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凌风回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徐州海祭每年都有行刺的人, 就连海祭也不落下,所以不光夜见城习惯了,云顶城中百姓也都司空见惯,甚至敢跳下海用果子砸刺客。” “可追查到是谁指使的?” 孙凌风眸中凝聚着暗光:“大部分是伍子胥派去的, 但因为都是一些实力平平的修士,翻不出什么水花, 云顶仙宫的其余几位长老便含糊而过,屡次找借口应付过去。至于主持海祭的夜见城, 好歹是一介乐修,倒不至于被区区刺客所伤, 为了不和伍子胥撕破脸皮,他也只是处置了刺客,未动伍子胥。” 叶长岐抛出疑惑:“这不合理,一个想行刺自己的人,为何不动他?” 冷开枢适时道:“估计是因为伍子胥手中掌握着夜见城忌惮的东西。” 忌惮的东西? 比如,那件从东海寻回来的宝物。 孙凌风顿了顿:“不过他受伤过一次,那次比较 严重,好在很快痊愈了,几位长老也将那批刺客全部剿灭。伍子胥倒没有出事,估计那次不是他派去的人。夜见城原本便郁郁寡欢,所以常人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同。后来几年,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宫中人人忌讳,便更没人提起那次受伤的事。” “仙君如何知晓得这般清楚?” 孙凌风神秘一笑:“自古舞乐不分家,云顶仙宫的乐修少说有三层修士的道侣出自我蓬莱仙阁,道侣之间,又有什么秘密呢?” …… 他们在湖心岛找到了许无涯。 “这里原本种满了优钵华罗,”许无涯手抚墓碑,“大师兄,你知道吗,优钵华罗化为白烟的那一刻,夜见城抱着琴,靠在她的墓前,像是睡着了。” 那是个雨天,雨丝如绸,穿过竹海时,发出轻缓的沙沙声。 许无涯正在云顶仙宫练琴,一只金红色的蝴蝶落到了琴弦边,蝶羽鼓动,在涎玉风雷琴上留下金色的粉末。 许无涯停了琴,想伸手驱走蝴蝶,当他的手指伸过去,那只金红色的纸蝶跃到了他的指尖,在转眼间,化为了一小簇火焰。 没有温度,不会灼伤人。 这是凤凰火。 下一刻,风雷琴的琴弦徒然崩断! 许无涯换了新琴弦,但坐立不安,正巧孙凌风前来传信,他便捎着口信去见夜见城。 对方不在湖中岛的凉亭,许无涯撑着船来到许莺娘沉眠的小岛,却发现初见时冰天雪地消失无踪,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岛上云雾缭绕——那些珍贵的优钵华罗先是化成冰水,随后蒸腾为一片白烟。 “优钵华罗全凭夜见城的灵力养着,所以他一直灵力不足。” 叶长岐回忆起在云台玲珑初见夜见城,那时他也疑惑夜见城为何不奏乐,冷开枢却道“夜见城修为甚少,似乎不是修行的料”,原来从那时开始,夜见城便已经用灵力供养着这些仙草。 夜见城抱着一盏古琴,靠在许莺娘的墓前,闭着眼,嘴角上扬,似在沉眠。 手中的纸伞落到地上,许无涯走过去,在他身旁蹲下身,轻轻地唤了对方一声:“爹?” 无人回应。 从见到那些优钵华罗消失开始,许无涯便心如死灰,他只是不敢置信,相认不久的人就这样黯然离开。 他就像是睡着了,嘴角含笑。 或许正如他与妻书中所言,能与许莺娘黄泉下相见,算是夜见城翘首以盼的幸事。所以他倚靠着墓碑,如同回到了故乡,回到了令他安心又期盼的归处。 魂归故里。 许无涯道:“他走的时候太安静了。” 大张旗鼓宣告离开的人从来不会真正地离开,真正的离开,一直是悄无声息的。好比某一天,你突然发现,昨天还在同自己说笑的人,今日便没了。 许无涯不再伤感,主动同叶长岐说:“大师兄,今日那些刺客,是伍子胥长老门下的人。” 叶长岐道:“之前针对你的谢青川也是伍子胥长老门下的乐修。” 许无涯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伍子胥,而是取出涎玉风雷琴,那盏琴剑上竟然有一处刀痕,琴身受损,琴弦崩裂,许无涯询问了礼官,如何修补琴身,对方回答只有前任宗主夜见城知晓该琴的斫琴师是谁。 “还有一事,在祭台上时,我一时不察,被刺客砍到了琴身。” 叶长岐仔细观察了那道裂口,松了一口气:“师弟,我虽然不知道斫琴师是谁,可却听过另一个传闻。是来自南桥居士的,他曾前往大孤山秘境寻找吴山神木,只为了修补夜见城的涎玉风雷琴。” “这盏琴,琴身是由梧桐木制成,而我们刚好从秘境中带回来一位梧桐树妖,名为吴桐,栖山师弟将自己的全部妖力赐予了他,或许吴桐能修补琴剑。” 三人合计后,由剑尊传音吴栖山。 谁料凤凰告诉他们:“他已经在前往徐州的路上,估计再过几日便抵达。” 许无涯十分诧异,隔着移山填海阵问他:“栖山师兄,师尊与大师兄今日才抵达徐州,而梁州罗浮山距离徐州云顶仙宫近两千里路,他竟然过来得这般快?” 再追问时,吴栖山已经有些不耐:“等他到了你们便知晓了。” 既然琴中剑有了着落,叶长岐便提起出海寻归墟一事。 许无涯思考了一阵,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东海图志,查阅了出海事宜:“东海之上有浮丘、蜃楼,从徐州云顶城出发,航行大约一百海里,海上大雾弥漫,听渔民说,那大雾如同一道结界阻拦众人前行。若你们要去东海寻找传说中的归墟,肯定需要越过那道结界……” “按照习俗,祭海之后不得出海,而今年祭海延迟了一月,燕似虞他们更无法出海,我也没听到什么风声,估计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办法能够穿过结界……” 他话音未落,几人听见一声嘹亮的鸣叫,与徐州常有的海鸟叫声迥然不同,这声音带着充盈的妖力,似乎从海域上传来,声音中蕴藏着一股凄凉之意。 叶长岐扬起头,望向东海方向。 墨色夜空中,一只浑身散发着清蓝光的鸟兽展翅盘旋,白色的鸟喙衔着一根树枝,在海天之间,来去自如。 这是妖族神鸟精卫! 精卫飞到叶长岐等人所在湖中岛,松开鸟喙,口中的树枝笔直坠落,在快要落地时,树枝化作了人形。 飘逸的长发,颈项上的梧桐木佛珠润泽,吴桐换了一身九州修士常穿的广袖长袍,那头墨绿色的卷发也用妖力化成了深色,看上去几近墨色,他学着九州修士作揖行礼,掩藏在长袖下的梧桐木佛珠便显露出来,衬得他手腕雪白。 徐州近海,吴桐整个人容光焕发,逢人便笑,等简单寒暄过,同叶长岐解释道:“其实,开枢星君与饮风明君离开一柱香后,天宫院送来一个传音司南。司南上说云生星君夜观星象,推测出徐州有变,点名要我前往云顶仙宫。凤凰儿原本不准我离开,但我认为长岐救了凤凰儿性命,如今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所以同妖族群妖一道前来驰援。” 良云生曾说,九州之下,隐隐生变,他虽不知晓是何变故,却一定会协助叶长岐等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既然开了口,就一定会做到,这是罗浮山教会他的,哪怕在离开罗浮山宗后,成为天宫院的星官,也从未忘记誓言。 叶长岐感动之余,也因此生起一股信心。仿佛前路漫漫,终会有拨云见日那刻。 许无涯便将涎玉风雷琴交给他,吴桐小心翼翼地接过琴,立即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从琴身上传来,迎着众人目光,有些害羞地点头:“不出三日,我就能修……” 可他的声音淹没在雷鸣般的巨响中,犹如万头雄狮惊吼,精卫从高空俯冲而下,化作人形,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女子一把攥住吴桐的手腕:“殿下!快随我离开!” 吴桐隐隐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几位剑修已经拔剑出鞘,乘风而起。 低沉而宏大的声音回荡在云顶城上空,云顶仙宫率先点亮明灯,一声钟鸣响彻天地,紧接着云顶城千家万户从睡梦中醒来,百姓们点上灯,推门而出。 他们面朝东海。 只见黑夜笼罩下,一堵高愈百米的黑墙迅速推移了过来!仿佛万马奔腾,大地颤抖,倾涛泻浪! 竟然,是海啸!
第一百零七章 百姓们衣冠不整, 有的穿着寑衣,有的裹着被子,他们捂住乱糟糟的头, 揉着双眼不可置信地仰望那堵逐渐逼近的黑墙,有孩童啼哭起来, 城中鸡鸣狗吠, 躁动不安,四处响起惊惶的尖叫,他们朝着海啸反方向仓皇逃跑。 那巨响如同野兽发出骇人咆哮!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云顶城边升起了一道乳白色的光芒, 表面流淌着金色的经文, 似是一道屏障笼罩 着整座云顶城! 那道巨浪重重地打在云顶城结界上—— 空中传来碎裂的声音, 云顶城剧烈震颤,房屋晃动, 百姓们来不及庆幸结界阻挡了灾难, 又见从云顶仙宫方向,掠出数百道流星, 分散在云顶城中。 是云顶仙宫的修士前来疏散百姓! 叶长岐几人也与孙凌风汇合。 温闲舟神色焦急,一把攥住许无涯,没有责怪他不在宫中,只大声道:“代理宗主!眼下怎么办!” “疏散工作由您与白仲景长老负责, 宫中修士组织百姓有序撤离云顶城,”许无涯大脑飞速运转, 挑选着疏散地点,“长老!云顶城附近, 哪里地势较高?” 竟然是叶长岐回答的他:“石阴山,去石阴山。” 许无涯当机立断:“闲舟长老, 请将百姓疏散到石阴山附近!” 又是一声哗啦巨响,众人抬头寻找声源,却发现方才阻拦的海浪被结界挡下后,新的一道浪已经涌来,那浪中裹挟着十来条画舫与渔船,像是被人从海面砸向云顶城结界。船只撞到结界上,瞬间四分五裂,碎木板插在结界上,乳白的结界荡出一波纹,上面的经文闪烁。 “告诉百姓不要收拾财物,直接走!快去!”许无涯催促温闲舟,“一定要将城中百姓安全地撤出去!” 白仲景就算再看许无涯不顺眼,眼下也不会与他对着干:“宗主!伍子胥长老掌管着云顶城结界,您记得派人去保护着他!” 说完,他便朝着身侧慌张的人群大喊:“云顶城男女老少赶紧随我去石阴山!” “师尊,大师兄你们呢?”许无涯问。 “我与师尊去加固结界!”叶长岐快速答道,“尽量为你们撤离拖延时间!” 许无涯点头,点了几位修士:“伍子胥长老在哪?” 现在不是清算恩怨的时候,伍子胥竟然掌管云顶城结界,那肯定优先保护他。 “回宗主!长老还在云顶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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