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抿了抿嘴,给了徐烺台阶下,“……带他回去,休息吧。” 徐烺并不多言,抱着李衔环要出去。走到洞口,旁边零零碎碎搁着雕刻铁具的布兜子,里面露出个什么东西,在橘色火光的照耀下显出莹润的光芒。徐烺一怔,不管小燕、搂着李衔环半弯下腰将那东西拿了起来。 是个小小的玉偶,灵动的小鹿低头汲水。徐烺指尖从那玉偶底下抚过,不由睁大了眼睛。 “放下!”小燕尖叫着冲了过来,挥着铁镐就朝徐烺身上砸,“还给我!” 徐烺托着李衔环一闪,把玉偶冲着她,“抱歉。” 小燕夺过小鹿玉偶怒气冲冲瞪着两人,徐烺没再说什么,抱紧李衔环走了。 山路上,徐烺垂眸看了眼昏睡不醒的李衔环,心中乱到了极点。 那个玉偶的底座上刻了一个小小的“烺”字,他摸出来了。
第73章 【七十三】 徐烺暗自压下不表,抱着李衔环回了落脚的山洞。火堆烧得正好,炉上的陶壶忘了取下来,药汤快要熬干了。徐烺斟出来半喂半灌的,无可避免将李衔环又弄醒了。这晚上他反复地睡去、醒来,似乎没能好好休息过几刻,看上去又累又可怜。 见他睁眼,徐烺半跪在草垫旁,一手握着那壶盖沉声说:“为什么要跟出来?” 李衔环捂着嘴轻轻咳嗽了声,看他一眼,“你只写了‘即刻便回’。” “即刻便回的意思便是叫你不要跟来。”徐烺盯着他慢慢道。 李衔环冲徐烺笑笑,一笑里徐烺像是看清楚了那些颓然、甚至带些无奈,“你的心思总是要我猜。” 徐烺一时无言反驳,把壶盖放到了旁边。他盘腿坐下,李衔环又自己挪过来,把头枕在他腿上,“你就对我一点点都不起心动念吗?” 没料到他蓦地说这个,徐烺颔首瞥他一眼,抿起嘴轻轻叹了口气。李衔环手腕挡在眼上遮光,强弯起嘴角笑了笑,小声说:“我难受……” 他说着,自己半爬起来。大抵火焰对于生病的人来说太过刺眼,李衔环半眯着眼睛,脑袋里乱成一团,不管不顾便说了出来,“对不起,烺哥。” 他拿手腕蹭了下眼梢,深深出了口气,“我像是有点后悔了——” 说罢,他慢慢往后缩,似乎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徐烺突然倾身、手一下子拽住了李衔环脚腕。李衔环猝不及防,被他一扽半倒半躺在了干草垫上,头发被草杆子挂了下,略微刺痛一疼。他心也跟着缩起来,只觉着五脏六腑都绞拧着,徐烺撑着胳膊俯在他身上,顺着肩头滑落下的长发遮掩住了刺目的橘光。 这段时间他对着李衔环本已没什么粗暴动作了,此时却一手卡着他脖子强迫李衔环面对他。徐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匹蓄势待发的公狼,把猎物按在爪下,随时会咬断他的咽喉。 “你后悔什么?不许后悔。” 李衔环本就呼吸不畅,被他按住脖子更喘不来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眯缝着眼睛从下往上看徐烺,在这一刻丝毫不忌惮下午还令他发抖的大狼。他抬起手摸了摸徐烺的侧脸,含着笑小声道:“不能告诉你。” 话音刚落,徐烺压着他吻了过来。这个吻仿佛不是唇齿的厮磨,只是两只困兽在濒死前挣扎相依。抛却旁生之身、又归于旁生之身。才安定下来的灵力再次开始失控,幽深的山洞内白狼与之灵力交缠,无法收场自拔。 两人最后绷着的那丝思绪提醒着人不能在女主人家里乱来,徐烺松开卡着李衔环脖子那手,同他十指相扣。掌心与掌心紧紧贴在一起再无缝隙,徐烺喘气也有些混乱了,鼻尖蹭着李衔环的脸颊低声道:“试试?” 他说着,释出自己的灵力。李衔环只感到眼前先是一黑,然后思绪被拉进了洁白的光晕里。他无法再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只是觉得由身及心、从发丝到指尖都只化为了纯白的灵力,融入在徐烺这些洁白的光辉里。白狼掌控着他的一切起起伏伏,满足到近乎安详地裹挟着自己。 纯白中跃出匹由光芒组成的白狼,湖蓝色的双眼似是深潭将他没过泯灭。白狼颈下伏着只雪白的小兔,二者交颈缠绵,光芒组成的身体重叠在一起。他仿佛被困在了名为白狼的笼中,呼吸俱是白狼的灵力,睁大的两眼中也只有白狼纯白的光。徐烺的一切都被牢牢钉在了脑海中,如潮水般没顶而来—— 白狼身下,那光芒组成的兔子忽然幻化四散,如飘带游曳着逃离。 与此同时,徐烺松开了李衔环的手。 ---- 本章包含我流精神结合
第74章 【七十四】 李衔环气喘吁吁、尾音颤抖,像是溺水的人刚被捞起来。更盛大的满足感包裹全身,代价却是几乎无法再找回身体的掌控。徐烺张开手掌,李衔环不由地也微微张开手,五指贴着五指点在一起,没有接触的掌心空隙像是座小小的山峰。 “你看,我们挺合适的。”徐烺始终撑着身子,和他并没有挨在一起。“很多半辈子的夫妻也做不到用灵力交合。” 他抚去李衔环额角的冷汗,“这次是一炷香的功夫,下次或许是一盏茶——你没法把我退回去。既然你说你属于我,那你只能属于我了。” 李衔环浑浑噩噩、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抓住徐烺的手小声说:“我困了,要睡觉。” 徐烺没再说什么,把他脑袋挪到自己腿上,倚着石壁垂下眼睛。 当晚,徐烺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早晨是被冻醒的。他轻手轻脚起身出到洞外面,才发现外面落雪了,而且不小,仍在飘着鹅毛似的雪花。徐烺正回头,便瞧见小燕披着蓑衣慢腾腾地走回来,手上挽着个布兜子,露出铁镐。 她冲徐烺微微一笑,仿佛昨晚上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他好些了吗?” 看来雪真是不小,走回来的片刻,小燕的斗笠蓑衣上便积了层白雪。徐烺出来前探过李衔环额头,像是退了,但还有些发热。他点点头,说道:“谢谢你的汤药。” 徐烺见她拉开栅栏走进洞内放下东西,犹豫了下,又道:“你在这儿住了多久?” “挺久,记不清楚了。”小燕随口答,走进去看了眼李衔环,小声说,“不必客气,附近的散户常来找我抓药。” 她回头,信口道:“我的秘密,在万窟山并不是秘密。”小燕走出来的时候,徐烺瞥了眼那布兜子,见里面的小鹿偶没了,估摸是叫她收进了怀里。小燕和徐烺站在洞口,问说:“你们是从城里出来的?怎么走到这儿了。” 徐烺不言,半晌才答非所问说:“子民间私下里供奉的神像……是你做的吧。” 小燕大方地点点头,“是我答应人家做的。”她把蓑衣和斗笠解下来抖雪,“听说傍生娘娘不太像——”她瞥一眼徐烺,又笑,“看你们的年龄,应该也没见过。” “除了万窟山石洞里的,元水神君还有一百尊,大多都又叫神魔砸了罢。”正说着,两人听见李衔环似乎醒了。小燕声音放轻了些,“他若还不舒服,你们再歇歇吧。万窟山我还有好几个地方能落脚。” 说罢,她重新系好蓑衣,空着手又走了,大抵是去别的洞窟。徐烺走回李衔环身边,见他果然醒了,一言不发、竖起耳朵听两人讲话。 雪在顷刻之间染白了山脉,徐烺肩头也沾了些碎雪。李衔环够着拍了拍,小声问说:“乌鸦呢?” 徐烺蹙眉道:“全被收回去了,城里可能出什么事了。” 李衔环愣了下,再问说:“小燕呢?” “又雕石像去了。”徐烺说着,坐到他旁边。 洞外雪慢慢落下,洁白连成一片、天看着很高,山看着很远。旷野静谧无声,只有两人缓慢地还在呼吸着。徐烺果然也没问他怎么会认得小燕。李衔环呆坐了会儿,低声道:“我们怎么办呢?” “……不知道。”徐烺道。
第75章 【七十五】 傍生惊醒后出了一身冷汗。 他忘了自己梦到些什么,只记得是个长长的梦。他蹬上鞋子去找徐烺,刚巧遇见骊姬出来。傍生匆匆行了个礼,跑了。 骊姬抬起手,似乎想同他说些什么,傍生假装没看到,头也不回。他近来望着骊姬总有些胆战心惊的,自从往生谱被锁起来后,心里总是慌乱。 傍生跑到殿后面,瞧见徐烺和阿尼莎坐在草丛里。天气时冷时热,徐烺那件厚衣服只穿了半只袖子,另外半只垂着。阿尼莎抓着他空荡荡的那只袖口晃来晃去,细细的眉毛拧着,“为什么神魔一定要成神或者成魔呢?” 徐烺任由她晃着,答说:“没什么缘由,因为规则如此,轮回一如既往。” 阿尼莎有些难过,哦了声,挪近了些,又问说:“如果骊姬娘娘成魔的话,我们谁去献祭自己,阻止她呢?” 徐烺沉默了,半晌,他才摸摸阿尼莎的脑袋,“是谁,谁会有感应的。总之大抵不会是你。” 阿尼莎呆呆地坐着,小声说:“狼哥,为什么你和我哥一样大呀?” 徐烺像是没想过这一茬,正愣神着,阿尼莎蓦地笑说:“要是我去,那下辈子转生后,我就要当你们姐姐啦!” 徐烺忽然悬起一口气来,刚要打断她,傍生走了过来,边坐在他俩身旁边道:“傻子,如果你去的话,你也还是他妹妹。” “什么意思?”阿尼莎懵了,凑到傍生怀里,“不是我先转生了吗,凭什么阿尼莎还是妹妹呀?” 徐烺没好气道:“因为我和傍生没死!” 阿尼莎一缩脖子,嘟囔说:“狼哥好凶……” 她从傍生怀里钻出来,蹦蹦跳跳跑了,大抵是找骊姬告状去。傍生微笑着目送她离开,等小小身影瞧不见了,才忧心忡忡地看向徐烺。徐烺避开他目光,傍生不依不饶,忽然倾身、胳膊直在草地上,歪头半抬眼盯着他。 徐烺垂眸看向他,轻声道:“这是神魔与三神的宿命。” 傍生抿了下嘴,干脆躺在徐烺小腿上,伸手摸了摸他脸颊,“你说,上一世是我们吗?我们同岁、她像真正的孩子一样纯洁无暇。”傍生两手放在徐烺脖颈上,“只有群星才能赐予我们这样的孩子。” 风沙沙地响,抚着柔软的草芒。 踏上倒数第三级台阶时,她又犹豫了。 虽说常同殿里那位偷跑下来的孩子玩,但她是头一回上来。大殿金色的瓦檐那么高,盛着凛冽的风,衬得她那么渺小。她正踟蹰不前,蓦地听见有个小人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边跑边大声呼唤道:“小燕——小燕——” 小燕吓了一跳,终于迈上最后三级台阶。两个小丫头的手拉在一起,阿尼莎兴高采烈,问说:“你怎么上来了?” “我……”小燕支支吾吾半天,眼神暗淡下来,“我爹死了,娘和我要搬走了。”她握着阿尼莎的手,吞吞吐吐,“要……要往西面去,听说那里庄稼好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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