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遇到了夏翼。 祝铃听他简短几句就分析出这么多,既有惊讶,更多是佩服。她拿起手中的铃解释起来:“手铃是我家族传下来的法器,可以躲开深夜女高的眼睛。我这么说,是因为连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在监视着我们。” “如果没有手铃,我们现在可能就被通报上去扣分了,明天就要去月坛领罚。” “就像小春那样。”说到这里,她眼中黯然。 江月鹿问道:“所以那天遇到你,并不是偶然对吗?” 祝铃点头,“那天梨花去了另一边,我一开始看到你们,有些害怕,下意识编出来的谎言连自己都觉得不可信……梨花知道我被发现了,就……她让我等一等,等到第二天再看。” 江月鹿笑道:“她愿意等吗?我怎么瞧她不是这种性子。恐怕是在建议你干脆杀了我们。或许都不是建议,她想为你解决掉麻烦单独行动,而你看出她神情不对,才及时制止。” 祝铃:“……” 她没想到什么都瞒不过江月鹿。 谢小雅心有余悸:“等一等……所以我们前几天晚上,躲过了一场谋杀是吗?” “不——梨花她没有要杀人灭口!”祝铃急急解释道:“她只是、只是想把你们敲晕了,扔进月坛后的山洞,等我们查出秘密再放你们出来……” 越说越没有底气,打晕听起来也没比杀人缓和多少……祝铃大声道:“我可以保证——梨花她不会害人的!” 梨花闷声道:“没关系,阿铃,让他们随便说吧,又不会掉块肉,我也不会疼。” 江月鹿笑了笑,“别着急,我没说不相信你们。大半夜出现在这里的人,还是要拿话诈一诈才行。” “听起来可信多了。” 他扫了一眼闷声不吭的高个女生,不因别人围攻而焦灼,也不因别人信任而欢喜,整个人过于钝感,做事想事更凭直觉行动,是个不折不扣的单细胞行动派。 他判断道:“打晕确实更像她的风格。” “想打晕我们?你们再等一千年吧!” 见付梦如回过味来,江月鹿又快手将她按住。 祝铃惊恐地看着付梦如在江月鹿手里扑腾乱咬,后者的手都被咬出血还是面不改色,笑如春风拂面:“新仇旧怨先丢到一边,今天我们团聚在这间教室,是因为相同的困惑,我们已经是战友了。” “所以我最亲爱的战友祝铃梨花,你们冒着领罚的危险也要出校寻找的秘密,到底会是什么呢?” 祝铃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会告诉你们的……” 她已经一个人查了这些事太久,江月鹿一行人像是从天而降的救兵。昨天在门外听见他们的讨论时,她差一点激动地叫出来。 江月鹿的想法与她的怀疑不谋而合——就像走在荒漠里快被风沙迷失方向时,有人在前方举起火把,告诉你:“我们将要去同一个地方!” 她坚定道:“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在讲小春的事之前,先要对女高的规定做了大概说明。首先,女高的学生不允许走出扎剌麻,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祝铃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画出了地形图。 江月鹿坐在讲台侧面,聚精会神地看着。在他身边,是大老远挪了位子过来的夏翼,他独占了老师旁边的位置。 和一整个教室的女生相比,他们二人的坐姿最为狂放。 目不转睛看着黑板,动作都很同步。 这片被大雪覆盖的边疆之地,是一个规整的圆形,女高在最中间,邻靠着一条名为“月河”的河流,自西南朝东北流淌,横穿了整片雪中林地。 扎剌麻不光包围着女高,也围着周边的城镇。这样的城镇大约有四五个,每年都会将诞生的孩子登记在册,分出有月力和没有月力的,分别送入女高和留在本镇。女高大部分的物资由本镇提供,反过来,学生在毕业之后也可以回镇,靠她们的能力充当保护者的角色。 江月鹿提问:“多久才能毕业?” 祝铃解释道:“分人。有人一年,有人三年,但都不会超过五年。我没有在女高见到十七岁以上年纪的学生。” 江月鹿道:“好的。我还有一个问题。” 祝铃点头,“你说。” “作为校方,将女高的学生圈护在校内,有什么意义?” 谢小雅插嘴,“保护她们吧。那一晚我们也差点见到了怪物啊,隔老远也能闻到不祥的气味,怕是个棘手的家伙。” 江月鹿道:“那我就更不能理解了。小春那一晚可是很简单就收拾了三只雪林引回来的鬼。这些鬼怎么回事?在校外是闻风丧胆的存在,校内却像个三只弱鸡任人宰割?” 夏翼笑了出来。 付梦如鄙夷道:“笨死!当然是因为它们越过了扎剌麻,力量被削弱了!” 江月鹿看向祝铃,“是这样吗?” 祝铃摇了摇头,“不是。” 谢小雅铛铛提醒:“梦如扣一分。” “扣什么啊!谁跟你比赛了。”付梦如无语至极:“不然是为什么,你倒是快说,啰嗦死了。” 祝铃一直都有点怕她,被拍着桌子一催,声音变大也变急了,“因为除了引来的鬼魂还有另外一种东西!” “东西?”江月鹿捕捉到这个略微奇怪的称呼,“不是鬼也不是怪,它是哪种东西?” 祝铃摇头,“我也不知道……见过那东西的只有小春,我只是和它远远打了个照面。据说……” “据说它认得我们每个人的脸,据说它口味还很挑剔,又据说它的进食很有讲究。先在茫茫的雪林里寻找落单的人,在她身上做好标记之后,过了几个夜晚就会接她回去……” 祝铃低声道:“这样的传说故事,我们叫它树人嫁雪鬼。” “树人为女高学生,雪鬼为林子里的怪物。再加上前期的铺垫像极了娶亲之前的过程。”江月鹿道:“嗯,很有想象力,这名字是谁取的?” 祝铃道:“是我们班一位博览群书的学生。” 谢小雅啊了一声,见大家都看她,她摸了摸鼻尖,“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她和祝铃不约而同朝夏翼看去,都想起了文学大师罗青青在校内造出的新一场风波。不得不承认,罗青青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分。 她们这样,江月鹿倒是搞不明白了。 怎么都看着夏翼? 看向身边乖乖坐着的女生,顺手将她的桌子往回来拉了拉,他提醒道:“腿别分那么开。” 夏翼收了收,“这样呢。” “好多了。”虽然还是不太雅观,但勉强能接受。 夏翼抱怨,“姿势不舒服。” 江月鹿道:“忍一忍就好了。” 其余知道他们传闻且听过更不得了版本的众人:“…………”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许礼用力地咳嗽起来,谢小雅瞟着窗外,祝铃脸都红了,只有梨花像个迟钝半拍的木头人,“怎么了?” 眼睛都要瞎了的付梦如猛拍桌子,“烦死了。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 祝铃忙道:“刚刚说到哪里,嗯……树人嫁雪鬼,好的。谢谢你梨花,我没事,继续往下说吧。” 几周前,小春忽然性情大变。平时的她不怎么说话,也不爱和人亲近,可在那一天,她抓住每一个见到她的人猛烈摇晃他们的肩膀,反反复复追问同一个问题。 “麦冬去哪里了?麦冬不见了!” 伤心大哭的女生最后绝望道:“你们没有一个人记得她,麦冬说的是真的!以后你们也会忘记我!” 然后于老师找她谈话,从司务楼回来后,小春就安静了下来。 于老师告诉我们,小春的月力不受控制了,得知是这个原因,大家都松了口气,可我却觉得她有什么瞒着我们。晚上我喊了梨花一起去找小春,想在没有人的时候问一问她怎么了。 但去了她的房间,却发现人去楼空,窗户开着,她已经不在了。 江月鹿忽然想起,“小春的房间从前有人吗?” 祝铃很惊讶他会关心这个,“不是,没有人。我们的房间都是单人寝室,小春是出事后于老师为她换了房间。” “至于为什么换到那间房子,我也不清楚原因。” 谢小雅也点头,“我们也是单人寝室,一批在楼下,一批在楼上,挺麻烦的,我找她们还要爬楼呢。” 住在楼上的许礼不知为何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江月鹿扫过她的神色,让祝铃继续:“房间里没有人,是因为小春偷偷去了校外?” 祝铃道:“她一直觉得麦冬……就是她假想的那个女孩子,在校外呼唤着她的名字。但我们觉得,是‘那个东西’见到了小春,标记了她。所谓呼唤名字,其实是诱使她夜里偷偷越过扎剌麻……跟树人嫁雪鬼一模一样。” 付梦如问道:“不对。先要见到,再来标记。你说的那玩意上哪去见她?” 祝铃笃定:“那天晚上一定不是小春第一次出校,因为她对校外的路非常熟悉,一路没有停过,我差点跟丢了她,还好有梨花。” 江月鹿问道:“你跟上去了?” 祝铃点头,脸慢慢红了。 她果然还是不能接受违反了校规的自己,即使梨花一遍遍告诉她,是女高欺瞒在先。如果于老师能解释她心里的疑惑,是不是她也会选择转身去睡觉,而不是翻过大开的窗口,跟上夜行的小春呢? 江月鹿只有一个问题,“你越过了扎剌麻吗?” 祝铃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不会的。” “我猜也是。”江月鹿思考道:“不然你们早和小春一样被带去月坛了。” “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春是回来了,可她的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胖夫人已经将她的课业停止了,听说这次的期中考也不会参加。 “那一晚……” 那一晚我跟在小春身后,翻越过雪地,月光照着白雪,我的眼睛都开始疼了,可她就像有一个很明确的目的地,速度从未减缓。我听到她反复喊着“图书馆”和“麦冬”的名字,隔几秒钟就要念一次。 总感觉她是在提醒自己。 通过她混乱无序的话语,我逐渐能拼凑出之前的梦境——是的,我认为小春口中的麦冬是因为她月力失控而扭曲出的梦境。你们也是巫师,应该知道吧?通神之力,其实十分危险,本质上是在接近一个人类完全不了解的世界。 所以小春才会跌入一个扭曲的梦里,听到四周怪诞邪恶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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