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奴们打不过栖鹤君,又不敢去为难恕之仙君,再说那屋里躺的小贵人,脾气宽和温顺,不说金枝玉叶,也看得出是仙君心尖儿上的眼珠子,君恩深重,根本也得罪不起,只能自认倒霉,各忙各的去,作鸟兽散。 栖鹤君关了门坐回薛离玉床前,握着他的手嘟嘟囔囔道:“也不知道君上要我陪着你是何意?难不成是把你看成了云偌仙尊,思之成疾了?可我家君上修的是三秋道,只修战意如火,怎么有那些儿女情长的心思,倾慕云偌仙尊呢?” 自然没人能解答他,栖鹤君杵着下巴,心说他长得可真好看,再看亿眼。 半晌后,谢扶华推门大步而入,眉目冷肃,怀抱一大捧药材,尽数小心投入栖鹤君打来的热水浴盆里,素手搅和浸泡。 随后他轻轻扶起薛离玉,少年的头无力歪着,手也软垂着,一副没人要了的破布娃娃模样,栖鹤君心想,若是小龙神也不要他,他可能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了,好可怜哦。 你看呐,他连衣裳都不能脱,还得小龙神帮…… 嗯?他倒是白的发光,就是皮肤上什么东西青青紫紫的? 栖鹤君毕竟还是个孩子,心里感叹这炉鼎是被人揍了吧?连揍带咬的,好多牙印呀,尤其是大-腿-根那里,啧啧,更可怜了呢! 栖鹤君一边念叨着非礼勿视,一边抱着他的脏衣服跑出去洗了。 薛离玉感觉到自己泡在热水里,终于唤醒一丝神智,先是一点疼,从丹田开始,逐渐蔓延到腹腔,顺着寒凉的胃经,疼到奇经八脉,高温之下,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敢呼吸,手指尖也跟着疼。 谢扶华看着他在水里蜷成一团,手不由得颤抖起来,抚摸着他脏污的黑发,仔细搓洗起来,温声唤他:“玉儿?玉儿?” 薛离玉无法回答,被水淹没到脖子,下巴被酥脆干枯的药材撞来撞去,有点差点飘进嘴里,只好紧抿着嘴唇,手掌去推,可是又因为太疼失了力气,虚弱地呸呸个不停。 “……”一声哼笑,压抑在极其担忧的沉郁气息之下,有双手拨开他下巴边上的药材,柔声安慰道:“你乖乖的,泡好了药,病就会好一点了。” 薛离玉疼得呜呜两声,摇摇头,手指抓着木桶边用力到发白,有点任性地说:“……可是我想出去玩……我从来没有出去玩过……” 水光折射之下,他的脸半明半昧,婉转清冷。 谢扶华心里一动,拇指拭去少年唇边的血迹,在答应他与不答应他之间纠结。若是答应他,这副样子走不了几步就要晕倒。若是不答应他,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难过。 谢扶华还是拒绝道:“不行。” 薛离玉听了,睁开了两枚莲子做的眼睛,倒像个可爱的人偶娃娃,低低垂下头,“哦”了一声,算作妥协了。 他这声哦之后,再次闭上眼睛,任由谢扶华为他洗身,把药材在他身上滚来滚去地搓洗,擦干了头发,抱到床上躺下。 不过,那苦到肝疼的药还得接着喝。 “不喝不行吗?” “不行。” 谢扶华握着药碗坐到薛离玉身前,少年安静靠在床柱子上坐着,纤长的眼睫毛低垂下来,沐浴过的身体散发着药材的甘苦药香,半拢着的衣裳露出一点点锁骨和肩膀,皮肤白里透着红晕,连指尖都是红的。 他见了药,闭了闭眼,用那张绝世风华的脸做出了小孩子一般抗拒的表情,抿着嘴巴不肯喝,直往后退,直到勺子递到唇边,试图钻进他唇齿间,他才勉强探着头张嘴,喝了一小口。 “咳咳咳……”薛离玉捂着心口弓下腰,汗珠子滴滴答答直掉,湿漉漉的头发扑在床铺上,顾不得湿,侧身下去歪躺着,一点血迹又被咳了出来。 “玉儿!”谢扶华忙放了碗,探身去摸他额头的温度,摸到一手冷汗,双手掐了个咒决,再去探他内里经脉,果然如群攻法术天女散花一般,每隔一寸就有密密麻麻的灵气漏洞,这样的躯体,怕是一折腾就要散架了,若不精心照料着,可能死的非常快。 偏偏他又是个炉鼎,体质与旁人不同,用药重了一点怕经不住,轻一点怕没有用,等到初一十五行采补之事时,若是断了气,左右都是一个死。 谢扶华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手心捧着他的脸颊,那手感削瘦单薄,没有肉,碰触后,手也是凉的,只有表层有泡热水过后的余温。 “慢点。”谢扶华把薛离玉扶起来坐着,为他输送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谢扶华收回手,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侧过头吐了一口血,沾湿了衣襟。 但一直以来少年将死的异象终于有所改变,缓缓睁开了眼睛:“……仙君,你嘴唇怎么白了?” 谢扶华一怔,下意识把手背到背后,负手而立走到临时熬药的灶台前,跪下去的瞬间身形有点踉跄,膝盖哐一声砸在地上,但是冷冰冰硬声道:“本君无事,用不着你担心。过来喝药。” 薛离玉苦笑一声,喝了一口,终于在第三次吃药的时候没那么反应严重了,反而丹田充盈,温暖如春,感觉四肢有了些力气,比昨天好很多。 谢扶华沉默着看他驯服地喝光了药,缓了一会儿,挣扎着站起身,面不改色拿过栖鹤君洗好的干净织锦棉袍给他穿上,又给他披了件柔软白狐裘,抑制着手抖,把他那头墨发高高束起来,戴上白玉兰的发冠。 栖鹤君一脚迈进门槛,吓了一跳:“我的天,云、云偌仙尊复活了?” 薛离玉一笑,指了指眼角朱砂痣,“你再看一眼。” 栖鹤君跑过去来来回回端详他,叹道:“真的是公子诶,你气色好多了,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要去干嘛?” 薛离玉摇头,“不知道,”随后二人两双眼齐齐看向谢扶华。 谢扶华面色虽然苍白,但不肯言明缘由,更像个高高在上断绝七情六欲的神仙,掩唇轻咳了一声,“我……带你出去玩。”
第17章 少年俯下身,受到蛊惑一般靠近了谢扶华,近得仿佛长长的睫毛能扫到他的面颊。 栖鹤君在旁边瞧着,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了一股不可明说的压迫感。 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炉鼎,但居高临下看着谁时,偏有着神明审视凡人般的意味。 这炉鼎真的只是个炉鼎吗? 那错觉一闪而过,栖鹤君想,他连修为都没有,也许是那张脸带来的错觉吧? 薛离玉拨开谢扶华脸上自己的头发,潋滟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圈,气息如潮水般包裹了他,谨慎又饱含雀跃地问道:“……是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他的声音很轻,如羽毛轻抚过水面。 谢扶华能感觉到他的鼻尖快要贴上自己的,不由得屏住呼吸,素来矜贵自持的脸上贸然浮现一丝仓惶。 他的睫毛急速扇动几下,后退一步道:“本君从不骗人。” 纯白衣袂翻飞,二人一触即分,薛离玉也下意识后退一步,才反应过来这动作有多傻。 他们连双修都不知道修过多少回了,赤诚相见都不觉得脸红,怎么碰一下鼻子就脸红得要命?! 薛离玉连忙背过身去给自己系腰带,手指发抖说什么也解不开扣结。 这时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从腰后绕过来,灼热的呼吸也靠在耳后,“别动,我帮你。” 那双手抖得不算厉害,比他强上一些,还算利落地系好了腰带。 因为对他腰身的尺寸掌握地刚刚好,不松也不紧,垂带仙云流风,自成风情。 然后,那人又如一阵风一样离开了半步:“系好了。” 薛离玉纳闷地想,不是说好了只双修的,现在又是给他熬药治病,又给他穿漂亮衣裳,还带上了发冠,这是要闹哪一出?不会是被邪魔附体了吧? 栖鹤君见这俩人背对背谁也不看谁,望了眼天边,天真的说:“你们不是要出去玩?再不出境的话金乌神就下值了,夜里我们莲天境有宵禁,甭管你们是谁,就算是天帝来了也得在外面等!” 谢扶华正色道:“这就走。” 随后拉起薛离玉的袖子,把人拽出殿外。 — 片刻后,二人御剑在天,薛离玉抓着谢扶华腰间的吊坠往下方看:“仙君,咱们这是在哪?” 谢扶华道:“雁江都,这是仙盟所辖的区域,即将举办仙门大比。到时候修仙界四宗九门十八派会尽数到访,热闹的很。” 薛离玉奇道:“那你参加吗?” 谢扶华摇头道:“静虚宗修炼无情道,本就与旁的宗门修行方式不同,也极容易因为争强好胜而走火入魔,与我宗道义相悖。况且,我非凡人身躯,自然不能恃强凌弱,未免有失公平。” 薛离玉若有所思点头,想起那日容雪京要他做仙侍共同参加仙门大比的事,不由得苦笑,心说这要是再遇见了肯定尴尬,不如离人多的地方越远越好。 反正他只需要看住萧长烬,不让他和谛火君他们混在一起搞事情就好了。 天上有不少御剑的修士,还有驾驭灵兽的,最新奇的当属卦师宗,符咒如同飞毯,几百张飞毯一同飞起时,简直是叹为观止。 “玉儿,你在想什么?”谢扶华突然道。 “……啊?”薛离玉心不在焉地说。 谢扶华的声音突然变沉:“我问你,你为何不与我说话了?” 薛离玉一愣,不是你先沉默的吗?这是生的什么无名火? “我……我在看风景嘛。” “……是吗?”谢扶华淡淡说,眉目微蹙,尽管疑心,但没有再问。 谢扶华这一说话,周身龙气随之涌动,掀起气场波折,路过的修士要么退避三舍,要么积极前来搭讪。 谢扶华态度不冷不热地交流了几句,修士们如获至宝般离去,只不过走时都要多看薛离玉几眼,无一例外是满眼的惊艳。 只听谢扶华低声道:“玉儿,你抱紧一点。” 薛离玉“嗯?”一声,便感觉自己的手被他抓着按在腰上,重复道:“你抱紧我,不要摔下去。” “哦。” 小龙神太不讲理,行事作风又霸道,薛离玉只好顺着他,双手环抱着他的腰,把头枕在他肩上,百无聊赖地继续看风景。 雁江都外有百里长河,灯火万千,仙门修士打扮皆是旷世出尘,无论男修女修皆是容貌干净整洁,年轻弟子居多,三五成行,有说有笑。 二人落地,薛离玉刚一转身去拉谢扶华,想去路边摊喝一碗热汤,就撞上了一人胸膛。 祁陆生揉揉胸口,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薛离玉,不知为何愠怒道:“你还有脸出门啊你?还敢在这里给蓬莱宗丢人现眼?我真服你了!” 薛离玉落了地,照旧用白纱遮住眼,冷笑一声,抱起双臂故意气他道:“你放心,等到两个月后,我必定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就算你跪着求着我看你一眼,我都懒得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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