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弗槿的上一部戏刚杀青两个月,按照惯例他会休息半年左右,这次却为《旧塔》改变了节奏,可见他的重视。 所以粉丝也激动,都很期待庄弗槿进组。 “让一让,都不要挤,注意安全。” 十几名安保人员围着庄弗槿走出了通道。 他取下了口罩,在长款黑大衣的衬托下像一位高贵的中世纪王爵。 许多粉丝专门从外地赶过来只为了见一面,他们的真心没有被辜负。 庄弗槿的态度非常好,不断地伸手打招呼,也在粉丝递来的纸上签名。 被精心雕琢成的眉骨和鼻梁,微微上翘的眼尾总是带着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身上的气质非常特别,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清澈又醇厚。 举手投足中,流利的身形线条如竹枝,也如名贵的带有棱角的金石。 庄弗槿是非常上镜的,但每一个亲眼见到他的人还是会被精美绝伦的五官冲击到。 城堡中的伯爵,夜里盛开的木槿花。 人潮涌动中也难免混进来了一些娱乐记者。 庄弗槿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机会太少了。 他们绞尽脑汁地想博取流量,此时此刻的庄弗槿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红得发紫的影帝随便说点什么,足够娱记们完成一个季度的绩效。 庄弗槿被记者们拦着路,被提问的尽是一些刁钻的问题。 “请问网上之前的那些传言是真的吗?你和沈怀珵是什么关系?” “沈怀珵为什么没和你一起?你们不是同一天进组吗?” 十个话题中,有八个都围绕着沈怀珵。 庄弗槿此时都快要走到了车边,他看到陈雾不断朝他使眼色: 不要回答,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许许多多的镜头举在身前,白色的闪光灯像反光的鱼鳞片一样密密麻麻。 一时间,庄弗槿觉得自己像被浸在大海里。 庞大的家庭,复杂的成长环境让他的忍耐力超乎常人。 他是这场风暴的最中心,他身上有股台风眼一样的镇静。 大富大贵的家族里养出来的气质,根本没有几个人比得上。 他一一拒绝:“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能回应。” 庄弗槿长腿一迈坐上了车,就要拉上车门。 突然一个男人顶住了车门,斜伸进来的话筒几乎要碰上庄弗槿的衣襟。 那是一个样貌非常普通的记者。 他问:“出道以来你只有过一段恋情,这次却和沈怀珵传出绯闻。你觉得沈怀珵的魅力很大吗?和前任相比呢?” 庄弗槿对着那张丢进人堆就找不到的脸笑了。 庄弗槿见识过很多次这种手段。 当娱乐记者们黔驴技穷,就会问起沈眠。 那是他的隐私在大众视线里最暴露的一次。 庄弗槿至今都在后悔没保护好对方,不该把沈眠带入风雨里。 他想到沈眠,又想到沈怀珵。 沈怀珵踏入这个圈子,是庄弗槿一手促成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沈怀珵会不会受到伤害。 对待喜欢的人只想把他保护起来,而对待沈怀珵,庄弗槿全凭自己的私心。 他的所有恶劣都落在沈怀珵身上,那人是他发泄情绪的垃圾桶。 装满了恋人逝去的遗憾,面对阴谋的痛恨,和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观。 身边的陈雾注意到庄弗槿脸色不对,沈眠从来都是一根导火线,他劝解:“弗槿,你可不能再上这种当。” “哪来的记者怎么不懂规矩。”陈雾呵斥,“今天不是发布会,不回答任何问题。” “可以回答,”庄弗槿知道他的每一句话都很有分量,也清楚要为他的发言买单的是沈怀珵,但依然继续说道, “沈怀珵只是适合这个角色,魅力方面,他目前还没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
第17章 老僧已死成新塔 冬季的天空还没有一点要擦亮的征兆。 天和海共同呈现混沌的蓝黑色,只有近处的渔船和远处的灯塔发出点点光芒。 清晨五点半,雾山镇的拍摄基地已经热闹起来。 这个基地是刘先洛提前两个月修建的,是《旧塔》剧组的专属。 它位于海边的一处山崖上,迎面是浪拍礁石,背后是竹林葱郁。 最妙的在于,站在崖边,能看到雾山镇的一座古塔。 灰白的颜色,自然老化剥落的墙体,镇上居民也说不清楚塔是何时建造的。 只知道那塔曾经做过僧庐,和尚走后,那里就荒废了。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沈怀珵站在化妆室的窗边,正好看见耸立的塔尖。 他轻声念起了古诗中的句子。 沈怀珵此时已经做好了全套的妆容,细眉丹唇,一身深青色长袍,完全是涉世未深的归国少爷的模样。 刘先洛刚进屋子,碰巧听见沈怀珵随口吟诵的诗句。 “小沈,你很有悟性。”导演夸赞道,“‘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这是一首写怀念的诗。” 沈怀珵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 进组四五天了,来到这个僻静小镇,交通不便,娱乐匮乏,到最近的县城也要转三趟车。 终日的海风呼啸声,竹林瑟瑟声,海鸥叫声,还有轮船的鸣笛声。 没有都市的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沈怀珵听到不少工作人员在抱怨无聊,他却很喜欢这里。 他能在竹林中一坐就是半日,也会花一天时间步行绕着整个镇子走一圈。 手机几乎不开机,懒于与外界交际。 “我觉得这里很适合保存回忆。”沈怀珵想到了镇上古旧的街道,晒太阳的猫狗。 他又意识到这部电影本来就是拍的庄弗槿的往事。 自己是沈眠昨日的幻影。 沈怀珵不愿意再把自己主观的感觉说出来了。 庄弗槿好像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人。 那句“没有发现他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是最残忍的拒绝。 沈怀珵用娱乐软件只是为了看庄弗槿的消息,当时刷到了庄弗槿机场和粉丝见面的热搜,他非常开心地点进去浏览。 然后就看见了庄弗槿评价自己的话。 沈怀珵像地底生物被翻到阳光下暴晒一样手足无措。 刘先洛注意到沈怀珵这几天都蔫蔫的,说道:“你对剧本的理解很深,要有自信,你能把他拍好的。” “导演……”沈怀珵迷茫,“我像阮湖吗?” “何止像,你就是他。” 刘先洛欣赏着沈怀珵的扮相,稚嫩懵懂,仿佛刚从淡青色的雨幕中走出来。 沈怀珵心中积压的重担,在听完刘先洛的话后更加摇摇欲坠:“导演,你为什么要拍这个剧本?” “没有什么好瞒着你的,这是弗槿找人写的本子,在我这里积了好几年,”刘先洛看向沈怀珵的眼神中似有不忍,“是一个好故事,我在好久前就想拍,但一直不能如愿。” “您说我像阮湖,是因为您见过阮湖的原型是吗?” “是,我是为数不多见过沈眠的人……”刘先洛眯起眼睛,陷入对往事的回忆,“那是庄弗槿非常困难的一个时期,他几个哥哥联起手来对付他,把他逼出京城。” “抱歉,你想听吗?”刘先洛问沈怀珵。 沈怀珵低落地偏过头去,看到海平面上跃起了丝丝缕缕的光线。 整件事情,好像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清醒总比无知好。 “刘导,我想听。”他说。 “弗槿一个人在外,心灰意冷,下落不明,我都要以为他熬不过去了。直到一张南方小报拍到了他。” “是一个专门拍市井生活的摄像师,他在一个拐角陶具店里拍到了庄弗槿。身处非常落后偏僻的小地方,但照片上的他精神奕奕,生机蓬勃。” “所以,刘导你也知道我和沈眠长得像……我们是真的相似吗?”沈怀珵伤心的样子像一根被大雪压弯的冬竹。 “知道。何止像,你远远站在那里,会让人以为是沈眠转世再生了。” 沈怀珵心境彻底凄凉。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他要演的角色的原型是沈眠?他还会选择同意吗? 沈怀珵这几天无数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但没有答案。 他是一只灵力衰微的狐狸了,在凡尘中辗转了几百年,换过许多身份许多人生。 沈怀珵清楚地意识到,他的灵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他没有修炼的天赋。 是恩公把自己的命格换给了他,才让他偷生许久。 特别这一世,成为沈家少爷后,羸弱的身体,混沌的记忆,沈怀珵完全泯灭了妖的特性。 灵力枯竭,不得不学着和人一样融入凡间世界。 庄弗槿是他想亲近的人类。 可现在他和庄弗槿的关系已经如此恶劣了。 沈怀珵想,无论是做狐狸还是做人……自己都好像挺失败的。 “小报上的照片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都知道庄弗槿在西南群山里一个叫嘉陵镇的地方活得很好。我辗转去镇上找他,看到庄弗槿身后总跟着一个尾巴,就是沈眠。” 沈怀珵的心被提了起来:“他……” “我和他也只见过一面。沈眠很害羞,气质空灵。看他一眼,就感觉灵魂像被西南山林中的大雨涤荡过,那种焕然一新的感觉……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好残忍的话。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偏偏沈眠已经死了,他滂沱大雨一样的气质永远无人能替代。 “你们怎么都瞒着我呢,”沈怀珵红了眼眶,那双纯洁无辜的眸子惹人心疼,“我不想成为别人。” “您来学校看我的画,又在试戏时肯定我,让我真的以为我是有天赋的,以为我和庄弗槿是有缘分的。” “原来这一切是您和庄弗槿的合谋,他引你去找我,你也顺水推舟。” 刘先洛素来有严苛的名声,和他合作的演员都对他敬畏有加。 年过四十荣誉加身,正是最野心勃勃、狂妄自大的时期。 做导演的都要有决断力,和强大的精神信念,再加上刘先洛脾气本身就不好,很少有人敢忤逆他。 很久没有人在现实中对他展露赤裸裸的情绪。 沈怀珵天然就有充沛的情感,很容易让人与他共情。 刘先洛动了动唇,刚直的脸上被牵起一点纹路:“你说的是事实,我不能否认。” “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弗槿一开始并没有答应我拍这部戏的邀请,他开出的条件是让我定下你的角色。” 沈怀珵:“你们心照不宣,我只是筹码。” “不,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演我的戏。”刘先洛道,“我抱着考察的态度去见你,如果你不行,我就会启动备用计划。但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确定了,你是这部戏的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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