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找人。”叶长岐道,“找燕似虞和参宿,若遇上归墟宗修士,我们再解释。” 四人分开行动,叶长岐御剑而行,环绕廊桥行进,因为路和风说水柱无声,他先去了廊桥下倒悬的宝塔。 叶长岐在廊桥正下方找到了宝塔入口,塔身由五色琉璃制成,寻常高塔体积自下而上逐层缩小,眼前的这座琉璃塔全然相反,是自下而上逐层扩大。 琉璃塔的入口有四座拱门,用海象、海龙、海市、海珠装饰,拱门之间分别放置着日晷、漏刻、漏壶、圭表四种观测仪器,表面呈现玉石般的光泽,构造不尽相同。 这四种仪器都是用来观测时间的工具,但是放置在塔中不见日光,也只能算是塔中摆设。 琉璃塔地面是凿井,头顶的天顶则是寻常的白玉地。 凿井正中有一面九宫八星琉璃图,里外共有三层,八面围聚着飞星,叶长岐一步步走向琉璃图时,脚下凿井便发出碧蓝色的水波纹,他停住步伐,波纹逐层扩大,荡到了琉璃图边缘。 琉璃图正中亮起光芒,一个阴阳太极图浮现,随后顺着太极图黑白相交的地方旋转打开。 水声如洪。 叶长岐走过去,探身往下看,发现这面九宫八星图的正下方,正好是水柱的起点。 九宫八星图的第二层顺时针旋转。 凿井荡起莹蓝色的水波纹,整座琉璃塔仿佛是由水搭建而成,海水沿着梁柱逆流而上。 “若我是你,就不会碰这里的东西。” 叶长岐朝外望去。 拱门前立着一位青年。 头戴着一顶珊瑚冠,两根龙角长约两尺,面颊两侧有白色的龙鳞浮现。 他穿着一身白色锦服,敞开的衣领边缘用浅蓝色与靛金色的丝线绣出流动的云纹,广袖有渐变透明的龙纹。 青年语气温和,似笑非笑。 “你在找人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沧海行(六) 叶长岐虽然心生疑惑, 却还是礼貌地应他:“你是归墟宗的修士吗?” 对方矜持地点头,也不像传闻说的那般孤高凌然:“正是,在下临怀远, 是归墟宗的修士,你是?” “罗浮山叶长岐, ”叶长岐手按在将倾剑, 从容地介绍自己,“临道友,在下想寻找两个人,一位是……魔修, 另一位是驯兽师大能。近来, 归墟可有这样的怪人出现?” 临怀远认真回忆片刻, 打量他:“他们是你的?” 叶长岐直言不讳:“我与他们有私事。” 临怀远闻言不再多问,只是负着手:“如此, 归墟中倒有一位奇怪的修士, 不是魔修,也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的态度十分和睦, 惹得叶长岐反复审视他,怀疑着他的真实身份,却又不得不装出深信不疑的模样。 “多谢道友,可以带我前去看看吗?” 临怀远略微迟疑:“这需禀报我们宗内宗主, 道修不如先去别处寻找,若宗主同意, 我再来找道友。” 在别人的地盘自然不能太嚣张。 叶长岐自然答应。 临怀远便转身离开。 等叶长岐走出宗门,早已不见他的踪迹。 临怀远的身份成疑, 叶长岐不能全然信他,可若是冷开枢他们都寻不到燕似虞, 也只能跟着临怀远去一探究竟。 果 然不出所料,四人都没有找到燕似虞与参宿,倒是冷开枢在一处宫殿找到了几位归墟宗人,对方与他一见面便火药味十足,几人交手了数百个回合,归墟宗修士实力惊人,与剑尊对敌竟然不落下风,最后却匆匆离开。 海上时辰总是变化十分迅速,几人无功而返,只能先寻了一处崖壁,将仙阁蓬壶幻化出楼阁悬在崖壁上。 他们选址的地方,推开窗能瞧见归墟宗的行空廊桥。叶长岐便立在窗边,思考着今日所见所闻。 “师尊,我总觉得归墟宗与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叶长岐道,“你当时在星宿川同我说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冷开枢便将自己知道的归墟宗同他复述了一遍。 “我们通常认为,归墟宗镇压着黔鱼,该有无数大能严阵以待,可今日一见,归墟宗人寥寥无几,甚至与师尊交手也行色匆匆,”叶长岐道,“更古怪的是,燕似虞不在。” 燕似虞大半生都在想归墟,认为归墟能复活燕行雪,既然来了,那一定就藏在某处复活燕行雪,不能让他们轻而易举找到,打扰了复活仪式。 叶长岐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 “师尊、大师兄!”路和风推门而入,神色凝重,“快看窗外!” 叶长岐转头。 夜晚的东海伸手不见五指,可仙阁蓬壶外面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聚集了几只黑色的冤鬼。 将冤鬼驱散后,他们看见归墟宗外冤魂潮如同大军压境,而归墟宗内安安静静,没有一位修士出来护卫宗门,冤魂盘踞在归墟宗上方,挤满行空廊桥,宗内也没有任何护宗大阵浮现。 “大师兄,要帮他们吗?”路和风跃跃欲试。 “先等等,”叶长岐一指廊桥,“那些冤魂,挤满了廊桥,但是却没有破坏归墟宗,不像是袭击。” 竟然不是袭击,那么也无需他们出手相助。可这么久都没有一位修士出面,也太古怪了。 “更像是习以为常,知晓冤魂不会袭击,所以纵容。” 归墟宗,从里到外,都写满了奇怪二字。 路和风身体往外探:“大师兄,水柱里有什么东西浮上来了!” 话音落下,叶长岐已经冲出去了。 他绝对不会看错,莹蓝色的水柱里,有一个人被水流托举着往琉璃塔升。 叶长岐从琉璃塔的西门进去,白日里关闭的九宫八星图已经打开,水面浮出一位孩童。 下一刻,孩童睁开了眼。 他瞧见了叶长岐,于是从水中爬起来,身上的衣物在离水后变干,他同叶长岐面对面。 开口第一句话是:“你为何还不动手?” “大师兄,你在等什么?”燕似虞说,“我现在是人了。你为什么不动手?” 叶长岐握着剑,沉默看着年少时的燕似虞:“燕行雪呢?” 燕似虞头也不抬:“死了。” 你不是要复活她吗?为何? 燕似虞似乎听见他心中所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笑意未达眼底:“人死不能复生啊,叶长岐,你不是说过了吗?在大孤山,你问我救的人怎么样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死了。死得干干净净,连尸骨都没有,连鬼魂都没有。” “叶长岐,你怎么还不杀了我?” 冷开枢几人也赶到了琉璃塔中,同样听到了燕似虞的声音。 路和风:“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燕似虞不耐烦,朝着叶长岐伸手,催促他:“叶长岐,快杀了我!你不是后悔当年救了我吗,不是后悔当年吴栖山将我丢下来时,拉住了我吗!你怎么还不动手!” 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孩童,长得像魔修燕似虞,知晓燕似虞的过去。 燕似虞不愿等他,扭过身,就朝着九宫八星的水柱里跳。破空声响起!一道鞭子从拱门的另一面伸了出来,临怀远披着斗篷,缓步走了进来,见到他们,有些意外。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他又看见叶长岐,顿时神情一松:“啊,是长岐道友,你们怎么夜游我归墟宗?” 眼见两人就要寒暄起来,燕似虞抓住了绕在自己腰间的鞭子,这鞭子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小的龙鳞,捆住人时龙鳞便向外张开,将燕似虞的手割出伤口,血滴在藻井中,荡起莹蓝色的波浪。 燕似虞余光瞥见叶长岐手中的将倾剑,眸中泛起冷意,口中念出一个阵法,将倾剑嗡鸣起来,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柄剑召唤而出! 随后一剑刺穿在自己胸膛上。 临怀远挑眉,抽回龙鳞鞭,燕似虞便倒在地上,仰头看着虚空,呼吸越来越微弱。 “十四……” 叶长岐不知道他在念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当着两人的面召走了将倾剑,或许燕似虞当年便是凭借这个阵法从冷开枢手中召走了将倾剑。 临怀远拔出将倾剑,在手中抚摸了一下这顶绝世名器,才还给叶长岐。 燕似虞偏过头,口中流着血,他的目光落到了叶长岐身上,手掌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 临怀远道:“这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奇怪的修士,长岐道友,你们认识吗?” 叶长岐的目光落到他的脸上,最后又巡游回燕似虞的身上,他不知道燕似虞发生了什么,回到了少年时候,于他而言,也已经不重要。 他摇了摇头:“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那他们再留在琉璃塔中也无济于事,只能等到白日,再去找参宿。临怀远已经离开,离开前,路和风扣住他的肩膀。 “大师兄,走吧。” 叶长岐往外走了几步,停住了身体,在路和风诧异的目光中,调转方向,朝着燕似虞走去,他走到尸体凉透的燕似虞身前,蹲下身。 握住他僵硬的手。 “闻人徽音,洞悉奥旨。” 如洪的潮声远去,他听见临怀远的声音。 “把名器都给我。” 叶长岐在闻人之术中,瞧见了魔修燕似虞。 燕似虞将名器从梦魇中取出来,一时间铺满了藻井,各色名器法宝五光十色、大小形状千奇百怪,但都是一等一的名器,若仔细辨别,不难发现《杂闻名器谱》排名前百的名器至少半数都出现在塔中。 临怀远面对这些法宝无动于衷,在名器中穿行,拾起一件名器:“我记得,这是九州排名第二的名器。” 他手上拿着一卷除魔鞭,鞭盘成团,鞭身由细细的鳞甲组成,若打在魔修身上,包裹得紧密严实的鳞甲便会炸开,插进魔修的血肉里。 这是一件难得的法宝,也不知道燕似虞耗费了多少心血才得到手。 燕似虞目不斜视,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九宫八星。 临怀远得不到回应,便拎着那条除魔鞭走到他面前,眉宇间凝聚着忧愁的笑,瞧见魔修苍白脖颈上的血窟窿。 他知晓燕似虞作为魔修不会就那么轻而易举死亡,也不在意他的伤势。 临怀远抽出长鞭,鞭尾落到地上:“你怎么得到的这条除魔鞭?” 燕似虞被遮挡了视线,终于抬眸看他,只是眼眸中乌云密布,了无生机,看得临怀远嘶了一声。 他掀起嘴角:“说话。” 燕似虞一动不动。 临怀远手指摩挲着除魔鞭,骤然发作! 他先是抽了燕似虞的腿一鞭,等魔修因为剧痛身体一偏,临怀远掐住了他的脖颈,包括那个血污的窟窿,就按在掌下,他扼制住燕似虞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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