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无秋听着那绝望无助的哭声,喉结动了又动,似乎在艰难克制着什么,拨出去一个通讯。 陈逢的脸很快出现在屏幕上,他微微一笑:“木中校。” “我记得我请求过你,如果苏延枝真的找到你的头上,不要答应手术。” 陈逢顿了顿,叹了口气:“抱歉欺骗了你,但木中校,我是搞科研的,移植技术是我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但凡有实验的机会,我没理由拒——” 没等他说完,木无秋直接切掉了屏幕。 他张着手,食拇二指摁在眼皮上,几个呼吸后终于平复下来,对旁边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苏延枝的生命数据采集完成了吗?” 工作人员点头,又摇头,为难道:“手术前的完成了,手术后的还没有,卡戎老师不放人……” 木无秋无声地看着他,目光冰凉。 工作人员浑身一震,赶紧道是,把房间温度调高,同时持着化冰枪,小心翼翼地融化卡戎和苏延枝相粘连的皮肤。 周末被拉到了一边,早已泪流满面。 卡戎依旧一动不动,他已经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俨然一具行尸走肉,化冰枪的暖气打在皮肤上,冷意却更深入骨髓,仿佛灵魂在被一点点剥离,他只得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眼底泛出泪意。 冰层化完,一地的血水,工作人员试图去拉尸体,却纹丝不动。 他求助般看向木无秋。 木无秋脸色冷若冰霜,走过去掐着卡戎下巴,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放手。”木无秋道。 卡戎眼睛毫无对焦,搂得更用力。 木无秋咬牙切齿:“你要害死他第二次吗?” 卡戎眼神微动,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声音嘶哑:“什么意思……” “他有机会进【杀戮拼图】系统,获取新的生命核心复活。”木无秋一字一句,“你放开他,不然拿不到他的生命数据。” 卡戎茫然地松了手,看着工作人员把因为抽取细若发丝的生命核心纤维、而全身被划破、没有一片完好皮肤的苏延枝,眼泪慢慢淌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 他只是睡了一觉,苏延枝就离开了。 卡戎的求死欲从未如此强烈过,将人抱在怀里时他一直在想,要是就这么死了该多好。 木无秋却并不关心他,转而对白清云道:“我在云帆的工作暂停两年,联系驻外军事,我要加入生命核心研究组——实验室的一切事情,周末,以后都交由你来管理。” 白清云只觉晴天霹雳:“你疯了吗?!秦上将就是杀了你也不会放你去驻外军事的。” 木无秋神色冷漠:“我又不是不回来。苏延枝要进系统,我要亲自把关——在我回来之前,他的生命数据加密钥保留,没我的同意不要导入。” 苏延枝说走就走,没有给任何人缓冲的时间。只有木无秋似乎没受到太大影响,依旧冷静沉着。 他说着,又看了眼地上的卡戎,突然道:“你对【杀戮拼图】系统应该很熟悉。” 卡戎有些迟钝地点头。 “没记错的话,里面有一件非常重要的道具。”木无秋皱了皱眉,“如果我没法用特殊手段帮苏延枝拿到,那么需要你进去系统,给他刷积分兑道具。” 卡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抹了把脸,再度点头。 木无秋不再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离开生命核心大楼回了自己的实验室,果不其然在他的办公桌面发现了一台小小的影像仪,旁边的纸条上是苏延枝遒劲有力的字体。 无秋亲启。 木无秋沉默点开,面前出现苏延枝的全息投映。 “……你现在一定恨不得掐死我。”苏延枝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木无秋嗤了声,心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我才知道你给驻外军事方面打了招呼,实话说有点儿惊讶,也有点难过,倒是不恨你隐瞒,只是觉得愧对你一片苦心,我很抱歉。但所有选择,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还请你不要迁怒其他,尤其卡戎,他并不知道,我是在饭菜里放了安眠药,偷偷把他带上手术台的。” 画面里的苏延枝目光温和,语调平缓。 “实话说,我其实是有点儿怕死的,但看着卡戎一天天在我面前老下去,那种绝望更折磨我,所以我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但这不是说我就愿意这么死去,我知道你在【杀戮拼图】系统给我买了份保险,让我有回来的可能。无秋,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拉我一把,我还是想活。” 说着,他又苦笑了下:“不过你要真气到了不愿意帮忙,也没关系,只要看在三年兄弟的情面上,不拦一手,我也会非常感激。和你共事这几年很愉快,虽然很多人对你的印象并不美好,但我是很喜欢你的,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是一个绝对理智绝对冷静的我——这好像有点儿抬高我的身价了……算了,我的时间不多了,就先到这儿吧——哦还有,周末看着大大咧咧,本质是个挺纯真的小姑娘,她喜欢你,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如果你没有回应她的想法,最好是把她调出去吧,对你们都好——这回是真的说完了,再见了,老板——希望你我有重逢的一天。” 全息投影定格在了他浅笑挥手的时刻。 木无秋在桌前无声地坐了很久,直到日暮西山,星辰渐起,他才慢慢地闭上了眼。 苏延枝啊苏延枝…… ………… ………… 记忆铺天盖地地涌来,苏延枝走马灯般看完了那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名字和长相的男人的一生,最后的记忆是他俯身亲吻那个躺在手术台上安然沉睡的暮年男人,轻声道我永远爱你。 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了主神空间,蓝色立方静静悬浮,面前是卡戎极度担忧的脸。 “醒了?”他看到苏延枝睁眼,又惊又喜。 苏延枝茫然地伸手,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脸,不确定道:“……卡戎?” 话音刚落,卡戎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嘴唇哆嗦了下:“是我、是我……你都想起来了?” 苏延枝张了张嘴,突然听到一阵及其刺耳的电流声,他看到卡戎脸上开始浮起一道道跃动的幽蓝条码,身体迅速透明。 他愣了愣,伸手欲抓,却握了个空。 消失了。 没等苏延枝回神,又听见了系统的机械音。 【玩家【苏延枝】,拼图获取度95%,满足特缺拼图获取条件,传送【9699】世界。预祝成功,倒计时10,9……】 苏延枝刚刚接受了几十年的记忆,根本没回过神,骂了一声:“艹!等等!” 【……3,2,1。】 他只觉脑袋一昏,面前的景色就又变了模样。
第83章 知更鸟1(游戏副本) 眼前是树影下斑驳的光斑,苏延枝刚眯起眼,突觉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他嘶了一声,捂着头撑着地慢慢坐直,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是条铺满鹅卵石的乡间小道,不远处有几所住宅零散地屹立着,造型奇特,飞禽走兽都有,最大的那栋约有十来米高,是只鹅的模样—— 显而易见,他又被传送到游戏世界了。 苏延枝站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白袍,样式朴素,抬头又望见小路尽头有栋小楼,四四方方,头顶有一座巨大的天平。 只是这栋小楼隐约有点儿眼熟,苏延枝皱着眉想了会也没想起在那儿见过。 苏延枝走近,那厚重的木门却突兀地从里被打开,他眯起眼,立刻警惕地退后半步。 一个身形富态的女人走了出来,身上穿着跟苏延枝款式一样、颜色不同的黑袍,粗壮的腰间围着围裙,胸前还有只白线绣成的鹅。 那鹅绣得栩栩如生,一双眼睛直直望着前方,恍惚间苏延枝竟是有一种被它盯着看的错觉。 “孩子,你来了。”那妇人柔声道,做了个拦门的动作,“快进去吧。” 苏延枝把目光从那鹅绣上挪到她脸上,对方只是笑眯眯的,和蔼而慈祥。 他没说话,点点头,慢慢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大而空旷的厅堂,两排座椅前后紧贴,高阶之上是一个审判台,一个法官模样的男人端坐着,一手拿着法槌,双目微闭,一动不动。 这是个法庭。 苏延枝心里稍微有数,注意到这法官穿的也是黑袍,胸前绣着的是天平。而两排旁听席的第一排已经坐满了人,和被告席上的男人一样,都是黑袍。 而他们的后方空着的座椅上,已经坐了十来个跟苏延枝一样的白袍男女。苏延枝进来时,还有好几个回头看他。 苏延枝登时明白,这法庭里,黑袍的是游戏人物,白袍的是玩家。 空着的座椅,大概都是给玩家准备的。 苏延枝略一数,心里咯噔一下。 ——在场的玩家和空椅子数,加起来竟然有20之多! 这还怎么玩? 苏延枝抿唇,微微皱眉。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那法官立刻就面无表情地示意他坐下。 苏延枝比了个OK,环视四周,一时间想不出座位的玄机,便本着选多不选少的原则,在第二排找了个位子,坐在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后面。 然而屁股刚挨着椅子,变故骤生—— 他的胸前缓缓浮现道道黑线,扭曲变幻着,转瞬就浮现一只展翼的鸟。 鸽子? 苏延枝一愣,转头看旁边的人,发现左右的人胸前也都有动物图案。 没等他想明白,正坐他前方的女人转过头,露出一双有些哀愁的眼。 “……谢谢你。”她轻声道,朝苏延枝伸出手。 苏延枝迟疑着,伸手与她回握。 女人头上带着黑丝巾,像某种丧期礼仪,在与苏延枝握完手后,拭着眼角泪痕转了回去。 他一头雾水,在这NPC与玩家混杂的环境里,也不好贸贸然发问,只能沉默地等待着。 外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玩家,苏延枝观察着,发现每个NPC胸前都有个动物图案,只要玩家坐到相应NPC的后排,胸前就会浮现出同样图案。 而NPC们,也都会礼貌地回身握手表达感谢。 为玩家准备的席位一共二十个,法官席旁有一个,第二排十四个,审判席四个。 甚至连被告席旁也有一个。 也许都明白这位置的特殊性,最后一个玩家进来时发现只剩被告席一个空位时,本就不虞的脸色更难看了,以至于坐过去后也拒绝与那戴着手铐、胸前绣着麻雀的男子握手。 “哐——”一声,法官敲响了法槌。 他沉声发问: “是谁杀了知更鸟?” 苏延枝心道果然。 刚进门时就觉出这地儿布置成法院莫名其妙,脑子里迅速过一遍《童谣大全》,立刻滤出那首广为人知的【谁杀死了知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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