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露摇头:“你一时冲动,该与孟大小姐等人好好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不是冲动,”娄念落了手里棋子,“我深思熟虑,知道我想要什么,无需别人助我再做决断。是我的就是我的,夺回来了,其余的听天由命。” 池露哑然,静默着跟了枚白棋:“但你如今也知荀仙长另有内情。你抢亲一遭牵连诸多,连锁反应后患无穷,难道不就要老实后悔?” 娄念却笑了声:“我后悔什么?不该莫凌后悔……”他话一顿,又皱了眉,“不对呀,我若真把事情闹大,岂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意?两年前他就看我不顺,倚老卖老,想教训我顿狠的……啧啧,失策!” 可池露未从他话里听出真情实感的遗憾,恰恰相反,她听出一种将行报复的狠厉。毫无疑问,苍焰魔尊与飞鸿宗主的梁子是正式结下了。 她心中为难,撑了撑额头:“非是露姐姐说你不好,可你也不曾问过荀仙长的意愿,如今累得的不止是他,还有他背后师门,你可都想过了?” 娄念撇嘴,手里抛着枚棋子,小声嘀咕:“想过,我也知错,可他随随便便不要我了,我一定要报复他的……” “你耍什么小孩子脾气?”池露哭笑不得,“你瞧瞧,走到这一步如何才好收场吧。” 他一夜未与荀锦尧见面,除却心中不悦,还因着点儿心虚,矛矛盾盾的,接着闹不好,认错也不好,干脆跑来鸳鸯楼独自讨个清净。池露心中知晓,放柔声线劝道:“你抢荀仙长回来,不也是想跟他日后好好的吗?” 娄念没吭声,池露又说道:“既有这个打算,你得跟人把话说开了,认认真真道个歉。我瞧荀仙长也是位性情中人,断没有解不开的误会过不去的坎儿。” 娄念微微抿紧唇线,正要出言,忽听见屋门轻轻响了声,外头姑娘的曲声放大不少,随之传来一人话音:“恕我直言,阿念不是靠谱的人。他会耍赖闹小脾气,如今未必是不信你,只是生你的气,打死了不想顺你的意。” 说话人伴着脚步声渐近,绕过屏风,与其后桌旁的娄念对上视线。 “……” “……” 除却门户透过的微弱曲声,一时静寂无声。 半晌,朗如看看身侧荀锦尧,一本正经对娄念道:“你得相信,这是今日我讲你头一句坏话。”
第102章 你娶我吧 荀锦尧随朗如在桌旁落座。他发现娄念这位发小有点自来熟,与他边走边聊,无知觉间拉近不少关系,并开始暴露喜好八卦的本质,旁敲侧击打听他与娄念之间的事情。 问的问题没哪儿不能讲,荀锦尧听懂后顿觉好笑,避轻就重答了,换得一阵啧啧惊叹与感慨,之后便被领着去了魔都鸳鸯楼,据说是孟薇雪掌管的地盘。 池露倒了茶水,笑说要去瞧瞧其他姑娘,推辞挽留出了屋。朗如左右看他二人,举手示意:“人贵在有眼色与自知之明,我夹在中间不太好,干脆我也出去吧。”话落就抱着一小盘醉红果溜了出去。 “……”他也太耿直了!荀锦尧无言,愣是没来得及喊他回来,无奈摇头,见娄念自己跟自己下起了棋。 荀锦尧大致扫了眼棋盘,一挑眉梢:“你棋艺这样精湛?” 娄念抬了抬眼,微勾唇:“一般,放在真正懂棋的人眼里不过尔尔,相反要是个不懂的么……”他顿了顿,低回眼去没接着讲。 “?”他又挤兑人。 荀锦尧心道他没完没了,专把自己拐回来穿小鞋,就着位置方便,捡了几颗白棋在手:“来吧,下一局试试。”我叫你瞧瞧我懂不懂! 棋盘上的棋子没打乱,二人顺着下一会,荀锦尧道:“你曾说魔都是煞罔独属宅院,两年来我一直当它冷冷清清,不够热闹。今早与阿如出去一趟,才发现你们这儿该有的都有,不比凡界城池差上多少。”他想起什么,笑道,“苹果也栽起来了,就是时候太短,没到结果的年头。” 娄念垂着眼睛看棋盘,黑子放在白子旁边:“说了会整顿,我不想成天住在像要闹鬼的空城,一群人唯唯诺诺也没意思,不如随意自便。” 没再阴阳怪气,顺利交流是好事,可荀锦尧看看刚被娄念堵死的棋路,捏着手里白棋,顿时陷入僵持与沉默。他随便挑了个空处落子:“挺好,我也喜欢热闹些。” 几乎他刚抬手,娄念又把棋子放去新落的白子旁边,应着“啪嗒”一声,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今早上你与阿如说了什么?” ?这是什么奇怪的下法?看他的棋子,荀锦尧心中莫名,饶是认定他棋艺了得,也没在这一步里看出精髓,且当他跟自己相同,随便下的一子。 想想娄念刚说的话,荀锦尧了然笑道:“阿如没说你坏话,只跟我谈了无足紧要的小事,其余的都是我一面好奇,一面打发时间,向他问了你二人曾经的事情。” “?”娄念抽了下嘴角,“比如什么?你实话告诉我,由我自己判断判断。” 荀锦尧回忆一下,掰着手指数:“不多,只说你一人闷着倒腾术法烧了自己的院子,烤鸟儿失败后研究许久的烧烤方法,刚来鸳鸯楼被姑娘们当小女娃打扮好几个月,叛逆又不服管教惹得煞罔魔尊心头疑虑。” “……?”娄念越听表情越是古怪,最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二人简直……这都什么?我去给他嘴缝上。” 见他真要起身,荀锦尧一怔,忙按着他手:“你紧张什么?我说不是坏话,自是因我不觉得它们抹黑了你的形象。除了最后一条不大机灵,别的都……”荀锦尧忽地没忍住笑,“挺可爱。” 娄念睨着他:“阿如说的不全,我小时候很乖,样貌没有威胁力,被人欺负还没几个疼我的。” 荀锦尧仍是笑:“如今有我疼你,你觉着够不够?” “扔着我两年不管,转去跟秦萌萌成了亲……”娄念将棋子重重点在棋盘,别有意味地道,“你真会疼我,我无以为报,受之有愧呢。” “我……”荀锦尧一时语塞,看他绕着白棋下子,讪讪跟了枚白棋。 娄念语气淡淡道:“煞罔一事也怪不得我,全是他又蠢又小心眼儿,嫉恨怨愤我惹了事情总能招致孟大小姐管教关心,又不愿下场给孟大小姐当儿子。” 他又绕着白棋走,蛮不讲理的下法,偏还把荀锦尧堵得死死的。 荀锦尧盯着瞧一会,突然懂了——摆明了他也不想赢,只想叫荀锦尧输。 字面意义的,这人真会添堵。荀锦尧沉默半晌:“……你玩呢?” 娄念不掩饰,理所当然反问:“下棋不就是玩儿?” 荀锦尧心道:不,你玩的不只是棋,还是我。 他叹了声,随手将棋子丢回棋盒:“得了吧,我见你是还闹着别扭。”他无计可施,“该说的都说,我不知如何哄得好你,不如你自己说说怎样才好,都听你的。” 娄念安静看他一会,也把棋子丢了:“都听?” 荀锦尧点头:“我先说好,别太过分。” “哦,”娄念两手交叉搭在下颌下,无所谓道,“那你回去跟秦萌萌好去吧。” 荀锦尧眉心一跳:“你开什么玩笑?” 娄念只是看他,不应声。 僵持半晌,荀锦尧拿他无法,起身走到他身旁,犹豫一下,按着他肩膀跨坐在他两腿之上,见他仅是挑了下眉梢,没有阻拦,继而倾身拥住他腰身:“我有心哄你也想跟你好,别再闹了,嗯?” “不是你在闹吗……”娄念拖长嗓音埋怨他,“你二人正值新婚燕尔,就是兴起想带个陪衬回去,阿念一介弃夫,不太吉利吧?” 他说话时胸膛距离贴得愈近,暖热的温度透过衣衫,荀锦尧一阵恍惚如梦,不知今夕何夕,身处两年前亦或两年后。 他想起过往,时光倥偬,区区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说它长,它长得像经历无数个日沉月升,斗转星移;可你若说它短,它无波也无澜,仅用“两年”短短二字就能概括。 两年间,院里苹果花开花又谢,他浑然不觉,只知长剑嗡鸣声中,有什么在他眼前飘浮晃动,弹指之间化作虚无,一举突破困扰他多年的十重门槛。 他又惊又喜,不顾新掌握的剑法不够稳固,推门欲走,无意想起与娄念定下的约定,不知怎的心血来潮,提起笔来洋洋洒洒,拟了张婚书就想甩去娄念跟前问他嫁是不嫁。熟料正当欢喜,他的师父愁眉不展,带来一场梦碎。 他的两年迎来尾声。倘若残酷现实化作一场狂风暴雨,他便是经受洗礼磨难的一叶颠簸孤舟。 事与愿违,饶是天大的本事,他也是想不到的……荀锦尧阖起双目,轻声道:“还叫不闹,当我看不出你一再试探我心向谁?我若真听你的回去了,你怕要拿我始乱终弃的名头再去抢一次。” 娄念很快撇了下嘴:“阿念是好兔子,不屑吃你那回头草。你走你的,看我还抢不抢你。” 荀锦尧不禁笑道:“好兔子嘴还这么挑?我养不起,按你说的收拾走人吧。”说着他就要作势起身,却觉腰间一沉,被娄念按了回去。 “走哪儿去?”娄念不满地道,“我只说懒得抢你,没说懒得拦你。” 荀锦尧凝视他:“你这兔子嘴又挑又硬,难伺候。” “这就难伺候了,更硬的怎么办?”娄念眸色颇深地看他,揽着他往怀中收紧,“我要你多多的哄我,之前的都不够。” 荀锦尧在他嘴角亲了下:“别讲荤话,你且看看场合。” “场合怎么了?你位子坐得正好。”娄念眨了下眼睛,“我让她们别进来。” “此地无银三百两对不对?”荀锦尧无奈,指节敲了他的发顶,“孟大小姐的地盘,你收敛点,我听说她近日烦着你。” 娄念点头:“懂了,你想点子疏远我。” 荀锦尧笑了下:“方才你要撵我的不是?”他微微正色,“我仔细想过了,你想要的我给得了你,你若要一场大婚,我娶人一次,相反被娶的经验尚还为零。你稀罕的话,我将它的所属权交由你了。” “……”娄念眼底松动,在荀锦尧眼里看到毫不退缩的真诚与坦荡,绝非惺惺作态的虚伪。半晌,他喉结滚了滚,飞快落低视线,没再与荀锦尧对视:“阿尧,我抢你回来,你会不会……” 吱呀—— “既说了过来的是荀仙长,我自是怠慢不得的。” 荀锦尧未能听全娄念的后话,听闻这道许久未听过的熟悉女声,忙拍娄念抱着他的手臂,示意娄念赶紧松手。 娄念勾唇笑了,在他耳边轻轻地道:“我不松。” 荀锦尧起不来,索性放弃,也小声念他一句:“不成体统。” 这次娄念笑出了声,话音恢复正常音量:“我就是要孟大小姐知道,她不要我,还有人要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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