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船上的人算占了个头彩。 叶翁恭维的话老套油腻,没人想接,大概会掉在地上。 庄弗槿却起了些兴致:“哄小珵开心,别的都不重要。” 叶翁:“‘肯爱千金轻一笑’嘛。” 沈怀珵的手又被牵起了一些,庄弗槿嘱咐道:“坐我旁边。” 众人陆续落座,目光都忍不住在主位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沈怀珵和江彦交换了一个眼神。 江彦的眼睛犹如鹰隼,透出浓烈的攻击性。 沈怀珵隔着圆桌,举起酒杯隔空同他碰了一下,多年默契,江彦的戾气逐渐消了。 他们来之前约好,今晚的目标是全身而退,绝不招惹别的事。 船离开岸,便像一座孤岛,没人比庄弗槿更清楚这艘船的构造。所以,最好今晚不要激怒他。 沈怀珵悄悄观察拿着勺子吃玫瑰冻的男人,庄弗槿每次只剜起一小块,吞咽地很慢也很斯文。经常拿起餐巾擦手指。 残疾人的窘迫,从没在他身上出现过。 沈怀珵几秒钟的小动作,被庄弗槿侧头过来询问:“在看我?” 今晚餐单完全按照沈怀珵的口味制定,许多甜味的点心和糖,食不厌精,摆盘之繁复,层层叠叠,宛如打磨金银器。 沈怀珵淡定地把目光移到菜品之上,说:“谁会看你。” 庄弗槿低笑几声,说:“你盘里的螃蟹似乎不错。” 沈怀珵刚拿剪刀拆了一只母蟹,他处理地很细,把腿上的肉都剥下来,堆叠在流着油汪汪蟹黄的壳子里,淋上了一层酱汁。 他没什么胃口,处理螃蟹完全为了打发时间,却也不希望进了庄弗槿的肚子。 故意装傻道:“哪有螃蟹?哦——”他拖了长音,“唯一的一只在我旁边横行霸道。” 最后两个字模糊在喉咙里,沈怀珵身体一僵,动了动跨部,要收回餐桌下的两条腿。 这无赖,竟真用蟹脚非礼他。 一只腿被男人双脚夹在其间,如被蛇盯上,缠裹住一般。 庄弗槿的西裤布料更硬.挺些,皮鞋尖挑开沈怀珵裤管,露出一节莹润如玉的小腿,男人的腿直直贴上他肌肤的时候,裤管边缘像锋利的裁纸刀,要剥开新鲜羔羊的皮。 活色生香,不可见人。 庄弗槿偏偏风光霁月,又和刘先洛谈论起新电影的事宜。
第163章 不复合 被人亵玩着敏感的小腿肚,沈怀珵一颗心突突狂跳。 桌上任何人,随意往下面瞥一眼,都会看到他们的荒唐。 沈怀珵脸皮滚烫,手指有些抖地端起装了蟹肉的盘子,放到庄弗槿面前。 “给你吃,满意了吗?” 回应他的是男人在桌下抚弄他膝盖的一只手。 指掌修长,能完全握住膝弯把玩。 裤管被挑开,堆叠到大腿处,像被风吹起的一截裙裾。 沈怀珵忸怩的姿态也像闺阁大小姐,努力并拢双腿,果冻一样的皮肤因为用力晃悠悠的,庄弗槿感觉那点嫩极了的皮肉像软糖似的吸附自己的手指。 沈怀珵的勺子磕在瓷碟边缘,轻轻的一声,并未影响其余人的交谈。 可桌下的腌臜涟漪般在他心中不断扩散,他难以再忍,压着嗓音叫了声:“庄弗槿。” 带着点哑和慌乱。 主位上的男人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手还缠着他小腿,却没有再往上了。 刘先洛还在同他谈论即将上映的电影——《烟雨客》。 “所有的宣发都到位了,”刘先洛说,“国外的反响很好,院线的预排片我们远超同期。” 叶翁喝闷酒的动作凝滞,他知道,《烟雨客》冲的是全世界地位最高的奥斯卡金奖。不是他拍出来的《燕雀》、《青鸾》之类的二流爱情片能比拟的。 因此他浑浊的眼睛里蒙上一层妒忌,自《狐仙》之后,他灵感枯竭,再拍不出能出其右的片子。 如果庄弗槿能答应再次和自己合作的话……凭借庄弗槿,他何愁不能更进一步成为蜚声国际的大导。 比肩刘先洛。 “辛苦刘导,”庄弗槿温和地抬了抬酒杯敬刘先洛,“没有您鼓励,我还是在演艺界销声匿迹的废人。” 自他目盲,外界断定《狐仙》会是他的息影之作。那段时间庄弗槿频繁出入京城商会,在董事会里邀买人心,和陆驳苍掰手腕。 看似已经失去了拍戏的野心,只想在政界扶摇直上。 他确实有很久的空档期。 没有看过任何剧本,不再去庄氏影业工作,把负责电影对接工作的徐连调入别的部门。 这都在众人意料之中。瞎子怎么拍戏? 失去眼神的特写,角色将毫无灵魂。 不拍戏的日子里,庄弗槿斥巨资买下《旧塔》和《狐仙》的全部版权,让两部电影在世界范围内的所有播出渠道全部下架。 只属于他了。 别人以为他患上了创伤后的障碍,无法接受过去在影坛大放异彩的自己,故而选择隐藏和逃避。 却不知道庄弗槿会无数次在从前和沈怀珵共居过的房间,整晚整晚地投影两部影片。沈怀珵鲜活的面孔映在冰冷的墙壁上,更残忍的是,他连可怜的旧日影像都看不到。 电影本该是充满遗憾的艺术。 一秒钟前的灵感被记录,剪入最惊艳的一瞬。 许多演员穷极一生找不回第二次惊才绝艳的自己。 片刻好景,永世憾悔。 《旧塔》和《狐仙》是庄弗槿用来怀念沈怀珵的所有手段。他倾听对方的声音,一遍一遍,用来度过极漫长的夜晚. 亡妻卧室里摆放的物品他从不敢动,他从不和沈怀珵生前的任何朋友联系。 痛苦很私密,更何况满身罪孽的谋杀者的忏悔,更见不得光。 他没动过直接害沈怀珵的心思,沈怀珵却次次因他而死。 刘先洛喝了些酒,感慨起《烟雨客》筹备的不易。 “弗槿,当时我去邀你看剧本,进了庄氏影业的大厦,他们告诉我,整整两年,你都没再进过这家公司。曾经载满理想的地方,已经当做一个赚钱机器来运行了。” “我还是在一个正散场的酒局上堵到的你,一水大腹便便的政客,唯独你卓尔不群。我那时候想,你不拍电影太可惜了,你的脸就应该被放大亿万倍,出现在银屏上。” 十几岁初次合作,刘先洛对还是纯新人的庄弗槿作出极高评价:上天对影坛的馈赠,伊甸园的果实。 如今他仍然不吝赞美。 时光磨不灭的才能称为天赋,庄弗槿永远是影史上的一座伟大界碑。 所以刘先洛为他定制了《烟雨客》。 “一个眼盲侠客的故事,”刘先洛看着不动声色的庄弗槿,和坐在他身边的沈怀珵,说,“从年少初入江湖的踌躇满志,目下无尘,到后来羁绊太多,步步枷锁……” “唉。”刘先洛转了下手里的酒杯,作为前辈,他总想指引年轻人从烟雨迷茫里走出来,“见到你们又坐在一起,我开心……还有你,江彦。” 刘先洛拍了拍江彦的肩膀,目光里有些怅然,“你当时到《旧塔》组里来玩,混不吝的样子和现在也没什么两样。” 《旧塔》像万物萌生的春天,一切在良好的轨道中发展,一切还没失序。 而今,竟是到了抉择的秋天。某些事情无可转圜,无法圆融,必得一方退让,不然会发展为刀剑相向的肃杀。 庄弗槿默默为沈怀珵整理好了裤子,在刘先洛意味深长的话语里,他的表情愈来愈凝沉。 他生着一副天然有威势的五官,一旦低沉下来,面目如玉,仿佛高不可攀的神像。 沈怀珵趁机缩回腿,并拢。手矜持地放在桌面上。 他瞧庄弗槿清风朗月,像世间万事不挂心的样子,不禁轻轻嗤了一声。 刘先洛阅尽千帆,还称赞庄弗槿为天赐之才,可沈怀珵与刘先洛视角不同。 庄弗槿在事业上如何百尺竿头与他无关。 沈怀珵只看出庄弗槿为人暴戾薄幸,不爱时把人投入炼狱蹂躏,爱时柔情万千待人如珠如玉。 当真伴君如虎。 而此刻的暴君听闻他的嗤笑,随即对他道:“小珵,你想说什么?” “……” 酒过三巡,大多人都有些熏熏然,彼此之间也早就认识,没那么多秘密,因此氛围渐渐放开。 刘先洛的脸酡红,听到两人终于有了语言互动,大大咧咧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早点定下来,趁年轻,好不好的往外头放个准信,不然我总惦记着你们对戏的化学反应,想请你们三搭。” 叶翁笑起来:“怀珵之后,再也没有出过如你这么耀眼的新人,两部电影次次叫好叫座,次次得奖。” 他们没说错。 沈怀珵这类演员最被导演惦记,形象没得挑,演技灵动毫无匠气,最关键人脾气好,从来不提无理要求、不耍大牌。 娱乐圈泥沙俱下,许多人一时占据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又很快被后来的新闻淹没。 演员的风评不看短期,而要等到大浪淘沙后,水落石出时,才能得到不偏颇、不戴有色眼镜的评价。沈怀珵曾经跌落谷底的名声近些年很有起色。 大约因为后生凋零,再无人演戏能灵动如他。 那年一年之内拍出两部殿堂级电影,生命霎开霎落,仿若百年难遇的昙花。 如今回国,不少导演打主意要往他这儿递本子,刘先洛和叶翁,刚才的话便在试探,若沈怀珵点了头,演艺圈的大门会轻而易举地为他打开。 乔止逸说:“怀珵,你这次回国会久待吗?” 江彦的视线透过酒杯看过来,沈怀珵心中无波澜,答:“不会停留太久。” “刘导,叶导,你们的好意我心领,”沈怀珵站起来,很有诚意地举起满杯的白酒,道,“但我不想再接戏了,更不用给我推双人本子。” 刘先洛也起身,眼神虚虚略过庄弗槿,一言不发地受了沈怀珵的敬,喝光了自己杯中的酒。 刚才他口中滔滔不绝,讲过去的情,往日的债,此刻却偃旗息鼓,长长舒出一股回天无力的浊气。倒回座椅中。 叶翁可没那么通透,还笑呵呵说:“别这么快做决定,你和庄总这么搭,不复合可惜了……” 沈怀珵眼里那点客套的笑意收尽了,一字一句说:“我们不复合。” 触发了冷场机关。 良久,庄弗槿低低笑了声。 这道无端的笑让叶翁心里直打颤,他讪讪地闭上嘴,心里暗讽沈怀珵不识时务。眼前的形势下,由得他说“不”字吗?庄弗槿盯上的人,那是千方百计都要弄到手的。 蓝鲸1号彻底驶入深海域,窗外的海水黑不见底。 叶翁裹紧外套,借口上厕所,出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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