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江月鹿和鬼王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的确……很特殊。”童眠喃喃。 莫知弦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脑子里都闪过了什么,但那些都不算最特别的,你没有发现,在所有的学院学生里,只有江月鹿的年纪与众不同吗?” 童眠道:“他是年纪大了一些,可这有什么呢?” 莫知弦道:“这不是歧视。” 他顿了顿,又朝另一侧灯影晃动的石桌看去,收回目光才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我们巫师的年纪都不会很大。” 童眠点头,“我知道啊,我是巫医出身,再清楚不过了。” “你清楚的只是现象,但你有没有透过现象发现本质?”莫知弦的语气让童眠不自觉厌恶,因为他又摆出了平时扣分的主席态度,可是现在他讲的内容至关重要,于是还是耐心听了下去。 “为什么学院的学生普遍都是少年?鲜少江月鹿这种年纪的青年?” “灭鬼之牢里的看守算是学院年纪很大的巫师了,但也才不到五十岁。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童眠下意识道:“因为巫师本身就容易早死啊。” 莫知弦定定看着他,“说下去。” 童眠:“除鬼灭魔本身就是风险极大的——” 莫知弦冷冷打断了他,“撒谎。”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欺骗自己。没有谁比你更清楚了,童眠。巫师到底是拿什么在通神的,通神到底消耗着什么,你能不能大胆一点告诉我?” 童眠抬起头,“难道我要在这里说出来吗?” 莫知弦反问:“不然呢?” 童眠道:“你真是疯了……那是渎神!” 莫知弦无动于衷,“神睡着了。” “可你也听到了,祂对系统说了什么话,祂虽然睡着,却知晓一切!万一我们说的话被祂听到了,那不就——” “就怎样?”莫知弦冷冷道:“就会死吗?” “难道我们不会死?” “我们一定会死,这不是当巫师的时候就知道的事了?所有的巫师都会早死。所以我们的学院里没有一个超过十八岁的学生,所以我们没有一个年老的巫师,因为通神意味着接通神明的世界——神明的世界,那不是凡人的世界!” “那是足以使一个凡人混乱、疯狂的未知领域,充斥着我们无法接受的声音和念白,强行通神,借取祂的力量,根本不是什么幸运的事!” 童眠目瞪口呆,“……你疯了,莫知弦……你疯了!” 莫知弦扯住他的脖子,想是要把话灌入他的五脏六腑,“我是现在才疯的吗?我很早就疯了!不止是我,孔院长也疯了,你舅舅也是,冷问寒也一样,大家全都疯了!在这个学院里待着,有谁是不疯的?” “跳大神,念咒,做法,为什么全都神神叨叨,请神上身,为什么会瘫软身体疯言疯语,都是因为我们无限地逼近了那个世界!” “——那个只有神明存在的世界!”
第176章 隐秘07 童眠愣了许久,后怕地朝后看去,转过头来道:“莫知弦,你要不要命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莫知弦冷道:“我知道。” “那你还说?!要是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莫知弦:“不怎么办。” 童眠看着他软硬不吃的脸真是恨得牙痒,“行,你胆子大,你就不怕像乌——”话说一半便顿住,脸色青白交杂,好不难看。 莫知弦见他为难,便替他说了出来,“像什么,像乌夜明一样?” 童眠:“……” “抱歉,我不该把你们放在一起比较,他是他,你是你,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跟他……” 莫知弦却道:“你也认为他是叛徒?” 童眠惊悚道:“难道不是吗?……别告诉我这又是学院隐瞒的秘密,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莫知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他是不是都不要紧。左右……他在学院这里都已经盖棺定论,他的家族后人也人人喊打,抬不起头。” 是啊,这些事都已经发生了,他们两个小孩再掰扯又有什么意义。 童眠不由自主朝鬼头小五看去,他仍躺平在地,一动不动,硕大的鬼头倒扣在他的肩膀上,将那副身板衬托得狭窄幼小,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陈年的伤口。 他知道乌家人在学院里的处境不好,但没想到会这么艰难。 “明明乌夜明叛逃出学院,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叹了口气,“那时候我都没有出生呢,如果我和鬼头小五的命在天上换过一道,今天遭受这一切的也许就是我了。” “很多年前的事……” 莫知弦忽然笑了,“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偏偏是江月鹿。如果你知道乌夜明叛逃出学院的前因后果,就会明——” 正说着,石桌另一侧忽然传来异动。 轰隆隆的,像是阵法关闭的声音。随着声音渐弱,石桌另一侧终于不再是坚固的石壁模样,还原出了空阔的大厅原貌。 童眠古怪道:“我舅舅关了阵法……他们谈完了吗?这么快?” 夏翼最先出来,见他背身对着自己,童眠有些诧异,因为他并没瞧见江月鹿。起身刚要询问,夏翼却冷不丁转过身来,“你把江——” 童眠望着公主抱姿势在夏翼怀中沉睡的江月鹿,沉默了。 夏翼:“江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他还好吗?为什么还没醒啊?” 童眠见夏翼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并不答话,内心实在发毛。终于听到他开口:“你叫童眠?” 童眠的内心竟然涌过了无穷感动。 类似于:伟大的鬼王大人竟然记住了我的名字。 他忙不迭点头:“是的,是的!” 夏翼:“你跟我走。” 童眠:“啊?” 鬼王说话说得利索,走路走得也迅速,似乎完全不想在此多待,如一卷红云很快踏出门槛,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唯独声音穿过风声而来,飘到了童眠的耳朵里,“和他有关的人都带走。” “和他有关的?”童眠挠了挠头,看着冷问寒,这个人肯定算,“那其他人呢?鬼头小五呢?还有莫知弦……大家都跟我走吗?对了,我舅舅!我还得跟他说一声吧?” 莫知弦撑着身子起来,“你去和童副院长报备一声,我会带他们跟上江月鹿。” 童眠:“不是,兄弟,你真要去啊?那可是鬼王,你都不怕的吗?” 莫知弦:“我还有话对江月鹿说,不找鬼王。” 那你就更危险了。童眠同情地看着他,觉得这个浓眉大眼单纯的小伙还没有看清那一人一鬼的本质。 “那我先去找我舅舅,我们随时保持联络!”话说完,童眠就像一阵风似的转入了石桌另一侧。 他们再见面,已经将近日出时分。 - 晨光还未完全亮起,夜幕笼罩一层薄而尖锐的锋芒。 夏翼站在万丈高楼之前,他的身形与那重檐高楼相比,显得过于渺小,可是无端生出的睥睨气势,却将飞入云霄的巨型建筑都压得喘不过气。 他微微侧头,问童眠道:“如何了?” 童眠硬着头皮回答,“冷问寒的伤势本就不重,路上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小五刚才也醒了过来,现在就只剩……” 夏翼看向他身后的石台,江月鹿躺在上面,神色平静,像是睡过去一般。 好一会,夏翼才转过头去,“你们先进去。” “啊?噢……噢,好。”童眠转过身,将跪在石台前愣神的冷问寒扯了起来,“走吧,江月鹿自会有人照顾。” 另外一边,莫知弦也沉默地站了起来,朝四周看了看。 鬼头小五醒过来后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但莫知弦知道他此刻应该还在这里。莫家与乌家牵扯甚多,有一代的长辈彼此之间种下了气味和痕迹的术法,从那以后,只有他们两家人可以在茫茫人海里探察出彼此的踪迹。 他感知到鬼头小五时,对方也能感知到他。 童眠远远朝他喊道:“走了,进楼去。” 他应了一声,与他们汇合进楼,童眠道:“我们不等小五吗?” 莫知弦摇头,“不了,他想跟自然会跟着,而且现在的他也没有地方可去了。” 童眠同情极了,“小五还真可怜啊。” 莫知弦古怪地看了一眼他,童眠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莫知弦没吭声。 不过一夜之间,童眠就以“小五”相称了,该说他是没心机单纯,还是毫无眼色呢? 一行人各怀心事,沉默着迈进高深的门槛,一门相隔,殿内与殿外却像两个世界。众人不约而同感到了阵阵凉风,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奇妙的木头香气。 殿内塑了一尊雕像,乃是神明合目的一幕。望着那尊雕像时,无论多么复杂混乱的心境,都会慢慢变得和缓平静。众人只站了一小会,就像被拂去了烦恼忧愁般轻松。 童眠小声道:“这就是我们那位神明大人了吧?” 冷问寒沉默又复杂地注视着雕像。 莫知弦道:“据说学院内只留下了两尊雕像,其余的都在多年前那场巫鬼相争中尽数破碎了。现如今留下的,一尊的位置只有院长们知道,另一尊就是我们眼前的,安放在这个……隐秘的场所。” 童眠:“我说啊,既然是这么隐秘的地方,我们就这么闯进来是不是不太好啊。” 冷问寒:“我们犯的错还不够多吗?” 大家都一起沉默了。 忽然之间,童眠哈哈大笑起来,其余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慢慢止住了笑声,“我是没什么啦,反正我就是个扶不上墙的学渣。倒是你和冷问寒,一个两个都是老师家长寄予厚望的人,在这种犯了大错的时候……居然比我还要坦然。” 一口气说下来,童眠才顿了顿。 “其实跟你们胡闹一通,比当个书呆子只知读书写字好玩多了。” 莫知弦不留情面道:“我们过来可不是为了玩的,这个地方存放着学院的许多隐秘,放在平时我们绝对进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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