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离玉低声道:“你看你是不是很过分?我的嘴都破了。” 谢扶华似乎轻笑一声,这片刻的温存,霜雪亦难吹灭。 他望着少年清冷温柔的脸,鬓边垂落那两缕龙须发,衬出动人心魄的美,毫不亚于寺庙里的神明。 “知道了,对不起,是我急切,”谢扶华压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悸动,淡淡把他牵起来,“下次会注意的。” “没有下次了。” 薛离玉不情不愿跟他起来,揉着嘴角,脸拉得老长。 — 谢扶华牵他出了后巷暗木林,一同前往仙盟主办的,各大宗门世家都参与的群仙宴。 每年游仙界和群仙宴都是同天举办的,不过这次选在中州,是在云巅门的地界。 薛离玉脑中小字道:“云巅门皆是琴修,擅长音律,法阵,洗髓等等复杂的仙术。平日里喜好风雅,因在上次围剿魔尊之战中屡立奇功,逐渐地位卓绝,成了仙门瞩目的焦点。门主有十余个子女,其中,二儿子白琢最得他意,代为执掌云巅门,也是这一届仙盟的中流砥柱。” 薛离玉心道,谛火君想要在云巅门万里结界中劫走萧长烬,那才是痴人说梦,绝无可能。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若云巅门里有人接应,反倒轻而易举,最好静观其变。 “炉鼎不能进,出去出去!” 刚一迈进去,云巅门的侍从就推了他一把,不耐烦道:“也不分什么场合,这是你这种东西能进的地方吗?” “什么东西?”谢扶华长眸微眯,居高临下道:“他是本君的人,不是东西。” 薛离玉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侍从吓得直打自己嘴巴,连连退开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谢扶华面上无波无澜,把少年带到自己所在的首席位置落座。 “你就坐在我身边。” 他这样做虽有不妥,但无人敢非议,只能看着那病气孱弱的炉鼎,心知少宗主小龙神是坐实了宠溺炉鼎的传闻,不知道静虚宗的长老们明天知道了,胡子是不是要气的翘天上去。 只见那少年炉鼎容色卓绝风华,棱角分明的面孔美而不媚,温和平静,但不女气,默默地吃着莓果,不敢牵动嘴角一样,一小口小心翼翼咬下来,慢慢地嚼。 他白布遮眼,墨色长发安静乖巧地披下来,随后畏寒般缩进大绒狐裘里,喝了口热茶。 白琢姗姗来迟,边走边把大氅递给侍从,路过谢扶华时顿了顿,而后一笑没有多问,略一颔首,坐回主位上,与其他人谈笑风生。 小字道:“薛公子,白琢在看你。” 薛离玉默默:“看我做什么?” 小字无情道:“除了你所有人皆辟谷了,只有你在吃。” 薛离玉凄然:“可是我饿,这里的鹅儿卷,黄金酥,金玉贝都太好吃了,还有云舒果茶,上汤玛瑙扣,你不尝尝吗?” 小字道:“……” 与人谈笑间,白琢似有若无地盯着他,惊诧发现他和传言不一样。 少年不痴傻,不爱闹,甚至并不狐媚,温软高洁,眼遮白布,连一丝邪气都无,干干净净的。 白琢便道:“恕之仙君,你还未曾介绍这位公子,有幸坐在你身边,想来身份不一般吧?” 谢扶华长眸一昧:“薛公子是我的挚友。” “挚友?仙君也有这等不入流的挚友?” 蓬莱宗那边,薛离玉的大师兄祁陆生道:“分明是我师尊的仙侍,只因长得像云偌仙尊,便叫仙君强占了去,你何时归还?” 谢扶华瞥他一眼,只此一眼,叫人魂灵冰凉:“祁公子,污蔑同道,禁言五日,若是不服,我自请上阳尺责罚于我,如何?” 众人不敢插话,不敢惹这冷淡孤高的小龙神,他脾气品貌无一能挑出毛病,所施刑罚也从未出错,谁也不愿与之冲撞。 但是人人都要给谢扶华一个面子。 一众劝说之后,只听容雪京轻笑道:“罚便罚了,他不会说话,活该挨打。不过,薛公子一介炉鼎,能得仙君宠爱,帮仙君修炼悟道,实属荣幸,你说,本尊说的可对?” 这话说的夹枪带棒,容宗主周身气场骤然阴冷,他所修木灵根,品性波动时,周围人犹如堕入绿色深渊,窒息难当。 那少年刚放下茶盏,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扭头,只是坐在席间便自成风景,修长的身姿着实优美。 他似乎习惯了任何人对他的调侃,咳了咳,擦去唇边的血,平静道:“宗主说的是,我能伺候仙君,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自当尽心尽力。” 谢扶华眉目一凝,寒气凛然浮现,薄唇抿成一条线。 他没看错的话,薛离玉唇角勾起那一抹笑是什么?嘲讽?生气? 众人见他吐血,皆摇头,“真是闻所未闻,这炉鼎身子这么差,怎么采补?怕不是要倒贴修为!” “真是厚脸皮!” “老朽老了,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 白琢一笑,也真怪了,恕之仙君那等眼里容不下任何人的高傲性子,竟能对一人情深一往? 想来是修无情道必要过情关,不真正动心,如何过关? 白琢若有所思地一笑,身居高位者,并不太把真心当回事,随意举杯道:“喝酒喝酒,今日相聚所为是公事,不提这些私事。” 众修士心如明镜,以善为本,忙打圆场道:“来喝酒喝酒!”“白少主,我敬你一杯!” 随后便是仙门家宴,歌舞升平。 薛离玉无心听他们说话,兀自杵着下巴听小曲儿,然后就被谢扶华抓着手,按在他膝盖上,狠狠揉了揉。 “方才为何那样说?” 薛离玉小声道:“我有说错吗?方才你对我做什么了,你是不是忘了?你嫌我丢脸,不爱听是吧?没事,我下次不说了。” “不行。”谢扶华抿抿唇,脸颊可疑地红了,低声道:“爱听。” “我……”薛离玉话音未落,小字便道:“萧长烬来了!准备好!” 众人眼中,萧长烬从门口水榭里缓缓走出来,瞧见了尊长们却不行礼,双眸墨中带红,瞥向薛离玉的方向,眸光晦暗不明。 薛离玉浑然不知,刚要悄悄起身,却被谢扶华扯住衣袖,一把拉坐下,“你又去找他?” 薛离玉装傻:“谁呀?我尿急,要去茅房。” 谢扶华冷冷道:“你看得见茅房吗?我陪你去,若是你排不出,我有的是办法治你说谎的毛病。” 作者有话说: (指指点点)花言巧语!
第14章 云巅门有三百八十间茅房,在摸到第三十二间的时候,薛离玉意识到不行,站住脚步,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仙君,我坦白,我是撒谎了,你惩罚我吧。” 谢扶华瞥了一眼少年,清丽的脸颊居然烧红了,似乎说谎让他倍感羞耻,他别过头,漫无目的望向下方观云台,被谢扶华捏着下巴扭过来:“玉儿,这可是你说的?” 薛离玉“嗯?”了一声,紧跟着被他拽进茅房,摸到四周环境有大落地镂空花架挑梁,夜风被结界隔住了,心道谁家茅房设计的这么前卫?果然是大门大派,气派。 “不是,我不上茅房,我是骗你的!”薛离玉口不择言道:“我没有想那个,当然那个不出来!喂!你——” 谢扶华拉开门把他塞进去,长发垂落在肩膀上,冷冷道:“尿给我听。” “……” 门里一言不发,没了动静。 想也知道那人脸皮子薄,估计又红了脸,可能会乖乖的听话,也可能会跟他犯倔到底,就是不从。 谢扶华见他确实不会出来了,便闭眼,把真身留在此处守护,随后魂灵出窍,收敛了气息,循着门板的一丝缝隙溜出茅房。 其实他方才看见,观云台下有一团魔气,从水面团团莲叶里浮出来。 那是一名黑衣华服的高挑男子,面容英俊,玉色发带束发,腰挂一柄折扇,火红的扇坠张扬肆意,一看便知是魔修。 谢扶华在他身前站定,现身,淡漠道:“你是如何突破云巅门的层层守卫的?” 男子被他吓了一跳,抚了抚心口,勾唇一笑:“自然是命运带我来的,谢仙君若是不想波及无辜,就看好自己,也看好你身边那小玩意儿,别多管闲事。” 谢扶华耳根一动,听见少年那边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面不改色给他一句话:“滚出去。” 男子受到威胁,脸上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哼笑一声,意有所指的抬眸道:“想来云偌仙尊少年时,也就和他长了一般模样吧?曾有幸遥遥一见,那般温柔多智,意气风发,真叫我留恋不舍。” 谢扶华冷漠地看着他,男子用舌尖舔了下唇角,呵呵一笑,“我们魔修和你们正道不同,越是熟透了的美人,越是受欢迎,他若是随我回了魔域,定是万魔追捧,求他一睡的魔要排长队的。” 谢扶华挑眉,二话不说拔剑相向,男子不甘示弱与他缠斗起来,一时间澎湃的剑意滚滚而来,莲池卷起细浪,几招下来,不分高低。 男子不恋战,抽-身便走,谢扶华紧跟着听见薛离玉的声音,眉心一蹙,魂灵飞速回到原身,睁开双眼。 只听面前茅房里,少年撞击门板的声音,却不是惊慌失措,而是冷淡又平静地说道:“你这魔修,谁给你的胆子偷看我如厕?” 男子低沉的声线明显有些沙哑:“美人,你与仙尊生的真像,闭上眼睛就更像了。要我说,外面那小龙待你不温柔,不如你跟了我?” “我谁也不跟。”薛离玉掐着男子的脖子,一脚蹬在男子的胸膛上,“我腰带只系了一半就被你闯进来,讨打!” 正想骂一句魔修都得死,就看见小字提示道:“此人便是谛火君,天生魔物,真身是烛九阴,与谢扶华有远房表亲的关系,也就是来找萧长烬的魔。” 烛九阴?薛离玉诧异,动作一顿,谛火君抓到他松懈的岔头,反身欺上,将他按在茅房门上,“来打我啊?” 薛离玉被摔的眼冒金星,一双手来掐他的脖子,他连连干咳,被谢扶华一剑劈开门板,全然将眼前一幕尽收眼底。 少年猛的仰倒,谢扶华下意识伸手接住向后仰躺的少年,谛火君见状邪气一笑,拧身拂袖离开。 “中……中计了,”薛离玉被谢扶华勒着腰,边咳边拍他的手臂:“他肯定去宴会捣乱,去劫持萧长烬……” 谢扶华动作一顿,把他带到观云台,扳过来压上雕花栏杆,面色愠怒,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何如此,但压抑不住怒火道:“他掐你脖子了?” “是啊,”薛离玉感受到他骤然收紧的手臂,不解道:“魔修做事还讲缘由吗?他想掐就掐了,我也揍他了,没吃亏。” 谢扶华不语,手指慢慢覆盖住他脖子上被掐红的地方,呼吸悄然变浓,指尖微微用力,意味不明道:“你方才叫那一声,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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