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有一双几乎和阿斯拜尔一模一样的眼…”
“他不是阿斯拜尔。”
“也许他是…”
窒息感骤然减轻,伊卡洛斯倒在地上用力地咳嗽,又被一只手用力拽了起来:“嗯…我现在很恼火,你不说话,也不回答我的问题。”
伊卡洛斯很想告诉他自己喘不过气,但对方似乎没什么耐心,没等他把气喘匀,便再次将他摔在地上,几个穿着白衣的侍卫从他的身后走上前,那些细长的银剑眼看着便要捅入他的躯体。
没有人来阻止这一切,剧烈的痛楚在腹部扎根,过电一般蔓延开来,伊卡洛斯张开嘴,殷红的血溢出来,顺着他的脸颊迫不及待地向下流淌。
“阿斯……拜尔…...”
这就是他微如蚊蚋的遗言了。
预感告诉伊卡洛斯,这一切不会就此结束。只是不知道在这蜃境之中死去之后,又会发生什么转变。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视野中被黑暗填满;
伊卡洛斯慢慢地眨了下眼,回味了片刻,一下坐起来,却像是有什么硬硬的隔板在不高的地方挡着,他被狠狠地弹了回去,腹部的疼痛让他□□出声;
黑暗之外一片器乱,黑暗中,伊卡洛斯摸索着用手撑住两侧的隔板以此稳住自己的身躯,他长呼出一口气,怎么也构思不出现在的情形。
黑暗毫无预兆地退散,刺眼的光亮从顶端倾泻而下,一个人影以不友好的力度把他从这个大盒子里拽了出来,腹部传来近乎撕裂的痛楚,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来,伊卡洛斯捂着嘴,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命还真硬啊。”
调笑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来,“好心给你下葬,你反倒还活过来了……嗯?”
伊卡洛斯感受到真切的冷意从四面八方将他围剿,他打着颤用右手狠狠地摁住腹部的伤口,左手从身后绕过去掰着这人抱着他的手:“…把我…放下来。”
那人低低地笑了一声,手中半悬着的长剑倏地坠到地上:“…你是在找什么人吧,误打误撞拦了我的马车找到我这里来,差点丢了性命……呵。”
“……就连濒死的吐息也带着那人的名字.….”
“我不叫什么阿斯拜尔,小家伙…”那人收紧手臂,将伊卡洛斯虚弱的身躯囚禁在他的怀抱中,“…你可要分清楚了,我是拉美西斯。”
伊卡洛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他的怀中猛然抬头—那双本与记忆之中几乎没有半点差异的蓝色眼眸。
此刻如毒蛇狩鼠一般狡黠地眯起来,以全然陌生的神态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邪异俊美的面颊在强烈的日光下显得捉摸不定,如蜃楼幻影……
有什么东西哽在伊卡洛斯的神经里,阻断了他的思考,让他感到无有边际的窒息。
从头到尾,都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从进入幻境开始,从三角镜子从手中掉落,从魔鬼的低语在肚子里响起,从伊卡洛斯被操控着拦住那辆华美的马车……
所谓的巧合与不幸早已迫不及待地布下它降临的预兆。
腹部的疼痛已经变得麻木,伊卡洛斯保持着作为神子时习以为常的缄默,他半睁着眼,安静地靠在拉美西斯的怀里,感受到对方饶有兴趣地投下浅淡的视线。
“……王,”伊卡洛斯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他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拉美西斯,“我冒犯了您,为何不坚持将我赐死?”
拉美西斯眯起眼睛,他脸上挂着的笑容美丽又虚假,像是画卷上精致的毒蛇:“嗯……我倒是想让你死。”
他忽然松开手,失重瞬间袭来,身躯重重地摔在地上,伊卡洛斯狼狈地蜷缩起来,狠狠地仰视拉美西斯的假面。
“嗯……对,就是这种眼神……”
拉美西斯接过侍从从地上拾起的长剑,利落地将之刺入伊卡洛斯的胸膛。
魔鬼。
伊卡洛斯的脑中无数次浮现出这个词汇,他盯着拉美西斯邪笑的面颊,抬起手握住从自己的胸膛向外生长的剑刃,这具身体的力气远不及拉美西斯,但伊卡洛斯打心底不肯认输。
不就是魔鬼。
他忍受着难抑的痛楚与温热的流逝,两手抓着剑刃,顺着那长剑的力道施力,让剑锋更深地埋入自己的身体:“……”
没等那些血液从他的嘴里溢出来,伊卡洛斯转头将它们吐了出去:“...如果我没猜错,我应该是不死之躯吧。”
伊卡洛斯学着拉美西斯脸上的表情,露出了一个四分像的笑意,他以两手死死地抓着剑刃,慢悠悠地在自己体内翻搅:“…从睁眼那一刻我就在想这件事了,一直想到现在,答案已经浮现在眼前了。”
“我流了这么多的血,除了疼痛以外,却还是能如常人一般呼吸……”
“你一定对我非常好奇吧?”
拉美西斯的脸上仍然带着几丝蔑视的笑意,他顺着伊卡洛斯的力道转动长剑,默许一般轻轻地点了点头。
“带我回去,然后呢?让我以不死之躯为你效力,随后想办法杀死我?”
疼痛让伊卡洛斯感到浑身发痒,他因此感到异常暴躁,连正常的思考也带着一抹自我强迫的意味。
“嗯…没错。”拉美西斯轻轻地笑出声,“呵…你可一点也不害怕,真有意思。” ----
第 14 章
14-
“我劝你别谋划着自己该怎么跑掉……”
长剑被从体内又快又狠地抽出来:“哈,谋划着怎么去找你的阿斯拜尔……”
过载的疼痛让伊卡洛斯瞪大双眼,他的脸色已成不似活人一般的惨白;拉美西斯将他抛给身后的侍从,有两双缠着白布的手将他从地上捞起来,五花大绑后像扔死人一样把他扔进拉美西斯的马车。
急乱之中,伊卡洛斯抵住马车的边缘,用力撑着地面坐起来,短暂的瞬间骤然变得缓慢,他垂头看着地面上自己留下的大量血痕,破裂的心脏沉缓地跳动;
厚重刺耳的嗡鸣掩去了外界所有的声响,他咬着牙强行撑开眼皮,模糊的视野之中,拉美西斯拨开马车酒红色的帘布走上马车,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似被未干的水彩重重勾勒;
隐约不清的意识被疼痛主导的幻觉占领,拉美西斯每进一步,他便向马车的角落里更紧地蜷缩,像一条因被水淹没而蜷曲的小虫。
眼皮重重地闭合,像是被胶水黏住,不论怎么用力也没法再次撑开。
黑暗之中,血液似乎不再流淌,身体渐渐被冷意占据,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附上伊卡洛斯的面庞,拉美西斯单膝跪在他的身前,垂下头贴在他的耳边,微凉的吐息间夹杂着宛若魔鬼的低语:
“这是第十三次…呵…你若是再敢逃跑,再敢将我忘记…我就把你淹死在冥河里。”
马车颠簸,言语清浅,那人皱着眉沉沉地昏睡过去,无人将这词句真切地听清。
一则潦草的预言不知在哪处阴暗的角落里苏醒,它如黑色的飞乌掠过惨白的天空,转瞬即逝,无人问起;
至于人心惶然难安的缘由,却是一首由这预言埋下种子得以在黑暗中生根发芽的童谣;
同预言一样,无人知晓这童谣究竟起始于何处。
有人对着孩童用戒尺与说教文逼问一切的真相,却换来无穷无尽的眼泪与哭声,他们在泪水中伸出手,指向大漠的深处——
“睁开双眼,索贝克守护的是黑色的宫殿;
拼命思考,托特教予的是愚钝的子民;
搬起双脚,盖布让这片大漠免受地震和海啸的侵扰;
放下刀剑,赛特的屠戮随风暴降临,无穷无尽;
双手合十,伊西斯将生命的诗文刻在永无法到达的大理石上;
不要言语,奥西里斯与胡狼之首的引渡人将指引你渡过冥河;
静静聆听,拉与荷鲁斯为愚钝的你讲述最美妙的箴言;
停止挣扎,阿蒙拉将可悲可恨的你抱在怀里;
远比火焰更炽热的日光将你杀死,没什么值得哭泣。”
随着这童谣出现的,是能够生出黄金的躯体与头颅。
在睁开眼的前一刻,伊卡洛斯的头脑中仍然是一片挥之不去的混沌,更为美妙的葡萄香气让他从噩梦中苏醒,他闭着眼睛转了转干涩的眼球,用手悄悄地在被子下感知着全身。
那些致命的伤口已经尽数愈合,胸前的与腹上的,一丁点儿痕迹也不剩下。
身体的造血功能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亢奋状态,伊卡洛斯感到浑身发热,口干舌燥—这时候要是能有一点儿水喝就好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他想活动一下无力的身体,小声地呼了口气,轻轻地抬了下腰,身下传来异样的触感让他的神经猛然绷紧—伊卡洛斯警觉地睁开眼睛,撑起上身向下看,发现自己的右侧小腿被足有手腕那般粗的铁链拴住,铁链牢牢地亲在他的皮肤上,交接处挂着一把带着陈旧血渍的金色锁头。
记忆如回笼一般涌入伊卡洛斯的脑海,他狠狠地锤了下床,昏沉发热的思绪乱成一个猫也解不开的大麻团。
这下可真是糟透了。
伊卡洛斯狠狠地斥责着记忆中的自己,早知道会如此,他就不该有意用言语激怒拉美西斯,落得个连自由也被剥夺的境地。
如今,寻找阿斯拜尔便真成了如井中望月一般的奢望了。
内室的石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来人抬手将垂落到眼角的乌黑长发拢到身后;
耳下坠着的大小夸张的金色环饰借此突破那些轻微蜷卷的黑色丝线围成的牢笼,如失翼之鸟于乌云之上穿越漆黑的风暴满心恓惶地坠落,云层中的雷电为它镀上最耀眼的辉芒。
拉美西斯带着一脸难以捉摸的表情站到伊卡洛斯的床前:
“恢复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啊。”
伊卡洛斯紧紧地盯着拴在脚踝上的铁链,拉美西斯歪着头等了半晌,也没等来一句回音。
“嗯……你还是这副模样,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一样,”拉美西斯抬手捏住伊卡洛斯的下颌,强迫他将脸转向自己,那双望向自己的金色眼眸中,酝酿着烈日将去前最炙热的温度,……呵。”
他忽然抬起一条腿跪在床上,将另一只手轻轻地扶在伊卡洛斯的脑后,后者睁大双眼,迅速将一只手抵在伊卡洛斯的胸前,几乎不着寸缕的肌肤之下,鲜活炽热的心跳以露骨的方式亲吻着伊卡洛斯的手心。
拉美西斯俯下身,与床上之人额间相触:“…不如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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