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是没有。但不是有只骷髅嘛。” “你想从骨头那边打听消息?”林神音一脸你疯了吧。 “要是它没我们想得那么危险呢?啊我可不是因为看他走路歪歪扭扭就觉得没威胁。”江月鹿轻飘飘的发言说出口,林神音那句“没准就是故意这么走路让我们放松警惕”只得不甘心地咽回去。 接着江月鹿说出了让人更大跌眼镜的话。 他的手扶在系得松垮的腰带上,巫师的服装对他的腰身来说太大了,用很随意的姿势开口道:“啊,对了。前一天晚上你们去街道找人的时候,我去最近的一家看了看,里面就睡着一个白纸人。” “……” 别用这么随意的语气说这种话啊! “当时也不知道里面是骷髅嘛,就站着观察了一小会,发现他确实睡着了。我当时也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但只有我一个人,不是很敢。” 不是很敢? 你他妈站在门口像观察小白鼠似的观察了半天骷髅,你不是很敢?林神音简直要咆哮了。 一想到刚刚在祠堂里,江月鹿恐怕早就知道纸人会进入休眠状态,他就愤怒得不行,“那你刚刚演什么啊!” “演?我可没有演。” “我确实很想知道铁链纸人被囚禁在哪里啊,也很头疼地找了好一会。” 林神音简直要气昏了。 江月鹿不想这么拉开话题,拍了两下手。 “总而言之,纸人没有被破坏之前,就会像那天晚上一觉睡到天亮。张屠户之所以现在到处乱晃,恐怕是因为我把他剖了出来,打断了某种规律的循环,他不再被纸人皮包着,也不再在固定时间进入睡梦。” 他又讲述起自己让张屠户去抓树枝的一幕,一只手差点将大腿粗的树枝握折。 “他们的攻击力似乎都来源于那层神奇的白纸,脱下之后,战斗力应该会大打折扣。再加上现在我们可是六对一。” 江月鹿环视一圈,“所以我认为可以钓他上钩,趁着他还算清醒赶紧用一用。不然到了天明,我们也不知道现在的他会变成什么东西。” 用一用…… 那可是白骨骷髅头,别说得好像是你家案板上的胡椒粉罐一样…… 他很利索地讲完了整个计划,中途没有间断,显然早就有这个想法。 冷靖不由得苦笑感叹。 看来他早对纸人皮下的白骨有所怀疑,直到祠堂里有他和林神音在才动刀剖开。这个人,知道自己的优劣势在哪里。对巫术一窍不通,只能压榨自己的记忆力和头脑,还有其他巫师。 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就变成了江月鹿计划中的一环。这种感觉真是让人讨厌……但是又不得不听他的话,因为他确实选择了一条眼下最合适的路。 冷靖扶额,“就……按你说的办吧!” 江月鹿一笑,“好的。那我说一下我的计划。” “——钓骷髅。” 骷髅也好,鬼物也罢,阴气盛的东西都会渴求自己缺乏的阳气。六个纯阳的活人就在这里,很快就用头发、符纸和树枝做成了五根简易的钓竿。冷靖用罗盘一看,微亮的绿点已快接近,“来了。” 六人迅速爬上城楼。 一根根钓竿自白雾中垂下,沾惹生人气息的黄符飘动其中。 只待骷髅上钩。 “咔嚓。”不远处传来了枯枝被踩断的声响。 白雾就像捉弄人一般涌向城门,刚才还模糊能瞧见影子,现下却是彻底看不见了。他们攀在城楼上,下方远方都只见茫茫雾云,说是在仙山上也能相信。 高大的骷髅慢慢穿过雾气,终于接近了城门。 他的走姿很怪,四肢像是无法着力,看上去就像刚学步的孩子滚来滚去,十分可笑。终于在不知多少次的跌倒后,姜心慧忍不住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赵小萱也笑起来,她晃动起手中的长线,想让这只笨拙的骷髅快些上钩。 黑色空洞的鼻子似乎闻见了什么,倒地不起的骷髅爬起身来,又用分外可笑的醉姿晃到了钓竿下方。 他四处闻闻嗅嗅,陈川几人像在比赛钓鱼般你争我抢,符纸诱饵晃来荡去,让那骷髅也跟着左右来回,远远看去,像是在迷雾中狂舞一般。 终于,不耐的骷髅猛然一跃,紧紧咬住了一只符纸。 “啊!”赵小萱激动道:“我赢了!” 六人悄悄爬下来,慢慢接近了张虎化作的骷髅,他正张着大口嚼得欢快,黄符卷像是跳跳糖在他嘴里蹦来蹦去。 跑也不跑,没怎么挣扎就被冷靖捆成了一只粽子。 没了血肉的牙床上下开合。 “他好像在说什么话呢?”赵小萱附身去听,面对自己钓来的猎物,白骨架也没那么可怕了。 没了眼珠的空洞眼眶定定地望着她空荡荡的发间,无声地呢喃着什么,“……” “弯……” “莞尔……” 江月鹿随口道:“应该是在喊自己死去的发妻林菀吧。” 比起骷髅的怀念,他眼下却有一件更在意的事。 他望向半空,雾散了一些,五只钓竿还斜插在城楼上,卷着活人头发的黄符在空中缓缓飘荡。刚刚那只骷髅,张开大口扑过他的诱饵,也扑过姜心慧和陈川的。 唯独没有动过冷靖和林神音的。 两位法力高强的巫师,竟然被这只骷髅完全忽略了。 这是意外吗?
第23章 纸人城20 “怎么才能让他说话呢?”陈川百思不得其解。 变成骷髅后的张屠户,像是丢了二魂五魄的躯壳,和电影中的僵尸也挺像的。 只会用本能做出行动,无法思考,无法判断,就像刚才闻着生人味儿就扑过咬了,也不会想一想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现在被他们抓了也没有害怕,嚼了一会符纸便索然无味,暗黑的空眼眶乏味又呆滞地望着前方,任凭陈川在他耳畔大吼、在面前疯狂招手,甚至还扭来扭去跳了一曲韩团舞蹈,骷髅都视而不见。 陈川垮下来,“鹿哥,想想办法啊!” 江月鹿从城门走了回来,雾气似乎格外偏爱他,温柔地在他腰际绕来绕去。他半跪在白骨前,对视着那一双空洞的眼眸,心中却知道这个屠户根本没在看自己,他的念头早就不知道蔓散到何处去了。 “我听说要想让亡魂开口说话,可以让鬼附身。但他现在没有死,也就不能用这个办法。” 冷靖赞同点头。 江月鹿端详着张虎骷髅,没了血肉的嘴巴口径变得更宽更大,哪怕不能思考了,眼前这具骷髅还在下意识一开一合呼唤着亡妻的名字。 不能用对付鬼的办法,那只能用对付人的办法了。 “林菀。”他念起名字。 旧人之名在荒凉的旧地带起一阵幽寂的风,白雾被吹拂到四下,骷髅的双眼睁大了。 “她长什么样子?” - 每到夜晚降临,他就会行走在一片空茫茫的白雪大地,那里没有花草,没有同伴,连道路也没有。 他慢慢吞吞走着,辨识不出前方和后方的区别,偶尔抬起头望向簌簌下落幽静的雪,更多都在机械地重复着走路的动作。 走啊走,走啊走。他还是看不见他人的存在,也不会去想为什么,一进到这片深邃的雪国,他就像被某种庞大的静寂淹没了,迟缓地抬头,迟缓地迈步,迟缓地想念一个人……想念?落雪吞并着大地的黑暗,也蚕食掉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但似乎有一个人,他一直都没有忘记。 这一天,只会下雪的天空突然响起了声音。 “林菀。” 他停下走了十年也不觉疲累的双脚,愣愣抬头。 啊……那个人的名字……是叫林菀。 “她长什么样子?” “蝴蝶。”他下意识张嘴。 “蝴蝶?” “小小的。” “小小的肩,小小的身,小小的她。不敢动,大风会吹走蝴蝶。”混乱的词句被他重复了很多遍,终于慢慢能听出条理,“绿色的衣裙,她穿着绿色的衣裙……站在桥边,淋湿了……我借给她一把绿色的油纸伞……她说。”缓慢的声音盖过了落雪的声响。 “她很喜欢。” 雪白的世界冒出一簇簇的绿芽,他迷茫地望着这些突然出现的生机,突然,一朵鲜艳饱满的红花吸引了他的注意。 如流沙逐年消散的记忆不断流淌回来,画面逐渐变得清晰。 “红花……求亲那天,我送给她一朵红花。” “大家都笑她,说嫁的人不好看,送的花也土气。”一枚雪花飞至他的眼眶,看上去就像哭泣的泪痕,“……可是她说很喜欢。” 娇小的绿衫女子仰起头来,她发间还有自己刚刚插上去的红花,笑容明媚极了。 “我一贯都带绿色的珠钗,还是头一回带红色的鲜花。不过,就是要换换口味才有意思呀。嗯……所以,接下来我们也要换另一种生活了。” “能嫁给你做夫人,我很欢喜!” 她的勇敢她的羞涩,可是要比这一大片雪国真实多了。 “她现在在哪里?” “变成……”他的声音消失了。 “变成?” “变成蝴蝶了。”他抬头,风从另一方大力吹来,沉默的冰雪大地像是震怒般抖动起来,他在剧烈的摇晃中反复迷茫。 “……活着,嗯还活着……她走了、走了,不见了……”随着不断反问,落雪狂吼出声,似乎在冲他不断咆哮。 - “不好!”江月鹿伸手去按颤动不停的骷髅,可他忽然一改之前的迟钝,一跃而起,转眼间就落在了他们后方。 没有对这几个抓住自己的人发起反击,骷髅一直望着前方的城门,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他怎么了?”陈川道:“逃也不像是逃。” 赵小萱叫起来,“花,那边有花啊!” 城门不远处的白雾消散大半,露出荒废的街道屋舍,砖瓦连青苔也没有。可是骷髅迈步而去的方向,却生长着一点小小的绿色鲜红,是一片被人小心呵护着的绿草红花。 那骷髅愣愣望了许久,忽然扬头看向南城深处,从胸口挣出两声急促的呼唤—— “林菀,林菀!” 话音未落,他便疯了一般朝城内奔去,这一下谁都始料未及,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江月鹿,可他刚要开口,眼前又一个黑影掠了过去。 “林神音!” 林神音头也不回,跟着骷髅狂奔进了城内。 “我去追。”江月鹿没有犹豫,“你们三个待在这里。”他回过头看了眼冷靖,“你也留下。” 没等冷靖回答,他就像离弦之箭奔入夜城,白雾被他的速度冲撞得四处逃溢,在他的身影消失后又层层掩盖起来,将这座幽暗的死人之城彻底遮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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