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夏翼,他在祝铃说着“这里的狼不能猎杀十分凶残”的时候,就在山坡下顺手抓了一只狼王,如今狼王和它的狼子狼孙正张开血盆大口,像小狗一样甩着头给他们拉雪橇。 雪林里长大的狼异常强壮,他们没多久就赶上了冷问寒。 白茫茫的瞳仁扫视了过来,夏翼拍着狼头得意笑道:“我超过你了!” 冷问寒:“哦。恭喜。” 祝铃在后方:“哎哎哎我们在比赛吗???” 夏翼狂妄笑着疾驰而去,因为这趟车飚得飞快,江月鹿下来时摇摇晃晃,吐了狼一头。 看到江月鹿这样,先前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夏翼站在一旁,无措又忐忑,费力地回想,人在这种时候作为伴侣,要说些什么话呢? 他还没想出来,江月鹿已经走远了。 “祝铃,你看是不是这里?” 江月鹿停在一块石头后面,祝铃一看,“是是是,我当时就在这里藏着,不出意外前面就是那棵树了!” 他顺着祝铃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要你到了那个地方,一定可以认出那棵树来,它和其他的树完全不同。” 祝铃昨晚这么说道。 他现在知道那种难以形容的“不同”是什么了。 那棵树在一排树里十分显眼,因为它长得很高,又很瘦,没有任何分叉,比起树来,更像不会亮起的路灯。更奇异的是,它头顶生长出的枝丫又过于繁密,看不见后方任何东西。 如果一动不动地看着它,甚至会觉得繁密树冠正在一张一弛呼吸。 一行人陆续下了雪橇,停在石头后面。原先能藏祝铃二人的石头,现在藏起六个人还绰绰有余。 冷问寒回望来时的路,“以龙定穴,须审入路阴阳。以水定穴,须看归路阴阳。” 祝铃惊讶,“你……在说什么?” 冷问寒轻声道:“从水流的离开方向定穴,这个地方的阴阳五行归属为阴水。” 梨花闷声道:“我没听懂。” 祝铃解释道:“我想这位小姐的意思是在说,这个地方出现会说话的‘图书馆’之树不是巧合,阴水或许更能适合灵体生存吧。” 梨花:“……”更听不懂了。 祝铃笑了笑,“我们还是想一想待会怎么过去吧?那棵树没有伤害小春,不见得对我们也一样。我们不能放松警惕。” 夏翼爱答不理地听着。祝铃也不奢求能得到他的意见,只是在和冷问寒和梨花商量。 她敢保证,如果不是鹿月老师还在这里,夏翼早就翻过去了。她看了眼鹿月老师,从刚才起他就变得很安静,靠着石头一侧。 江月鹿在听声音。 在其他人商量接下来如何轮番接近的时候,江月鹿忽然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鬼言鬼语,雪林里听到些不该听的声音很常见。 很快,他发现那声音是在呼唤他。 传过风和簌簌落雪,声音缥缈如风,微弱地呼唤着他的真实姓名。 “江月鹿……” “江月鹿……” 知道他真名的人和鬼都多了去,被叫几声名字没所谓。 但是下一刻,声音又微弱地送来三个他最熟悉的名字。 “言飞……言音……言露……” “死于财富公馆……” “你接受调查一年后自焚而死……收到录取通知书。” “你通过了纸人城的入学测验……集结了队伍来此抓捕……纪红茶……嗯……你……” 卡顿奇异的声音准确地播报出了他的生前经历,他微微矮身,便于从一侧看清声音的主人——如果没猜错,呼唤他的声音来自那棵“图书馆”之树。 刚刚侧头,他就对上了一双密网中的眼睛。 那棵树探出头来,褶皱和阴影堆出的眼睛像老人耷拉下来的沉重眼皮,此刻它正用力撑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微微笑着看他,卡着痰的嗓子眼挤出来一句话—— “你……现在来到、我的眼前。”
第54章 树高女中14 祝铃思前想后,还是要问一问夏翼的意见,刚转过身,就发现她的这位同班同学一言不发抱着手肘,靠在石头上盯着鹿月老师。 “夏翼同学……” 夏翼忽然不再懒懒靠着石头,站直了皱眉道:“他不太对。” “谁?鹿月老师吗?” 几人跟过来,夏翼轻拍两下鹿月老师的肩膀,没有反应,更感不妙,绕到前方将手掌贴在鹿月老师的额头,“……不烫。” 没有生活经验和常识的鬼王只能如此判断,祝铃忍不住道:“那个,鹿月老师应该不是发烧吧。” 夏翼认真道:“可他刚刚吐了。” 祝铃笑了,“所以你才觉得是他身体出了问题?但生病了不该全身僵硬,也不该听不到我们说话,他这样更像被邪祟魇住了。” “我来。”冷问寒自告奋勇。 虽说夏翼自己也能察觉出周围鬼气,但用这双白瞳来观察会更细致些。他挥了挥手,让冷问寒开始。 打开白瞳长久注视过后,冷问寒疲惫地靠在了石头上,“……周围没有邪祟。” 夏翼有点焦躁。 他熟知的任何战斗技巧都无法解决当下的难题,江月鹿不能威胁,不能撕碎,不能直接扔在雪地里不管不顾,将冰冷的手掌贴在额头是他最后能想起的办法了。还是全无效果,他只能焦心地站着。 江月鹿被他拦下来后不再走动,但是却长久望着远处。 顺着看去,他也看到了那棵形态丑陋的怪树。回过头来,冷问寒、祝铃和梨花三人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他不快道:“看我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三人忽然踩着雪慢慢移动,僵硬的身躯逐渐越过了自己。夏翼这才反应过来,这三个人也被魇住了。 看来只要看到怪树,就会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有些鬼太过弱小,不能和人类直面过招,因此多用幻形的法子,将丑陋的鬼身变成每个人最想要的东西、最想见到的人,再一步步引诱他们落入陷阱。这棵怪树多半在用差不多的方法。 还算它识趣,懂得不来招惹他。夏翼凉薄地念叨,转身又瞧了眼江月鹿。 那棵树让他听到了什么呢? 夏翼想了想,从他面前退开,没人拦路之后,江月鹿很快跟上了其他三人的步伐,缓缓朝怪树走去。自己紧跟他身旁,保持一步不到的距离。 他侧过头注意江月鹿的神色,却不料贴着纤细脖颈的衣领中悄悄探出一朵白脑袋,见了他就要猛缩回去,被夏翼眼疾手快揪了出来。 夏翼低声骂道:“待得舒服么?赶紧给我滚出来。” 纸娃娃在他的视线死角狠狠唾了两口,一抹脸却发现江月鹿的神态不对,听他说道:“好好盯着四周,不然你就没妈了。” 什么仇怨都先放到一边,她可不能没妈,更不想妈没了只能跟着他过活。纸娃娃敬了个礼,在江月鹿的肩膀上坐稳了,警惕着四周。 没走几步,夏翼就啧了一声。 这怪树虽然看一眼就中招,准确率百分百,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偏科选手——只懂往来勾魂,却不管人家怎么走。不到百米的平路,被四人走出了登山的效果,梨花和祝铃不时在前方撞树又被石头绊倒。 眼看江月鹿也要步后尘,夏翼伸手拦下他,不料这回江月鹿却不停下来了。 夏翼自言自语,“因为离得更近了吗?” 懒得再啰嗦,他拦腰打了个横抱,轻松将江月鹿扛在了肩上,绕开树又绕过石头,速度放缓又平稳,中途江月鹿要是挣扎得厉害,他便威胁起罪魁祸首,“你要还想本分待在这里,就收起你那些手段,否则我不介意带你回去。” 他是失忆了,也不知道要回哪儿去,只知道那地方诡谲惊怖、充满邪异,想起来胸口就充斥着鬼哭狼嚎,还有挥散不去的深重罪孽,谁也不愿意去。 那怪树果然消停,他很快将江月鹿扛到了树下。 再来一个横抱捞起,刚要将他轻轻放下,就瞧着怀中人忽地眼神清明,一对鹿一样明亮的双眸望着自己。 沉默地对视半晌。 夏翼忽然开口,“你太瘦了,要多吃饭。” 江月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刚才的石头据点,又望见还在后方不远处跋涉的三个人,连绵到夏翼脚下的脚印长而远,像一条没有尽头的线。 他答非所问,笑着问道:“我们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夏翼点头。 “为什么你不帮其他人呢?” 夏翼很诧异,“我为什么要管其他人的死活?” “我的死活难道就重要吗?”江月鹿还是笑着,却微微正经了些:“夏翼,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的……” 还没说完,头顶就传来了一声叮声,像极某物与某物严丝合缝贴紧以后的应答。 变化发生,江月鹿只得收起心中的疑问,关注起眼下的正事,“……先把我放下来吧。” 夏翼照做了。 落地之后,江月鹿抬头望着大树。 刚才的叮声响起后,这棵树有了奇异的变化,只见它收缩着肢体的长度,瘦长的身躯被压进坚实的土壤,树冠很快落到下方,与他们有了合适的平视高度。 “上次小春过来,祝铃没有看到类似的变化。这次为什么有了?”江月鹿看着已经走到他身边来的三人,“我们没带什么东西。要说和上次的区别,应该只有人不同。” 新来者是他,夏翼和冷问寒,他们和祝铃二人的区别在于不是本地人。 来到树下之后,其余几人也纷纷醒转。 得知自己无声无息被邪祟魇住,祝铃和冷问寒都很惊讶。毕竟她们不是常人,后者更是继承了不寻常的身份。 江月鹿问夏翼:“你没听到声音吗?” 夏翼摇头。 江月鹿想了想,说起刚才的经历,“我在石头后看到了这棵树,然后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将我的生平非常准确地报了一遍。” 冷问寒点头,轻声:“我也一样。” “你们呢?”他又问祝铃和梨花。 两人摇头,“我们什么都没听到,能看也能听,但是说不出话,身体也不受我们控制。” 祝铃说着,不自觉朝鹿月老师和夏翼瞄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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