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目相对。 只有我很尴尬。 开阳的目光炽烈而灼热。在这道视线的逼迫之下,不消片刻,我便主动找到了话题: “你的手……疼不疼?” 闻言,开阳似笑非笑一把扼住我腕子:“我咬你一口试试?” 他扼住我的力道很大,眼神也渐渐在拉扯中变得幽深起来。我战战兢兢想要缩回手,开阳却把我拽得更紧了,几乎要拉扯到怀里去。就在我们推搡之间,蓦然一道怒喝从不远处传来,将方才那份旖旎光景震碎了: “孽障——!” ……是长生大帝回来了! 阁楼里的多宝格斜的斜、倒的倒。长生大帝当即抓住了罪魁祸首——那两只镇塔的灵狐。 开阳的反应快极了,他将我拖到侧面的炼丹房,我们藏在炼丹炉旁边一个盛放法器的黄铜大箱子里。 炼丹房闷热异常,我们躲在箱子里,即便箱盖扣得严丝合缝,也能听到长生大帝把那两只灵狐揍得嗷嗷直叫——原来多宝格上,竟放着长生大帝从凡间找来的玉制淫器,却不知是要和谁共赴鱼水之乐。 ……这下摔碎了。 长生大帝正在气头上,训斥声此起彼伏。我和开阳都默契地达成一致——还是晚些再出来比较好。 炼丹房内存着红莲业火的火种,闷热得很,普通法术又不能驱散——更何况长生大帝就在不远处教训畜生,我们怎么敢施展仙法,暴露自己?! 我靠在厢壁上,渗了一头细密汗珠。开阳也热得难忍,他拧着眉,不耐烦地扯开襟领,大气不敢喘一下。 我有些不满于他衣衫不整的模样,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唇语道: 都怪你。 开阳气笑了。他挑着眉:怪我? 我扫视着他半敞着的前胸,忿忿挪开视线。 外头的动静小下去了一些,我试探一般将箱盖推开一条缝,朝外窥视着。 瞬间,清凉的微风从缝隙里溜进来,我贪吸了几口,感到一阵舒爽。开阳亦热得熬不住,他也凑近过来,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换气一般,深深吸了几口气。 滞重沉闷的喘息声彼此交错,他凑近过来后,身上那股杜若冷香倏然浓郁起来,侵占了我的鼻息。 我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身体,与他保持了一尺左右的距离。想起我们前几日才在隐蔽处做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不禁感到绮思频生,心旌摇曳。 开阳则专注地窥视着不远处正揍狐狸的长生大帝,寻找着可乘之机。他大概是热极,很想从箱子里出来,一滴豆大的汗珠沿着锋利颌线流淌而下,反而映衬出那副无比认真的神色来。 ……这和那日床帏间的登徒子简直判若两人! 我暗自定了定神,又往旁边避开了些,尽量不去看他。片晌后索性闭上双眼。 岂料两眼甫一阖上,又该死的浮现出那日的种种旖旎风光来。恰逢长生大帝猛然回头,开阳惊得连忙扣住箱盖,身躯往后一仰,竟仰出个趔趄来。 空间本就狭小,他这一动,我们的身体当即贴在一处。青年温热的躯体隔着薄薄衣料,将蒸腾的热气都传递过来。 这感触实在太过于熟悉,昔日情色意味十足的抚摸、暧昧的喘息声瞬间跃上脑中。偷欢所带来的那种剥离魂魄的极乐,仿佛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 我只需要抱住他,我们便可以共赴云巅。 隐秘的期待感无声地扯动着神志。 一时间,心脏在胸腔子里狂跳不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开阳忽然回过头,凑着缝隙里漏进来的一点儿微弱光线,凝望着我。 我在这对视之中渐渐落于下风,心虚也似,缓缓垂下了眼睛。 开阳倏然抬起手,将手背贴在我的脸颊上。 一股温凉舒适的触感传递而来,他轻轻摩挲着我的脸,低笑了下,靠在我耳边,压着嗓子用气声道: “你的脸好烫。” …… 那时我才刚刚对开阳动了心。 我与开阳的种种,是我飞升后头一次妄动凡念。如同幽闭的山谷霍然敞开,狂风无止境的刮进来。
第78章 番外·虺蛇篇(二) 当年为了躲避大怒之中的长生大帝,我们闷挤在这一口狭小的箱子里,听着外头的训斥声与灵狐挨打时发出的嚎叫。 闷热的空气将我们笼罩着,我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水,偷偷看了一眼开阳。 开阳的手肘架在曲起来的一条腿上,两目微阖,放弃一般倚靠在箱壁上——他看出来了,长生大帝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 汗水从他的颊侧不断流淌着,将他锋锐的棱角都浇灌了。他几次三番想施展仙法,后来都因为忌惮长生大帝发现我们躲在这里,而悄然放弃了。 ——长生大帝若知道是我将他的藏经塔弄得一团糟,免不了要罚我一顿。 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怜爱,我轻轻抬起袖子,替他沾了沾汗。 开阳对于这个举动显然是很意外的—— 一瞬之间,他就睁开了眼睛,整个儿完全清醒过来。诧异地颦蹙后,他眉目舒展开,朝我促笑了一下。 我尚且在解读着他这个笑容,便被他捉走了腕子。 他将我的手掌展开,用手指在上面轻轻划动,竟然是在写字。 一笔一画、缓慢地写道—— 玉孤辰,看来你很喜欢我啊。 最后一笔落下时,他倏然抬起了头,似笑非笑地,在一片昏暗中紧紧盯着我的脸孔,仿佛试图从上头找出他所期待的神色。 …… 如今这一口铜箱已经陈旧破败,甚至连箱盖都已经合不拢了。一股无由的冲动在催促着我,我便循着这种心绪,低声念诀。 厅中徐徐后白烟缭绕,铜箱覆于缥缈云雾之中。转眼之间,便成了崭新的模样。我满意地走前三步,可又觉得它太过于新了,少了几分应有的味道。 炼丹房内存放的红莲业火火种已经移去了别处,那股逼人的热浪也连带着消失不见。 我独自站在空空的炼丹房里,四下里清风拂动,很是清凉舒爽。我忍不住闭上眼睛,心中荒诞地期待着开阳忽然忆起旧事,如当初一般步履生风跑来藏经塔找我。 …… 事实是,他什么也不会想起来,更不可能擅离职守、私返天宫,来这里找我。 . . 开阳奉天帝旨意,下凡镇压虺蛇大妖已是一月有余。 天宫少了这一员大将却也无甚改变,南天门依旧戒备森严,蟠桃园依旧门庭若市。而我,依旧待在长生大帝的藏经塔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我原是掌管凡界生灵飞升封仙的星官,从前奔走于天界凡界,忙碌异常,更有无数前来贿赂我的小仙,盼望着我点一点头,如此,他们的官职就可以连升三级。 现如今我这样与世隔绝,实则与被罢免了官职无二。 不过如此也好——我也正无心处理这些事务。 在藏经塔日日与经书相对,我逐渐感到烦躁——我很想去借旁人的法器,看看开阳正在哪里,在干什么。哪怕看不到他的脸,只是听一听声音也好。 可思来想去,为了避免牵连他人,我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又过了三日,长生大帝凑着一件小事来了藏经塔。 他的灵狐不吃不喝,像是病了,让我替他看上一看。 “你素来与这些仙兽有缘,狐族,又是万兽之灵者。你或许有办法。” 我看着他怀里那只蔫了吧唧的灵狐,不由腹诽:你不带着它去青丘,反而带着它来找我…… “好。”我点点头,大致瞅了一眼那只灵狐后,躬身一揖:“帝君,作为交换,小仙斗胆……想打探一个消息。” 长生大帝倒是极为爽快,他嗤笑了一声,“不就是要问开阳嘛。他好得很。” 我没有立即直起身子,仍旧维持着打揖的姿势,“帝君,方才有两个仙娥经行……她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其实并没有仙娥经过,我也并没有听到过谁在讨论开阳。这是我瞎编的。只为诈一诈长生大帝,希望他能对我如实相告。 ——虺蛇凶戾,妖法无边。开阳此行杳无音信,这令我十分担心。 长生大帝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 “开阳他……确实负伤了。” 我猛地抬起头,忙不迭问道:“他伤了哪里?伤得重吗?!” 长生大帝冷眼看着我,一句话也不再说。 我便识相得闭了嘴。 又两日,长生大帝要去一趟南海,给龙王贺寿。闻言我心中狂喜,脸上却端出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打揖道: “恭送帝君。” 长生大帝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他将两只灵狐留下,专门看着我。临行时,他叮嘱我道这两只灵狐凶性仍在,警告我不要擅自元神出窍,以防仙身被这两只狐狸咬死,元神无处可归。 我恭恭敬敬地答应下来,却在他前脚刚走,后脚便在榻上佯装假寐,实则是施法将其中一只灵狐化成我的模样,而我则幻形成那只灵狐,一刻不停直奔虺蛇所在的北冥而去。 北冥雾霭沉沉,阴云笼罩。血一样的暗红天光将浓雾撕出一道口子,照耀下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开阳所携领的天兵全都不见踪影,却有一地破碎的令旗……和一股隐约的血腥味。 我一颗心登时悬了起来,胡乱猜测着这血腥味究竟是怎么来的。 寻着这股稀薄的血味,我在一口偏僻阒静的岩洞中寻到了开阳的身影。 岩洞阴暗潮湿,却有一团寒芒在深处闪烁不定。原来是法阵。 法阵光芒微弱,呈八卦之形护佑着开阳的仙身。而开阳则独坐在岩洞深处的一块石头边,正打坐调息,灵脉十分微弱。 一条窄细而殷红的暗流从那法阵之中流淌而出。 ……是血。 我心口一凉,赶忙慌乱地奔过去,甚至连术法都忘记了使用。 近了一看,开阳的右肩上正有一处血窟窿,像是为巨蛇的毒牙所洞穿,糊了一层干涸的暗血与凌乱破碎的衣料。 在我眼中战无不胜的人皇隋风亦或是武曲星君开阳,便是这样,一副重伤之形貌。 我忍不住靠近过去,伪装成路过的灵兽,朝他伤口上舔了一口。又用脑袋轻轻磨蹭着他的后腰。 他一点反应也无,仍然是腰板笔直坐在那里。 ……他该不会死了?! 我立刻嘲笑自己关心则乱。开阳到底是个神仙,即便灵脉微弱,也只不过是暂时运功调息而已,并非元神受损。想到这里,我心里那块大石头才落了下来,索性拱到他的大腿上,盘卧在那里,替他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 许是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活物竟然胆大妄为、卧在他身上之后,他周身阵法的光芒徐徐黯下去,修眉仿佛因疼痛而死死拧住,半晌才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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