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他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苗家人,苗城一立马道:“我知道,我知道,到了我家的时间,我立刻就将妹妹送来……” 那黑袍人这才带人离去,很快,院子又恢复了冷清。 冷问寒:“怎么办?” 江月鹿想了想,“先去和小五碰头。” 进去时一人,出来时两人,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和少年解释,出来以后却看不见鬼头待在原来的位置。他不可能去人多显眼的地方,也不可能不告而别,江月鹿猜测应该是有其他事突然发生了。 那月牙牌手机也不见回应。 江月鹿想起来,“你如今这个身份,不回苗家有关系吗?” 冷问寒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愣了一下,摇头道:“我只是侍女,而且……她不会说出去的。” 看来主仆二人关系私下极好,江月鹿点头,刚想说我们沿着僻静地一路找寻,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口哨。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带着浓烈的煞气与不安。 江月鹿还没有从鬼头小五的身上嗅到如此混杂的气味,倘若能摘下鬼头面具,一定能看见少年此刻凝重的神情。 “莫知弦不见了。”他说。
第187章 凡人终有一死09 气氛有片刻静默。 江月鹿一贯敏锐,又怎会看不出冷问寒和小五的情绪低落。他们两个连打招呼的兴致也无,各自牵挂着朋友。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考场,精神紧绷,一刻也不敢放松。好容易和队友汇合了,却接连病倒……江月鹿甚至觉得,会不会那句“我不想活了”就是传染源,它会逐渐将人心头的希望染灰、凋零。 他知道必须有人出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事不宜迟,我们来梳理一下现在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安慰和鼓励都是多余,还不如直接的指令拨云散雾,让人看清看路来得安心。 他拍了拍冷问寒的肩,让小五走到身边来,三人围成了一个紧密的圈。 “首先,这是一个考场。” “就算它范围很大,就算它的规则和故事前所未有,那也只是一个考场。你们看,我们进来以后都有各自的身份,我的还是江月鹿。” 冷问寒道:“我是苗红女。” 小五沉默了片刻:“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但流浪在街头的时候,有人喊我陈家的小疯子。” 江月鹿补充:“童眠是赵家儿子赵乾乾,莫知弦是最早染病的余家人。” “有没有发现什么?我们被分散到了各个家族里面,江、苗、陈、余、赵,都是这里的大姓巫族势力。” “童眠被带走了,江家也被邀请去了仪式现场。五个已经有了两个,会不会我们最后都要去到仪式现场?” “就像是五条溪流,最终总会汇集到一处,如果有出口,那也应该会在一切线索汇聚的尽头……” “等一等。莫知弦……会不会也被带走了?” 江月鹿忽然看向鬼头小五,“你找到他的那个村子,最多的姓是什么?” 小五不怎么在意这些事,但他当时住在莫知弦的屋子,人们来来往往,谈话总会听到。他看得出来,莫知弦的新身份在家族里很重要。也想过他们逃走会不会被抓回去,但身为当事人的莫知弦都不在意,他就更不会去管了。 他沉默了片刻,道:“姓余。” 江月鹿回想道:“……林子里一路跟着我们的人,一直到我们走出林子,也没有出手过。他们似乎只是在监视我们。 “你说,他们会不会不是在跟着我,而是在盯着莫知弦?” 其实很好验证,莫知弦现在不在了,只要看看四周还没有人盯着,就知道他们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不用再看了。”鬼头小五叫住他们,“刚才我在四周找人,确实没再感觉到有人跟着了。” “没想到还解开了一个谜团。”江月鹿笑了笑,“也是好事,对不对?” “我们接下来需要搞清楚,这个仪式究竟是什么,他们所说的百年大难又是什么?他们是不是知道童眠和莫知弦得了什么病?” 冷问寒迟疑:“你是说……” 江月鹿朝外走去,“也许,我们早该去祭坛看一看了。” - 他们耽误了一些时间,早已追踪不到黑袍一行人的踪影,但祭坛的方位是确定的,吴家村不大不小,很快就来到了村子中央,眼前出现了一片四四方方的广场。 这块地是深黑色的,与周围的土地有着很明显的颜色切割,江月鹿摸了一下,冰冰凉凉,是石头的质感。 “古时原材料采集不易,为了区分贵贱,质地非同寻常的金属或者岩石就成了特殊区域的建筑材料,当然,也有珍贵的木材。” 江月鹿说道:“这块地对于吴家村意义非凡。” 鬼头小五嗅道:“没有味道,也没有声音。” 是的,在这块被开辟出来的特殊石地上,肉眼可见没有一件东西。死物,活物,都不见踪影,视野异常开阔,脚下也非常平整。 看不见刚才的黑袍人,也看不见童眠。 所有光线仿佛都会被黝黑沉默的地面吞没,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上天或者入地,它总会有一个入口。”江月鹿思索片刻,“有没有觉得它和某个东西很像?” 鬼头小五不答话,冷问寒却内心一动,“学院的广场?” 第一次来学院报道时,江月鹿也差点找不到入口。 “‘都广之野,日中无影处,可寻巫,为近神之道。’这是指引第一次来学院的巫术生找到入口的提示语,这句话说明,不论学生身处何地,只要找到日中无影处,就可以进入巫术学院。” 江月鹿道:“你们觉不觉得,这就像是一句通灵的咒语。先是正确的方位,然后是标志性的物件,最后是对应的咒语,这就像是一个……” “完整的仪式?”冷问寒说道。 “是的!一个完整的仪式。或许它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也不是这么做的,也许在千百年的演变里经历各种改造,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模样。” 每个时代都是不同的,语言也在不断发生着改变,巫师们必须去改造原始的仪式,将蛮荒的仪式改造成适应当下时代的产物,最终变成了他们所看到的通用版本。 鬼头小五摇头,“那时还没有学院。” 江月鹿了然,“你是想说,没有学院,所以大可不用这样一个费时费力的仪式来进入学院,对不对?但是别忘了最后一句话,你试着再念一遍?” 鬼头小五与冷问寒低声念起,二人的声音虚无缥缈,在寂静的空旷之地传出好远,从辽远的山雾里似乎响起了回声。 “可寻巫……为……近神之道。” 二人身躯一震,心神摇曳,有些难以置信,“近神……之道。” “是的。也许原始的仪式根本不是为了学院,至少那时还没有学院。在很古老的某段历史里,神明还未陷入沉睡,鬼物也没有肆虐荒野,天上人间,远没有如今辽阔遥远。”江月鹿像吟诗一样缓缓说着。 他仰头看着天穹。 “在那个时候,这句咒言有着最原始的文字意义。” 他一字一顿道:“日中无影,即可见神!” 时间不容耽搁,他们三人迅速来到广场中央,在光线下寻找没有影子的地方。 说来也怪,这里看似平坦无阻,地上却有着一片一片的黑影,想来是周围的房屋建筑、树木和后方的悬崖山壁形成了某种巧妙的光线折射装置,才会在这片空石头地上呈现出如此复杂广阔的光影。 在学院相关的事上,冷问寒是非常专业的。 他走走看看,很快就停在了一块石头上,“找到了。” 石头是黑的,影子也是黑的,明明看不出差别,但在这样一块黑石上,却有着异常的光。 它的周围有着像是晕染过的墨绿痕迹,仿佛一簇簇新生的苔藓。更仔细看去,还有着木头根须一样的纹路。 看到它,江月鹿心里响起一个声音。 对了。 就是这。 在闭上眼睛之前,他告诫其他人,“这一次的仪式不比进入学院的,小心为妙。”说罢,他便站在了中间,冷问寒和鬼头小五站在了旁边。 三人一起闭上了眼睛。 说实话,他心里没有底。 到目前为止都只是他的推测,谁也不确定那句咒言存不存在古今对应。如果过了千年,含义早已变了呢? 可是……他相信“建木”。 说来可笑,他相信一个上古时期存在的概念。没有人能证明“建木”是否存在,能证明的人早就已经死了。他是一个现代社会的人,可他现在却非常相信“建木”,相信它能带给自己答案。 迄今为止的事件里,建木的痕迹都有迹可循,纪红茶所在的树族人似乎与巫族一样古老,但是他们却隐姓埋名,差一点灭绝了。 作为被树族人供奉的唯一“神明”,他似乎能感应到微妙的联系。 这些都在提醒着他,在这里闭上眼,就算找不到入口,也一定会有所发现。 最开始,他还能在一片黑暗里感觉到旁人的存在,后来就渐渐没有了。 知觉,似乎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月鹿试着伸手,在黑暗里摸索,他记得冷问寒和小五就站在身侧不远处,他的手指伸出这么远,绝对够得到。 但现在,却只摸到空空。 人在黑暗里,难免焦躁不安,他深深呼吸一口,刚想出声,就听见耳旁传来了意想不到的声音。 “哥哥。” 那一瞬间,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哥哥!” “哥哥!你回头看看我们啊!” 两个男孩的声音也欢快地响了起来,三个孩子好像在朝着他快速跑来,江月鹿浑身发冷,手都哆嗦了起来,“我不会再上这种当了。” 在第一次进考场的时候,他就看到过他们的幻影。 但是现在,他不会再上当了。 清脆悦耳的声音消失不见,一点点的光漫上眼皮,溢入了眼眶,周围的温度缓慢上升,他的通感在提示他,这是一个安全的场合,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人。铺天盖地的人。 比他参加过的任何一个庆典都要多,人们聚在一起,跪在地上,耸动着肩膀齐声大哭。他们匐下的肩膀如同地龙的鳞片,一片片绵延天际不见尽头,而在他们跪地不起的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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