖的,他的心是真的。 他阴暗到底、坏到透的心终究有一小块干净而赤城的地方,他日日勤扫,妥妥帖帖安放着一朵他一生都爱到骨头里的白梅花。 回到王府时正是晌午,他的白梅花正在房中塌上合衣小憩。 塌边摆着一只错金博山炉,炉内轻烟盘旋飘袅,散发着清冷的雪梅香,干干净净,和塌上一身洁白寝衣,拥着一半锦被的谢寻一样。 他的长发乌亮顺滑,好似一匹天下间最名贵的黑缎,连萧启也不舍得随意碰触。 他睡得安详,呼吸匀长,面朝着里,即便睡着了也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矜贵,不愧是自小出生高门世家的嫡长公子。 这个样子,不论看了多少次都不会腻,一千次一万次,萧启还是能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心跳加速,每回他都得洗干净了手才舍得伸手去触碰他,哪怕只是一片衣角,一缕头发都不例外。生怕这朵洁白馨香的梅花被自己染上哪怕一点点污痕,就像当年来之不易的白玉豆包,他把真心把一切都给他,捧在手心里,生怕再次弄掉在地。 谢寻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完全接受了他,心甘情愿搬来他府中与他同吃同住,乃至同塌而眠,朝野上下都知道了他们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即便心中不耻,可这两个人是甚么身份?一个都不能惹。只好各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一句话。 这些年,谢寻任萧启予取予求,绝不再说一个不字。连做那种下作事他也无一不应,绝不抗拒。萧启都惊讶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看进那双眼睛里,昔日清冷疏离的目光里,如今对着自己只余一片温柔。 真真切切抱着他苦求多年的白梅花,一开始的萧启分不清是梦是真,他受宠若惊,像一只从未得到过温暖的小猫小狗,骤然被很好心的主人带回富丽堂皇的家那样,又高兴又惶恐,怕这一切不真实,怕这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但一年两年,三年四年过去,谢寻还在他身边,一如既往地温柔。萧启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不再患得患失。他不是没想过其中有甚么阴谋诡计。头两年萧启爱他,却也不免处处试探、提防,但事实证明,谢寻对他没有任何二心。 谢寻真的彻底朝他敞开了心扉,连腿也敞开了。从身到心,他的柔软一展无遗。 他便渐渐放低警惕,把一颗心全然交到了谢寻手上,暴露无遗。 不知谢寻为何性情大变,萧启只知他既全心相托,那自己必定也当倾其所有,真心爱他。 萧启洗净了脸和手,这才回到房中,极尽温柔虔诚,从后抱住了正在小憩中的谢寻,细碎的吻落在他的后脖颈、肩背上,把人给弄醒了。 “嗯……” 谢寻翻身,熟稔地倚进萧启的怀抱里。伸手抚摸他凌厉的眉眼,温柔一笑,道:“春困恼人,一个不慎又睡过头了。现在甚么时辰了?” 萧启握住他修长细腻的手,温柔回答:“晌午才过,正进未时,还早,困的话再睡一会儿,我陪你。” 谢寻摇摇头坐起来,道:“还有政务要处理,不好再睡了。” 谢寻披衣下榻,拢了拢头发,十分自然地拿过一旁束发的小冠给他,坐在他身前,与他亲昵地贴着:“下午我得进宫一趟,开春了,上回关于年底国库税收一事,我还得与户部诸位大人商议商议,商议出结果,我再来向你汇报。” 汇报两个字,有些疏离。像是硬生生拉远了他俩的关系。萧启不喜欢这样疏离,他早就将自己与谢寻当做一对寻常夫妻,夫妻之间,哪用得到“汇报”这两个疏离的字?遂摇摇头,道:“不用。直接与陛下汇报,他如今也要弱冠了,是时候该学着独当一面,这种事他可以自己做主了。” 谢寻啊一声,道:“好罢,那我今日迟些回来,你可记得得等我一道吃晚饭。”谢寻任他拢着自己一头长发,熟稔地束起,扣冠,噗嗤一笑,说,“皇帝学生太能粘人,一定会留我用膳,我可不想吃着饭一直听他叨叨念。” 话音落,他又再补一句:“还是在家里吃自在一些。你可得记得等我。” 一句话听得萧启心花怒放,束发的手都有些抖了,嘴角根本压制不住地扬起,面上却要故作冷静:“等,当然等。” 已经朝夕相处四年了,这四年里,谢寻早已把这里当做了家,这种话不是第一次说,但萧启每次听到还是忍不住高兴得浑身颤抖,次次都不例外。 他实在是爱惨了谢寻,才会每一次都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替他束好了发,穿好了官服,无微不至地送他出了府门,目送他远去,萧启这才舍得扭头往回走,心中的阴霾和烦恼,早就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金乌西沉,昏黄的余晖落在皇宫的蟠龙汉白玉柱上,有些苍凉,有些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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