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凡人终有一死07 从山上下来,视野一下变得开阔,江月鹿叫住头也不回往村里走的鬼头小五,“等一等,先不急着进去,我们从长计议。” 等他走了回来,江月鹿又犯难了。 从长计议,和谁计议? 他们就三个人,能说事的却要死不活。他叹了口气,“算了,先卜一卦吧。”他刚拿出蛇眼小签,就听见前方传来了吵闹声。 江月鹿伸长了脖子,“那边是怎么了?” 鬼头小五:“在打架!” “?”江月鹿道:“你兴奋个什么劲儿,咱们过来可不是为了打架的。” “哦……” 江月鹿让他看好莫知弦,自己去去就回。传来声音的是一户人家,与旁边的房屋相比,更为气派,门口贴着喜字,打着红灯笼,似乎是在接亲。 家中有喜,当家的自然高兴,门口站着一对夫妇,穿着均是喜气洋洋。但是却面露愁容,焦头烂额,显然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门口在打架,挤了许多看热闹的。 江月鹿站在最外圈,旁边则是一个嗑着瓜子的兄弟,见来了人,头也不抬,很自觉给他抓了一把瓜子,“来来来,一起瞧嘞。” 江月鹿受宠若惊,也加入了嗑瓜子大队,“大哥,这是怎么了?” “你没瞅见?”那汉子利索呸瓜子皮,朝内圈努嘴,“大好的日子双喜临门,风流债讨上门来了。” 原来,这家人姓赵。 这个姓在吴家村里很有分量,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赵家两口老来得子,对这一根唯一的独苗苗极尽宠爱,据说出生那天专门请来祭坛的人亲自赐字。 “在这儿,可不是谁都有这种福气。祭坛那边赐的字,相当于是神明赐的了。”汉子做了个恭恭敬敬的手势,生怕直呼神讳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神赐的字,叫做乾。 这个字了不得,古时候只有帝王才敢叫这个名字。 就算神明敢给,赵家人也不敢用,生怕折了儿子的寿,愁眉不展数日,赵乾他娘忽然灵机一动,“不如,就再叠一个乾字吧?” 一个字是好,两个字好上加好,也不算违背神明的意愿。 于是,赵乾摇身一变,成了赵乾乾。 这孩子耳聪目明,学什么都快,很快就成了家族里数一数二的人才。但人无完美,样样都是弟子模范的赵乾乾却有一个拈花惹草的烂毛病,和谁家的姑娘都能打成一片,活脱脱一个古代的中央空调。 那汉子嗑着瓜子飞起,“今年过来,赵乾乾他爹问过祭坛,说是儿子的姻缘就应在这几天了,于是火急火燎找媒婆问八字,终于在半个月之前找到了一个和他儿子天作之合的姑娘,这不就定在今天了吗?” “多好的一件事啊,没想到……哎!这死孩子阴沟里翻船,被苗家的人打上门来,说早就和他妹子私定终身了,哎呦……你看这事整的,太不顺了,太不顺咯。” 不顺吗,你嗑得挺高兴呢…… 江月鹿听得意兴阑珊,因为这事儿跟祭坛仪式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刚要回去,这汉子又随口一说:“不过,祭坛那边早就跟他们赵家说了,办喜事不急于这一时,现在到处都出了事,都等着他们几个家族出面呢,苗家、赵家可都是巫族大家,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急眼了……” 江月鹿耳尖道:“到处出了事?” “不就是外边闹疫病了……呃,等会,你……你瞧着挺面生啊。”那汉子终于不嗑瓜子了,“你是哪家的人,我怎么没见过?” 江月鹿嘿嘿直笑,“我嘛,就是……” 正想走为上策,内圈又是一阵大闹,哭声骂声四起,那汉子挤进前面瞧热闹去了,顾不上再盘问他的身份。 江月鹿擦了把冷汗,心道,这位苗家的妹妹,希望你打赢这场风流仗,要不是你解了我燃眉之急,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么想着,便抬起头来看看那位苗家姑娘长什么样。 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占了个高的优势,能看到一点边角料。 只见赵家门口站了十来个人,应当就是风流债主演之一——苗家人了。 这些人手拿各样武器,却都不是打架常用的棍棒砍刀,而是龟壳、签筒、银针、还有破破烂烂的棉絮娃娃。 甚至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子,手里抱着一个坛子,比她的头都要大,嘴中念念有词,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赵家的,我咒你三代绝后!” “你今天不给我们小姐一个交代,别怪我半夜来你家下同心咒!” “你家气数今日便要尽了!” 如此叫喊,比比皆是,看得江月鹿惊奇连连。 巫族的找茬就是不一般哪! 在这些赌咒发狠的苗家人当中,还有两个人站在队伍最前。 一站一坐,身着皆是青衣,纹饰更为复杂。站着的为一男子,约莫刚成年,此刻正当着赵家老两口的面破口大骂。 “我把赵乾乾当成至交好友,把你们二老当成我苗城一的亲爹亲娘。平时我对你们如何,对他如何?我素来知道他那些坏习惯,但他也在我面前发过誓,这村子里他对谁不起都可以,就是不能对不起我妹妹!” 苗城一勃然大怒,“他这次的婚事特意瞒着我和妹妹,倘若不是别人告诉了我,还要被欺瞒到什么时候?你们请了这二百里地所有人都不请我们苗家,是不是也知道你儿子对不起我妹妹,不敢来见?” “要真是如此,你们赵家可真是烂透了!” 赵家老两口捂住脑门,“唉,后生,孩子,这事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这么说,那要怎么说?我妹妹都被骗成什么样了,你看看她,这几天吃不下睡不着的……” 那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苗家姑娘听了这些话,肩膀哆嗦起来,越抖越厉害,最后忍不了了,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引得他哥怒而回头,“哭哭哭,你还有脸哭!” 江月鹿摇了摇头,心里叹息。 两家你来我往争个你死我活,却完全不顾姑娘家的死活。他一瞬间想到了妹妹言露,倘若出了一样的事,他肯定先保护好露露,将她藏在家里好好养伤,带着言飞两个出门去和负心汉干架…… 这么想着,竟是更同情这姑娘了。 但是,看着看着,视线却攀到了苗小姐身旁的人身上。 那也是一个身材挺拔的姑娘,青衣纹饰虽不比苗小姐复杂,但也和后面这些人不同,应该是苗小姐的贴身侍女。 小姐哭了,她正蹲下身为她递上帕子。 这一递,动作较大,露出乌发下浅浅的一截,叫江月鹿看到了,顿时心中一声我草,还想看得更仔细,那姑娘动作却更快一步,已经站好了。 “谁在挤谁在挤,有没有点眼力见啊!” “去去去,后边去,挤什么啊!” 江月鹿忙道对不住。 眼看着赵家老两口好说歹说将苗家一群人带进了门,似乎是要关起门来长谈,门口的宾客这才一窝蜂散了。 鬼头小五看见垂着头走回来的江月鹿,“我们走吗?” “不走了,我要进去看看。” “看什么。”小五不解。 江月鹿看了看赵家高高的院墙,笑了起来,“千年前的喜酒,你喝过没?我是没喝过,这不得进去看一看?” 鬼头小五觉得无聊,但他素来不爱思考。 而且他对眼前这个人还算有些好感。 第一是因为他钦佩的人与他相识,按他的思维逻辑,牛逼的人肯定都玩在一起。 只要他跟着江月鹿,早晚还会碰见那个把他挂在树上的人,到时候拜他为师也好,一较高下也罢,都是热血难耐的爽事。 再来,江月鹿不像别人那么啰嗦。 他的问题很少,也不会非得跟他说话。 鬼头小五不知道这是江月鹿和叛逆弟弟磨炼出来的相处模式,他却很习惯这一套。 江月鹿既然说要去看,又没说自己要做什么,那肯定不会带他进去。 喝喜酒哪有打架有意思,鬼头小五无聊摇头,目送江月鹿上树翻墙进了赵家,回过头看了一眼要死不活的莫知弦,盯着远处一个最暗的房子发起了呆。 现下已至傍晚,赵家办喜事迎亲的宾客都散了大半,整个吴家村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四处灯火通明,就显出那个唯一暗下去的地方格格不入。 一个黑灯瞎火的房子,倒也吸引不了鬼头小五。 可他却觉得哪里奇怪。 再看了一会,鬼头小五忽然一凛。 ——是方位! 这样一个又黑又暗的房子,却修建在村里最中心的位置。 - 江月鹿顺顺利利进了赵家,一路畅通无阻。 宾客散了许多,赵家自己的人也去和苗家议事了,整栋院子空了大半,徒留一地红纸,灯笼幽幽地亮起,四处皆是红光,江月鹿一路寻找,像是误闯进了红雾蒸腾的妖怪洞。 他停了脚步,思索片刻。 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想要找的人,混在苗家的队伍里,不确定对方有何急事要做,他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只跟在远处瞧一瞧,望一望。 走了没多久,就听见一间屋里传来争执的声音,江月鹿想应该是了,这便是苗家和赵家议事的地方,刚要抬脚走去,却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从门里走出来的姑娘,正是给苗小姐递手帕的人,她出来时悄无声息,脚步放到最轻,屋内无人发觉,只有在屋外紧盯着这扇门的江月鹿看见了。 青衣姑娘轻手轻脚合门,按了按自己的头发,转过身查看无误,才朝另一个无人的方向走去。江月鹿见她身影快要消失,立刻紧随其后,还好他最近手脚格外轻盈,那姑娘虽然一路谨慎,还是叫他跟住了。 约莫走了半晌,在拐过花园时,侍女姑娘忽然和一个赵家小厮打了一个照面。 那小厮喝道:“你是谁,上哪去?” 江月鹿藏在花园的树后,听见那姑娘回答:“我是今天才来的,我们小姐让我去瞧瞧姑爷。” 小厮了然道:“你是新娘子带来的?姑爷喝多了,身体不舒服,还在那屋睡着呢。你可千万别去打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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